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換上居家的衣裳,斜躺在榻上,看著一臉委屈進來的清夏,示意其他兩人出去。
「回來了?」
清夏忍著委屈,回道,「是。」
「你母親如何?」
「母親只是太過思念奴婢,如今見到奴婢身子便已大好。她一好,便催著奴婢回來,讓奴婢同姑娘道謝,還囑咐了以後定要好好服侍姑娘。」
林知南聞言,低頭笑了一聲,「你母親是我母親身邊的,從小她待我就是極好。如今都出嫁了,她竟然也還惦記著我。」
清夏忙道,「母親平日裡也是極其惦念姑娘的,只是她是林家的僕婦,不好來夏家見姑娘。」
林知南點點頭,「既如此,再過兩日,你便去莊子上吧。」
清夏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一直忍在眸子裡的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了下來。
「姑娘,奴婢……奴婢,不想去莊子上。」
她家去的時候,祖母聽說她不肯聽林知南的吩咐去莊子上,是發了大怒的。
一個奴婢,不聽主子的安排,那是犯了大忌諱。幸好母親護著她,不然,祖母肯定是要打她一頓。
母親叫她,回來好好求一求林知南,說林知南心軟,一定會答應的。
所以,說話間,她已經「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林知南看著她,臉色一點點冷下去。
「你不想去莊子上,所以就夥同外人,拿一個扎紙人來誣陷本姑娘?」
清夏猛的抬頭看向林知南,嘴唇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狠狠咬一下唇,矢口否認,「姑娘明鑑,奴婢沒有!」
林知南目光發冷,「你昨日回來過一趟,還進了我的睡房。東西便是那時候多出來的,你還想抵賴?」
「奴婢是回來過一趟,可奴婢也只是在門口瞧了一眼,見姑娘不在便走了。」清夏辯解,「而且,能進姑娘睡房的也不止奴婢一個。淡春、盈秋、雪冬,她們也是可以進來的。再說還有院子裡打掃的二等丫鬟,都有可能。」
話說到這份上,她還不承認?
林知南聲音徹底冷下來,「清夏,這麼多年,我本以為,你該很了解我的性子才是。你若招,本姑娘念在十五年的情分上,給你一條生路。你若不肯,你一家怕是連莊子都去不得。」
他們這樣家生的奴婢,若是被趕出去,連莊子都去不了,估計就是賤賣,什麼髒活累活都得干。
清夏的臉微微發白,卻不信林知南會這麼對她。
兩人多年的主僕情分,林知南不可能不顧。再說,林知南一向是溫和知禮,寬待下人的,定不會這樣處罰她。
從前,有一個丫鬟背主,偷偷拿了林知南的東西去變賣,還將林知南的事情告訴二房的林知雪。
便是這樣,林知南對那個丫鬟也是抬手放過,並沒有任何為難。
想到這,清夏的膽子稍微大了些,哭訴道,「姑娘,奴婢自小同姑娘一起長大,怎麼可能做誣陷姑娘的事?姑娘是不是錯信了什麼話,這才懷疑奴婢?」
錯信?
林知南嗤笑一聲。
若沒有上輩子的經歷,她或許不會那麼輕易相信朝露的話。
可上輩子的經歷告訴她,眼前這個同她一起長大,幾乎欲要姐妹相稱的姑娘,心裡真正在乎的是什麼。
「蘇染染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不惜背叛我?」
這一句話幾乎如同晴天霹靂,狠狠炸在清夏的天靈蓋。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四肢似乎都失去了溫度,一片冰冷。
「姑娘,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林知南冷冷道,「你如何將人偶放進我的梳妝檯,蘇染染又是如何算計讓夏家眾人頻頻出現意外,那老道士又是如何湊巧來到夏家。這些,我統統都知道了。」
「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我的貼身丫鬟,是如何僅憑著外人的幾句話,就要置我於死無葬身之地!」
清夏想也沒想的連連擺手,「不,不,姑娘,奴婢沒有!奴婢沒想著要害您!」
「一個扎紙人而已,姑娘是林家的嫡長女,又是夏家的內宅當家人,如今公子與您的關係也十分和睦,定然不會因為一個扎紙人便為難姑娘。」
「最多……最多,就是像如今這般,給姑娘禁足幾天。過後,定然也會早早將姑娘放出來。不然,這夏家內宅無人主事,可能連日常的銀子都拿不出。」
林知南聞言不由得連連冷笑,「所以,你就信了她的鬼話,期盼著我惹公子不快後,你好趁機上位,也撈個姨娘當一當?」
「奴婢也只是想幫姑娘而已。」清夏嘴硬,「姑娘是當家主母,自不好同兩個姨娘爭風吃醋,奴婢若是當了姨娘,自然由奴婢來應付兩個姨娘。一來,可以替姑娘解憂,二來,也不至於影響姑娘在外的名聲。」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林知南不無嘲弄的嗤笑,「可你怎麼不想想,我給了你多少機會,你都沒拉攏住公子的心,你憑什麼認為公子能在短短的時間裡改變對你的看法?」
清夏深深埋著頭,小聲道,「蘇姑娘說,她有那種讓人情動的藥。」
林知南仿佛看傻子一般看著她。
真要生米煮成熟飯,她以為她還有命可以活?
罷了。
林知南深深閉上眼睛,「最後一個問題,我自問待你不薄,以後給你們指婚事也必不會委屈你們,你為何鐵了心非要做姨娘?」
清夏抬頭去看她,可從林知南臉上卻分辨不出絲毫情緒。
她頹然坐於地上,有些悽然道,「姑娘是林家嫡女,生來就是主子,哪裡能明白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奴婢一家都是伺候人的,可奴婢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是伺候人的,只有做了姨娘,奴婢才能成為半個主子,奴婢的孩子才可以擺脫這個身份,從此以後才是主子,不必再做這些伺候人的事。」
林知南能理解她這個想法,可是……
「做尋常人家的正頭娘子,難道不比做妾好?」
清夏不住搖頭,「不,不,不。奴婢是林家出來的丫鬟,怎麼能嫁去尋常人家操勞一生?奴婢過的體面,也是姑娘你的體面啊!」
林知南看了她許久,算是徹底明白她的想法。
不過就是不想去吃苦而已,也沒什麼好說的。
「念著你伺候我十五年,你自己收拾了東西家去吧。從此以後,你不必來見我。你我主僕緣盡於此!」
清夏驚了。
她只是一個家奴的女兒,林知南讓她走,這是徹底斷了她的後路。
以後別說做姨娘,怕是連一個家裡管事的人家都嫁不進去。
她只能找一個泥腿子嫁掉。
甚至背了背主的名聲,家裡可能都不會讓她進門!
她這會是真急了,不住的朝林知南磕頭,哭著道,「姑娘,求求你饒奴婢一回吧!奴婢鬼迷心竅,這才信了他人的鬼話!奴婢發誓,以後奴婢不會再犯!」
「姑娘不是要奴婢去莊子上嗎?奴婢這就去。」
「求姑娘不要趕奴婢走!若是讓奴婢父親知道,他一定會打死奴婢的。求求姑娘給奴婢一條活路!」
「淡春,送走!」
林知南冷聲吩咐。
重生之後,她已經給了清夏無數機會,只可惜,每一次她都沒有抓住。
如今,沒有趕盡殺絕已經是她對清夏最後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