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毒凍瘡藥膏

  這麼想著,她蓋在被子下的手不由捏緊,五指併攏間,又碰到腫脹的凍瘡,疼的她齜牙咧嘴,癢的她抓心撓肝。

  香雲便是在這個時候來的,她端了盆熱水,輕聲喚道:「小姐,奴婢打熱水來了,您洗洗再睡吧?」

  她應聲,又坐起身來,「進來吧。」

  香雲邊走邊說,嘴角翹得老高,「小姐,大少爺對您真好啊,特意拿了凍瘡膏來給您呢!」

  她這身凍瘡,不就是因為被他關在祠堂四十九天,才長起來的嗎?

  慕南芷看著床邊放著的那白瓷瓶,心中惡寒。

  這哪是什麼凍瘡膏,分明是奪命膏!

  前世,慕世卿也拿來了這膏藥,她心懷感激的用了,卻發現凍瘡怎麼也好不了,反倒是越來越腫脹,直到將她好好的皮膚撐破,她才哭著告訴了家人。

  可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關心,哥哥們的關懷,而是劈頭蓋臉一頓埋怨,只說她是她貪玩,才搞成了這樣。

  無端被罵的她哭的越來越心碎,抽抽嗒嗒地告訴他們,是用了大哥給的凍瘡膏藥才這樣的。

  大哥最先站出來反駁,「這凍瘡藥是大哥從六妹妹房裡拿的,六妹妹房裡的東西都是父親母親,還有我們幾個哥哥精挑細選的,怎麼會有問題?

  我心疼你,才拿給你用,自己玩心重,野性大,見收不了場,就這般攀咬人嗎?

  五妹妹,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不配做我們永毅侯府的女兒,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管你!」

  父母也點頭贊同。

  二哥正逢休沐在家,口出惡言,「父親母親,大哥,我早說了,野崽子養不家,叫你們別接回來,你們都不聽,這下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三哥也下了學,跟著數落她,「父親母親,兩位兄長,自她來了,六妹妹的份額都被她搶去了!」

  四哥祁星野神出鬼沒,不在府中。

  後來,她失魂落魄回了野蒲院,整個冬天都沒再出門,任凍瘡們自生自滅。

  這就導致,一個冬天過去,她的凍瘡好了,但也留下了醜陋的疤痕,歪歪扭扭的爬在她手上。

  自那以後,醜陋的手便時常被她掩在袖子裡,更顯畏縮怯懦。

  她後來,拿著那瓶凍瘡膏藥,偷偷的找過大夫。

  大夫說,這凍瘡膏加了大量的刺五加,刺五加性溫,少加些也能治療凍瘡。

  壞就壞在,加了大量的刺五加,溫熱過了頭,會加劇血管的熱感和刺痛,導致凍瘡繼續擴散腫大,情況惡化。

  她搖頭,甩開不堪的回憶,冰冷地對香雲道:「拿去扔了吧!」

  香雲一臉不解與震驚,「小姐,這可是大少爺拿過來的,您從前不是最聽大少爺的話嗎?」

  她抬眸直視著香雲,「你是我的丫鬟,若是不聽我的話,便從哪來,回哪去。」

  香雲瞧著如此強勢的小姐,急忙討饒,「小姐息怒,奴婢除了小姐身邊哪也不想去!奴婢這就把它扔了去。」

  香雲是個沒爹沒娘的,小時候過慣了苦日子,能在小姐身邊混口熱湯,她也就知足了。

  趁著香雲扔東西的空檔,慕南芷盯著她的背影,出神想著。

  香雲這丫頭,面相老實巴交,腰背雖板正,但太過單薄,小時候肯定吃了不少苦,這才能踏踏實實跟在她身邊。

  前世,她掉河裡溺水時,也就只有香雲急的在岸邊團團轉,瞧那架勢還想自己下來撈,卻被慕千汐身邊的丫鬟扣著,動彈不得。

  這一世,只要香雲不犯糊塗,老老實實跟著她,她也不介意帶著她一起離開侯府。

  想到這裡,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死前,她迷迷糊糊似乎瞧見了神鬼莫測的四哥,親自下河,撈起了她的屍身。

  「小姐,奴婢按您吩咐,已將那藥膏扔了,您手腳上的凍瘡,還是泡泡熱水吧,好的快些。」香雲去而復返的聲音,又拉回了她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任由她伺候著拆掉符灰裹著的手腳指頭,放進熱水清洗。

  香雲聲音帶著驚喜,「小姐,奴婢瞧著,您這凍傷好了許多,腫都消的差不多了!」

  她從前跟著師傅在更加寒冷的山上,這驅寒符可沒少畫,功效可見一斑,「你去再燒些符灰來,混著硃砂,替我裹上。」

  香雲偷偷瞄著小姐,臉色複雜。

  小姐除了剛進府擺弄過那些符紙,被三位少爺呵斥後,便再也不碰了。

  不過,小姐方才說了,得聽她的話,才能待在野蒲院裡,這院裡雖冷清,但勝在無人打攪,小姐也和善,不用與那些心高氣傲的丫鬟們來往,她也樂得自在。

  於是,她麻溜的拿了幾張符紙,準備去屋外燒掉。

  慕南芷看著聽話乖巧的香雲,心中滿意,看到香雲手上也有幾個小凍瘡,她大發慈悲道:「多拿幾張,待會兒你也用點。」

  香雲轉頭,「小姐,奴婢就不用了吧,奴婢手上就一些小凍瘡,過兩日便好。」

  不是她不想治凍瘡,實在是小姐這治療方法,瞧著不太靠譜,可她不敢說。

  慕南芷卻以為她是不敢,大方道:「沒事,小小驅寒符,耗費不了我多少心神。」

  這下香雲也不敢再反駁,默默燒著。

  主僕倆坐在床邊,互相處理著凍傷,像兩隻被拋棄的流浪貓,互相舔舐著傷口。

  「對了,小姐,奴婢聽說,二少爺明日要回府了。」香雲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閒不住的時候。

  慕南芷眼眸微垂,掩去眸中的情緒,「哦。」

  香雲在旁看著,就沒了?

  她感受著香雲灼灼的目光,心中苦澀。

  以往,聽到二哥回府的消息,她總是跑得最勤的那個。

  就因為二哥說過,喜歡吃她親手做的開陽餛飩,無論寒冬盛夏,她風雨無阻,第一時間送到二哥房裡,聽到二哥那句,「好吃。」她才心滿意足,覺得自己有被需要,不是多餘的。

  可後來,她也親耳聽過,二哥對慕千汐說,「千汐,你這雙手,就應該彈琴作畫,吟詩作對,你在我們永毅侯府就是享福的,去小廚房做那些腌臢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