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仁景帝疾言厲色:「拓跋燁為何會知曉宮中密辛!?」
慕容珩神色冷靜。
「他為何會知曉,兒臣不知,但是這封信原本便是要寄給父皇您的。」
「寄給朕幹什麼?」
「父皇仔細想想。」
聞言,仁景帝沉著臉,沉思了片刻。
之後便想到了其中緣由。
大衍國大亂,對拓跋燁來說,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仁景帝的臉色十分陰鷙,久久沒有出聲。
似是在平復心情。
慕容珩道。
「父皇若是懷疑此事真假,也不難,直接將明鈺和睿王還有榮親王帶過來,三人當場滴血認親。」
「呵……呵呵……」
仁景帝將書信放在桌上,驀的發出幾聲冷笑。
他的臉上殺意湧現。
「是朕太仁慈了,讓蘇家這些亂臣賊子猖狂這麼多年!就連朕的皇后……都是個娼婦!」
「亂臣賊子……娼婦!該死,他們都該死,朕要殺了他們!」
仁景帝猛地站起來,將面前的東西全部摔到了地上。
之後還不解氣,兩手托著御案,居然將面前厚重的御案給掀了。
砰的一聲!
砸出一陣悶響。
「殺了他們……朕要殺了他們!」
仁景帝腳步虛浮幾下,差點摔倒在地。
一轉身,重重的扶住了旁邊的柱子,才堪堪站穩腳步。
他猛烈地咳嗽起來。
目光觸及自己乾枯的手背,仁景帝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他老了。
真的老了。
然而他的身邊,卻沒有可以信賴的人了。
仁景帝緩緩轉頭,看向御書房內的慕容珩,向前踉蹌了幾步。
「珩兒,你是太子,你是朕的皇兒!朕自小就寵愛你,如今你羽翼已豐,到了你該替父皇肅清這些亂臣賊子的時候了!」
「朕的禁軍,還有御林軍……還有漢陽王,對,朕這就傳令下去,讓他即刻進京,朕讓他協助你一起撥亂反正!」
「這江山只能姓慕容,絕對不能姓蘇!珩兒,你與朕才是一體的,你心中應當明白這個道理吧!」
仁景帝上前去,雙手按著他的胳膊,眼中閃著灼灼的火光。
「珩兒,與朕一起殺了這些亂臣賊子!」
慕容珩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半晌,才緩聲道。
「父皇,兒臣還有事要問您。」
「你說。」
「聽說母后難產而死,是人為的,此事是真的嗎?」
仁景帝眼神驟然一變。
「誰告訴你的?!」
「德妃。」
聞言,仁景帝手一松,眼中有些掩不住的慌亂。
「一派胡言!這些都是謠言!朕對婉兒一片情深,怎麼會想要她死?朕要殺了德妃這個賤人,殺了……」
話說一半,他忽然想起來,德妃已經死了。
仁景帝表情一怔,剎時臉上出現了一絲茫然。
慕容珩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眸中露出一絲冷意。
「她還說,母后的死,跟您有關,是您不想讓她孕育孩子,所以才一直給她服用不孕的藥物,甚至在她有孕的時候……」
慕容珩話語頓了一下:「也曾用墮胎的藥物。」
仁景帝避開他的眼神,垂著眸子怔怔的看著地面,也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他的聲音才低低傳來。
「所以……你也怨恨朕了?」
仁景帝抬起眸子,看嚮慕容珩,裡面帶著無盡的悲戚與憤慨。
「你也恨朕。是不是?」
「恨朕害了你的母后……所以,你也跟蘇晟一樣,想要將朕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慕容珩只是看著他。
「您一直說我母后是您最愛的人,您便是這般愛她?」
「住口!你知道什麼!」
仁景帝一揮寬大的袖子,神色極其激動。
「朕愛她!朕對婉兒一片真心,朕也不想這樣做的,都是他們,是他們逼朕!」
「婉兒是蘇家的女兒,她若是生下皇子,讓蘇家挾幼子登基,那朕這江山豈不是要拱手送人!」
「但是天意弄人……婉兒卻有孕了……朕比誰都想要她活下來,朕這些年從未忘記過她,她的死也不是朕願意看到的啊!」
仁景帝眼眶泛紅,眼中逐漸湧上了眼淚。
慕容珩沉聲道。
「就因為您的猜忌,您就對母后下這樣的毒手?」
「您口口聲聲說愛母后,但是這愛,也未免太過廉價了!」
仁景帝在原地怔了幾秒,之後愣愣的看著慕容珩。
渾濁的眼中,淚水滾落了下來。
「珩兒……你也怨朕?」
慕容珩眸光晃動,沒有說話。
仁景帝聲音顫顫,帶著深深的頹然與落寞。
「你也恨朕,也不願意站在朕這邊了?」
「但是朕是真心疼愛你的!」
仁景帝蒼老的臉上,滾下兩行渾濁的淚:「即使朕不想要婉兒生下孩子,可是你真的出世之後,朕卻也疼之入骨!」
「這麼多的皇子公主中,只有你是不一樣的,你是朕最心疼最寵愛的兒子!」
「你小的時候,朕擔心你的身體,經常夜不能寐,朕力排眾議允許你養兵,讓你入主東宮,給你一切能給的特權,包括這儲君的位置,也一直是留給你的!」
「你別恨朕,珩兒……別這麼恨朕,朕的身邊,只有你了……」
慕容珩終於開口。
「父皇愛母后,也愛兒臣,但是,父皇最愛的,永遠是這皇位。」
仁景帝表情一頓。
隨即神色有些激動。
「身為帝王,你應當知曉,這個位置是有多少的身不由己!朕若是不犧牲一些重要的東西,怎麼會換來江山穩固?!」
「若是你當初與朕一樣的處境,你也會做出跟朕一樣的選擇!」
慕容珩目光冷然。
「我不會。」
他重複了一句:「我不會,父皇,兒臣不會。」
說罷,他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笑容裡帶著幾分疏離與釋然。
「兒臣想問的,已經問完了,父皇身體不好,如今安心留在殿內休養吧,剩下的事宜,兒臣會為父皇分憂,這江山,始終是姓『慕容』。」
他一轉身,便準備走。
「珩兒,珩兒!」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仁景帝踉蹌著跑過來,似是不想他走。
邁著凌亂的步伐,「砰」的一聲,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慕容珩頓住腳步。
轉過頭,看見仁景帝顫巍巍的站起來,花白的頭髮散落下來,額頭上帶著鮮血,依舊步伐不穩的朝著他追過來。
「珩兒,珩兒……」
御書房的門被打開一條縫。
王德福貓著腰,將腦袋探進來。
看見裡面的情形,嚇得不輕。
「皇上!」
王德福匆匆進來,走到仁景帝身邊扶著他,神色十分驚慌。
他在外面聽到裡面動靜異常,實在是擔心的厲害。
便冒著死罪的風險,擅自推門看看了。
結果這一看,差點將自己的魂嚇飛了。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
仁景帝將他推開,向著慕容珩的方向走了幾步。
「珩兒……」
剛走幾步,他神色一變,突然扶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隨後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皇上……皇上!」
王德福扶著仁景帝癱軟的身子,聲音都變了調。
仁景帝怔怔的目光還看在前方,手臂微微抬起來,看著慕容珩。
嘴唇輕輕動著,似是想說什麼。
王德福將耳朵湊過去。
聽見仁景帝低低的說了句話。
隨後手重重的落了下去,昏死了過去。
「皇上……」
王德福聲音顫抖。
慕容珩眸光變了變,之後轉身,踏步走了出去。
「父皇病重,宣太醫!」
——
我崽子手脫臼了,連夜跑去醫院,一秒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