林知南正睡得有些迷糊,聽到這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鄭氏這是什麼意思?
要給她站規矩?
是在懲罰她昨日沒有同意她的賓客名單?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杜鵑略帶囂張的離開,招呼淡春進來伺候她洗漱。
她還真好奇,鄭氏到底想做什麼?
淡春也是奇了,「往日裡夫人不都是最最和善的嗎?怎麼如今倒發起難來了?」
林知南淡淡一笑,「從我這拿不到好處,她一個婆婆自然不可能慣著我,是該要給我立立規矩了。」
還有一點,大概就是昨天氣到了,心裡頭不順,想出出氣。
「那姑娘,你怎麼辦?婆婆給兒媳婦站規矩,那可都不是人能受的。」
一不小心,若是傳出去不孝的名聲,豈不是要遭?
「而且,姑娘你的身子……」
林知南又笑了,「你說到點子上了。我可是個病人。」
既然想立規矩,那就來吧。
……
林知南磨磨蹭蹭,一直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慢悠悠的晃去華榮居。
這麼久的功夫,鄭氏早就收拾妥當,正臉色不快的等著。
林知南步履虛扶,在淡春的攙扶之下,緩步走來。
鄭氏正要開口,林知南率先顫巍巍的行了一個禮,「母親,知南來遲,還請母親莫要怪罪。」
鄭氏嘴角狠狠抽了抽,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本來是想早些讓你過來,教你如何伺候長輩,也好在老太太面前盡一盡孝心。卻一時忘了,你病了。」
林知南聞言,眼睛微微瞪大,眸子裡竟染上濕意,很是委屈道,「母親這話,可是知南過去三年盡孝的方式有所不妥?」
鄭氏一噎。
剛嫁過來的時候,林知南晨昏定省,是半點不落。後來沒多久,又將掌家權接了過去,可謂是將夏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這放到哪一家,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唯一的不妥,便是遲遲無後。
可,就算鄭氏想找茬,也實在是說不出指責的話來。
她乾笑兩聲,道,「你知道的,我自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就算你有什麼不妥,我又哪裡會記得?罷了,天色不早,我們一同去瞧瞧老太太。」
林知南應了一聲,緩步跟上。
只是,她走得很慢,慢到鄭氏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發作。
可每每至此,林知南便會不住的咳起來,顯然是進受不住那一陣又一陣的冷風。
鄭氏想訓斥的話便又被噎了回去。
後來,她索性不管了。
她沒那個厚臉皮,站規矩的事,還是全部交給老太太吧!
淡春沒忍住,差點笑出來,被林知南狠狠掐了一下。
……
夏老太太這裡倒是才剛起來。
牡丹正端來一盆熱水,正要伺候夏老太太洗漱。
嚴麽麽家裡出事後,夏老太太身邊就是牡丹伺候。
林知南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雖說是冬日,天陰沉沉的,不過也已經大亮,非撐到她過來了夏老太太才起身,也是難得。
鄭氏很是乖覺,連忙上前,想要接過牡丹手裡的帕子,「讓我來吧。」
夏老太太卻不肯讓她伺候,「你兒媳婦在這,哪裡用的上你?」
她看向一旁站著的林知南,聲音冷了幾分,「還愣著做什麼?還不過來伺候我洗漱?」
林知南虛虛應了聲「是」,上前接過鄭氏手裡的帕子。
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帕子竟然沒接穩,直直掉到地上。
林知南「呀」了一聲,很是抱歉的看向夏老太太,道,「許是病著,這手上沒力氣,老太太莫怪。」
夏老太太的臉已經沉了下來,怒喝道,「還不撿起來!」
林知南沒動。
牡丹看情形不對,連忙俯身撿起來,道,「奴婢換個乾淨的來。」
她這回聰明,直接將帕子搭在架子上,讓林知南自己去拿。
林知南微微笑了笑,拿起帕子,又將其打濕,來到夏老太太面前,打算親自替夏老太太洗臉。
可誰知,帕子還沒沾上夏老太太,林知南便忍不住咳了起來。
手上的帕子一個不注意,直接打到夏老太太臉上。
!!!
鄭氏驚得心都差點跳了出來。
而夏老太太此時的臉色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一雙耷拉的眸子正死死的瞪著林知南,仿佛要吃人一般。
林知南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卻是止不住的咳。
淡春連忙上前扶住林知南,道,「老太太莫怪,我們姑娘這些日子病著。若不是夫人今日派人去請,姑娘怕是連床都下不來,實在做不來這伺候人的活計。還請老太太見諒。」
夏老太太哪裡是能見諒的人,拿起帕子就朝林知南砸了過來。
那帕子上沾著水,林知南可不想弄濕了衣裳,一個側身就躲了過去。反應過來後,連忙咳嗽兩聲掩飾。
夏老太太更氣了,指著林知南罵道,「一讓你洗後長輩,你就一副病殃殃的樣子,打量著糊弄我呢?」
「晨昏定省,那是你做媳婦的本分!別管你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你就得老老實實的伺候長輩!」
「牡丹,去給她拿個新帕子來,我倒要瞧瞧,堂堂大家閨秀,是不是真的連個晨昏定省都做不好?」
鄭氏在一旁看著,沒有同往常一樣替林知南說話。
當年她嫁進來,也是這麼伺候長輩的。
這些年,看在林知南林家閨秀的份上,已經躲掉許久。
既然她不能給夏家帶來實際的利益,那她就該盡一個做兒媳婦的本分。
合情合理。
林知南看著屋子裡的兩個所謂的長輩,只覺得世上的事情真真好笑。
晨昏定省?本分?
這不過是兩個過來人將過去承受的折磨在另一個人身上重新上演罷了。
可惜,這一個死板的條條框框除了折磨人,將人逼瘋,毫無用處。
孝敬長輩?
呵,母慈子才孝!
她上輩子已經吃過一次虧,休想讓她再吃一次!
林知南索性也不裝了,低低笑了起來。
夏老太太眉頭一皺,冷然道,「你笑什麼?」
林知南抬頭,眸子裡滿是譏諷,「先前我提和離,老太太不肯,想來我這個夏家孫媳婦的身份是很穩當的。老太太想讓我伺候,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您上了年紀,少不得有個病啊災啊的。到時候,怎麼照料您,還不是得我這個孫媳婦拿主意。」
「對了,還有您的身後事,能辦的多體面多風光,也一樣是我來操辦。您說是不是?」
夏老太太聞言,一雙眸子瞪的老大,指著林知南的手都不住的抖起來,「你……你敢威脅我?」
林知南找了個位置坐下,微微一笑,「老太太說的哪裡的話?孫媳婦不過是說些掏心的話,哪裡是威脅了?」
夏老太太見她如此狂悖,哪裡忍得下去,直接三步並兩步衝過來,揚起手就往林知南臉上招呼。
林知南微微眯眼,在猶豫著一腳踹上去會是什麼後果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劉管家喘著粗氣大喊道,「少夫人,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