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玉蘭跌坐在地上,看著沈若惜的背影,原本懸在眼眶的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
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飛檐,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被壓得透不過氣。
外面,慕容明月站在魏珍珍的面前,對上她略顯嚴厲的眼神,神色有些害怕。
魏珍珍道。
「今日母妃陪你玩風箏,不開心嗎?」
「開心。」
「開心的話為什麼扔下母妃就跑了?母妃對你不好嗎?」
「……不是,母妃對明月很好。」
慕容明月的聲音低低,有些委屈。
荷花低聲道。
「娘娘,您對明月公主的好,她都知道,您對她溫柔一點,明月公主定會更加親近您的。」
聞言,魏珍珍的神色緩了緩。
她雙手扶著慕容明月的肩膀,對上她的雙眼,說道。
「明月,如今我才是你的母妃,以後做什麼事之前,要先考慮我的感受,知不知道?」
慕容明月乖乖點點頭。
見狀,魏珍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意。
「這才是母妃的好孩子。」
她一伸手,將慕容明月攬在了懷裡。
慕容明月乖乖的靠在她的懷裡,溫順得像只小貓。
就在此時,對面的殿內,聶玉蘭被春兒扶著走出來,腳步虛浮的踉蹌了一下。
剛走兩步,突然彎著腰在一旁嘔吐起來。
聽見動靜,原本在魏珍珍懷中安安靜靜的慕容明月,立刻轉過頭。
看見遠處聶玉蘭虛弱的身影,她的眼中立刻露出一絲擔憂。
「母……蘭嬪娘娘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明月,不准去!」
魏珍珍有些不悅的厲聲呵斥了一句。
慕容明月一愣,隨即大眼睛裡蓄滿了淚,在眼眶委屈的打轉。
魏珍珍擰了擰眉,將慕容明月從自己的懷中拉出來,推給一旁的荷花。
「帶明月公主去後院玩。」
「是,娘娘。」
荷花牽著慕容明月,將她帶往後院。
慕容明月一步三回頭的看向遠處的聶玉蘭,眼中滿是擔憂與不舍。
最終還是被荷花帶離了前殿。
等到她小小的身影徹底消失,魏珍珍才站起身,快步朝著殿外走了出去。
聶玉蘭扶著欄杆,噁心勁一陣接著一陣的朝著喉嚨涌。
欄杆邊,聶玉蘭雙手扶著欄杆,乾嘔幾聲後,胸口劇烈的起伏。
春兒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著氣。
聶玉蘭調整了下呼吸,剛剛才感覺舒服一點,卻見魏珍珍穿著淺藍色的錦緞宮裝,在她的身側站住了。
她冷哼一聲。
「蘭嬪,你既然已經將明月給我了,現在又在這裡演什麼苦肉計?」
聶玉蘭緩緩轉身,原本就白皙的臉上,此刻更顯蒼白。
「容嬪姐姐誤會了,我沒這個意思……」
「我管你什麼意思,以後少在明月面前出現!我與明月的關係剛剛好一些,你若是再在這無病呻吟,她心裡始終會牽掛著你!」
聞言,聶玉蘭身邊的春兒有些忍不住了。
「容嬪娘娘,您實在是誤會了,我家娘娘是真的不舒服……」
話音未落,聶玉蘭又是一陣乾嘔,吐出一些酸水。
魏珍珍有些嫌棄的後退了一步。
「不舒服喊太醫來就是了,在這裡矯情什麼?」
聞言,聶玉蘭微微轉過頭。
「沒事的,不用叫太醫,我就是吃了些生冷的東西,喝點溫水就好了。」
瞥見聶玉蘭糾結憔悴的臉龐,又見她吐出來的酸水,魏珍珍眯了眯眼,突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她也是懷過孕的人,知曉前幾個月極其容易害喜。
聶玉蘭此刻的症狀就與她當初特別像。
莫非……她有孕了?!
但是皇上已經許久不曾臨幸她,若是有了,那就是懷了那個姦夫的孩子……
想到此,魏珍珍擰了擰眉,隨即冷聲道。
「蘭嬪,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麼,不過看你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就算帶著明月在身邊,也遲早會害了她,你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離她遠點!」
聶玉蘭扶著欄杆,聽到這話,身子一顫,隨即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
她壓抑著自己的悲傷,低聲應了一句。
「我知道了……」
「收起你的眼淚吧,在我這裝可憐我只覺得噁心,整日裡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跟誰欠了你似的!」
魏珍珍有些冷冷的甩下一句,之後轉過身,飛快的離開了。
春兒扶著聶玉蘭,不滿的低聲道。
「娘娘,容嬪娘娘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不用管她。」
聶玉蘭忍著乾嘔的衝動,緩聲道:「你去跟皇后說一聲,就說我要出宮一趟,想回去探望我的爹娘,請她准許。」
她不能再等了,太醫每個月都定時請平安脈,她若是一直躲著不讓把脈,遲早會惹人懷疑,如今害喜的症狀已經出現,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
天色漸暗,夜色漸濃。
原本藍白的天空染上一層暗色,籠罩了整個皇城。
東宮殿內的燭火被一一點燃,搖曳著暖色的光芒。
沈若惜坐在殿內的黑漆膳桌旁,看著面前的果盤,穠麗動人的臉上,神色微凝。
殿內的門被打開,伴隨著一陣微涼的寒意,慕容珩踏了進來。
他一轉頭,便看見沈若惜托著腮坐在桌邊,目光沉思,小臉上神色有些糾結。
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許多。
「你回來了。」
聽見響聲,沈若惜立刻抬起頭,朝著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嗯。」
慕容珩幾步朝著她走了過來。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冷意,沈若惜趕緊將手中的暖爐遞過去。
慕容珩沒接,而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在掌心細細揉捏。
對上沈若惜疑惑的目光,他長睫微扇,露出一個委屈的神色。
「冷,你比暖爐更舒服。」
看著他那張無辜卻又俊美的不似凡人的臉龐,沈若惜到嘴邊拒絕的話語被咽了下去。
算了,看在他長得帥又有病的份上,慣他一次。
慕容珩問道。
「今日父皇找你過去,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
「冷霜告訴我的。」
其實不是,宮內到處都有他的眼線,沈若惜這邊有什麼動靜,立刻就有人傳信給他。
他不想如實告訴沈若惜,免得會讓她覺得處處被監視,過得不自在。
慕容珩問道。
「父皇找你,說什麼事了?」
沈若惜眸光微閃,壓低聲音道。
「是太后那件事。」
她緩緩道:「父皇承認了,噬心散的確是他讓人下的,不過他與我說了緣由。」
沈若惜將仁景帝的說辭,與慕容珩說了。
她睜著一雙美眸:「你相信父皇的話嗎?」
慕容珩斂了斂眸,緩緩道。
「他沒有難為你就好,至於其中緣由,我會自己查清楚的。」
言外之意,他不信。
說罷,他一轉頭看向沈若惜:「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
慕容珩沒回答,只是眸色微深。
他伸手在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
沈若惜目光定定的落在他手裡的盒子上,心中有些悸動。
這意思……
是要給她驚喜?
沒想到,慕容珩平日裡看著很悶騷,如今倒是會做這種製造這種小驚喜了。
只不過這盒子看起來有點普通,不太符合他以往高調奢華的作風。
但是裡面應該暗藏玄機。
在沈若惜期待的目光中,慕容珩將盒子打開,之後將拿出了裡面的小瓷瓶,遞給了沈若惜。
沈若惜很是納悶。
「這是什麼?」
這次送的禮物怎麼這麼獨特?
慕容珩道。
「這是我的人找到的,這便是鳩夜。」
「鳩夜?!」
沈若惜瞳孔睜大,十分驚訝。
而後神色有些訕訕。
原來是讓她看毒藥啊,她還以為是送給她的什麼驚喜呢,害她白高興一場……
沈若惜正了正神色,將瓷瓶倒了倒。
從中倒出了一顆紅色的藥丸。
她放在鼻間聞了聞。
味道很淡。
就算她嗅覺異於常人,也只能依稀聞出幾種藥物。
「硃砂,曼陀羅,砒霜,鉤吻。」
其他的聞不明顯。
沈若惜眼中有些驚嘆。
「不得不說,製造這鳩夜的人,簡直是奇才,這麼多的毒藥混合在一起,但是味道卻怎麼淡,並且難以試探出來毒性,裡面肯定加了諸多的藥物互相作用,達成一種奇妙的平衡,這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慕容珩狹長的眸子斂了斂。
「你倒是還欣賞起給我下毒的人了。」
「咳~這技術難度確實很高,我一時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沈若惜微微抬起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神帶著期待:「你既然找到了製造鳩夜的人,那也找到了解藥吧?」
「沒有。」
慕容珩眸色微深,帶著一絲冷意:「聽那人的意思,鳩夜的毒無人可解,他能制出鳩夜,卻沒法解毒。」
聞言,沈若惜嘴角的笑意微微沉了下來。
這麼說來……
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慕容珩道:「不過我相信你。」
「我?」
「沈若惜,若是你沒有辦法解此毒,那麼這世間就沒有能夠救我的人了。」
沈若惜:……
這狗男人突然這樣對她寄予厚望,她覺得壓力好大。
有種他將性命交給她的感覺。
「不用你說,我也會認真研究出解毒的方法的。」
沈若惜將鳩夜小心翼翼的放回瓷瓶中,認真的應了他一句。
隨即對上慕容珩溫和的眸子,關心道。
「你還未用晚膳吧?趕緊吃飯吧,你身體不好,要按時用膳。」
「也是。」
慕容珩微微坐直身體,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壓,露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你晚膳之後還有事麼,忙什麼?」
沈若惜忍不住問了一句,隨後叮囑道:「明日便要隨父皇去岳山行冊封大典了,你得好好休息,有什麼事等冊封大典結束之後再說吧。」
慕容珩沒吭聲,只是深深的掃了她一眼。
等吃完晚膳,慕容珩迫不及待的沐浴之後,沈若惜總算是知道他要忙什麼了。
殿外寒霜突降,殿內春意盎然。
晃動的床幃內,沈若惜將臉埋在枕頭裡,忍不住再次咬牙切齒。
謠言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這傢伙簡直是頭累不死的牛!
慕容珩從後掰著她的臉,在她耳邊低語。
「乖,喊一聲我的名字。」
「阿珩。」
「再喊一句。」
「阿珩。」
「大聲一點。」
沈若惜忍無可忍:「慕容珩!」
「嗯,看樣子力氣還很足。」
身後傳來一陣磁性的低笑,帶著愉悅的狡黠。
沈若惜面紅耳赤。
這傢伙……
一定是有什麼怪癖!
*
次日,冊封太子的儀仗從皇城內浩浩蕩蕩出發。
六匹駿馬拉著明黃色的馬車,行在最前面。
鑲金的車身與繡著五爪金龍的車簾,在日光下散發著灼眼的光彩,無一不彰顯著皇家的威儀。
仁景帝的馬車後面,便是榮親王與其他幾位皇子。
幾人都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只是其中一匹馬上卻空無一人。
少了慕容珩。
慕容羽騎著馬,不時的轉頭看了一眼身後華貴的馬車。
那裡面是沈若惜……和慕容珩。
慕容曜拉著韁繩,瞥了他一眼。
「四哥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一直沒見太子,如今九弟成為儲君,我還未親口與他說一聲恭喜。」
聞言,一旁的慕容修接過話。
「太子如今春風得意,又有美人在懷,怕是無暇理會你。」
慕容羽不吭聲,心情卻極其不好。
也不知父皇怎麼想的,突然就封了慕容珩為儲君。
太突然了。
他心中十分難受。
不僅僅是因為太子之位被慕容珩奪走,還因為沈若惜……
她離開自己之後,非但沒有更慘,反倒是越來越春風得意了。
想想他就覺得心中一陣不舒服。
慕容修轉頭看著身後的馬車,嘖嘖了兩聲。
「不是我說,美人雖然多嬌,但是太子身體才剛剛好了點,這麼折騰,不會出事吧?」
「端王兄有些過於擔心了,我看太子的身體,比我們想像中都好。」
慕容曜拉著韁繩,眸色微斂。
馬車內。
沈若惜正與身邊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慕容珩衣著華貴,神色俊美矜貴。
只是一雙狹長的狐狸眼中,帶著深深地……
哀怨?
沈若惜瞥他一眼。
「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做什麼?」
「我累。」
「累就躺著。」
沈若惜一肚子的火氣。
他累?
昨夜折騰的時候怎麼不累?
她還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