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儀等人都走完了,才將自己手上的火摺子給點燃,將其扔在房間中用來作為床榻的乾草上。
只消須臾片刻之間,那火勢就如同躥起來的火舌,登時就將這一間房子全然淹沒。
宋儀來到院子當中,妍兒和另外一名女子已經將其他廂房裡面的人都給放了出來,這其中有男有女,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均為少年。
本來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慌亂得不知道往哪裡跑。
他們想從院子裡面出去,但是卻發現院門緊鎖。
宋儀身後的屋舍的橫樑開始噼里啪啦地斷裂,數根木頭從上面砸下來落在地上,宋儀將大福身上的那一把佩刀遞給妍兒,自己則是將大財身上的那把佩刀猛然抽了出來。
火光從刀體上折射出去,映入其他人的眼中。
院子裡的人莫名安定了下來,他們看著站在中間的女子,眼裡是害怕,是希冀。
宋儀背對著火光高聲道:「諸位都是有親人的人,如今落得此番境遇,家裡人一定擔憂不已,如今這裡發生大火,官兵一定會注意到這裡,很快就會過來營救我們。但是那些拐賣我們的惡人也會過來妄圖重新控制我們。但是只要我們齊心協力,撐過這一時片刻,定然能夠回家與家人團聚!」
眾人張著嘴看著面前這個容貌秀美,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堅韌的女子。人群中先是沉默了一瞬,隨即爆發出強烈的響應聲。
「殺了他們!回家!」
「大家再堅持一下,馬上我們就能離開這裡了!」
「……」
眾人的士氣一瞬間就被點燃,但是人心雖然聚攏,眾人依舊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於是一雙雙眼睛都看著宋儀,希望宋儀能夠再說點什麼。
宋儀等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才接著道:「諸位,請尋找趁手的兵器,現在我們就是一家人,一損俱損,等會兒壞人過來,大家切記不要拋棄同伴,官兵很快就過來了!」
聽到宋儀的聲音,眾人都有了主心骨,他們四處尋找著能夠用來反擊的兵器,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
此時,城東的一處宅院中。
「什麼?!你說城北失火了?!」
秦琰憤怒地將手上的茶盞扔了出去,那茶盞在地上跪著的人旁邊碎開,飛濺的碎屑在他的臉上劃開一道口子,但是那人卻一動也不敢動。
臨安城知縣王必守坐在秦琰的身邊,見狀笑道:「你何必著急,我剛剛得知消息那沈千秋已經來到臨安城,正在追查拐賣一事,如今就在福寶齋的外面等著的,若是這些人就此死了,那大火一燒,灰飛煙滅,什麼證據都留不下來,豈不是剛好逃過一劫?」
秦琰陰沉著一張臉,這次的生意是他邁向京中的投名狀,這王必守雖然給他開了方便之門,但是他卻一兩銀子都沒有出,反而如果成功還要給他兩成的利潤。這批豬仔就算全死了,那王必守也不會損失什麼,他話自然說得輕鬆自在!
但是這批質量上好的豬仔可是他搭上全部身家才抓回來的,怎麼可能說讓他們死就死了?
想到這裡,秦琰的表情愈發猙獰:「蠢貨,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派人去撲火了沒有?趕緊將那些豬仔全部轉移到另外一個據點,要是這些豬仔全部燒完,你也跟著他們一起去死吧!」
底下跪著的人更加戰戰兢兢了,他咽了一口口水,艱難開口:「撲火的人是早就去了,但是,但是那些……那些豬仔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部跑出來了啊,現在正和我們的人纏鬥,有人報了官,官兵馬上就要過去了啊!」
聽到底下人的話,秦琰目眥欲裂:「你說什麼!」
*
夜色如血一般濃稠。
宋儀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第幾個人,她的身上全是血,虎口發麻,幾乎都要拿不住劍。
她從來沒有學過武功,也從來沒有殺過人。
可是今日若是這些人不死,死的就會是她,她大仇還未得報,她絕對不能死!
憑藉著這一股信念,宋儀在其他人的配合下,殺了好幾個人,心中的緊迫感太重,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心下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就好像幼時的時候和弟弟玩耍,弟弟假裝被自己的小木棍刺死,倒在地上,活像沒了生息。
這些人來得太快了,宋儀即便經歷過那麼多事情,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純粹懵懂的小女孩,但是她還從來沒有殺過人。
好不容易配合著其他人將院子裡面的這些人弄死了一半,她已經累得喘不過來氣了。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是,尤其是那些沒有找到武器的,面對這些持刀的惡人,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不過好在他們人數眾多,況且這些人明顯是心有顧忌,不敢大開殺戮,甚至手下多有收斂之處,於是他們和其他人結成一隊,也能夠勉強應對。
但即便是這樣,還是死了不少的人,那些少年的屍體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故鄉的方向。
妍兒注意到宋儀的疲態,她靠近宋儀道:「姐姐,你趕緊去休息一下,這裡有我呢。」
宋儀知道這具身體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強弓弩末,只好找了一個角落稍作休息。
這院子中間有一棵榆樹,她的位置被榆樹擋著,很難有人注意到。
她深吸一口氣,觀察著院子中的局勢。
由於院子裡面的幾間房子隔得很開,那最先被她燒掉的房子的火勢還沒有延伸到其他地方,她當時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放心去燒,不然萬一沒衝出這個院子豈不是困死了自己?
剛剛她說完那番話之後,院子就被打開了,從外面衝來了數十個黑衣人,說要帶他們離開這裡。
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就此離開,豈不是再無機會?
不消宋儀再說,這些人就自己開始奮力反抗,與那些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也許是看他們都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因此這些黑衣人武功並不高強,只是比一般人力氣要大些,因此他們還有反抗之力。
一時半會兒,這些黑衣人竟然不能奈他們何。
宋儀在心中計算著時間,都這個時候了,金明柏也應該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才對。
宋儀的思緒剛落,便看見一個黑衣人拿著劍就要向宋錦歡刺去。
宋錦歡尖叫著想要閃開,卻有些躲閃不及。
即便心中對宋錦歡有些不喜,但是宋儀還是做不到見死不救,她橫著一柄劍就要去將那黑衣人攔下。卻被一直注意著她的妍兒看到了這邊的景象。
「姐姐小心後面!」
原來是宋儀過來的同時,另外一個黑衣人包了過來,他看出來宋儀與其他人不同,想要先解決了宋儀,但是宋儀聽到了妍兒的提醒,立馬回頭抵擋住了那個黑衣人的劍鋒。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慌不擇路的宋錦歡看見妍兒在旁邊,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一陣力氣,直接衝到妍兒身邊將瘦小妍兒往身前一扯,那黑衣人的劍瞬間就將妍兒的胸脯捅了一個對穿。
宋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妍兒!」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猝不及防。
素兒也看見了這邊的景象,她立馬帶著自己的弟弟跑過來幫助宋儀。
宋儀衝過去一劍劈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為了躲避,將妍兒胸口處的劍給拔了出來,妍兒嘴裡吐出一口血,身子軟軟地向下倒去。
素兒大聲喊道:「大家過來幫幫忙!」
聽到素兒的聲音,其他人連忙過來合力將兩個黑衣人給殺了。
宋儀單手接住了妍兒的身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妍兒,你再堅持一會兒,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馬上,馬上你就可以和你的哥哥團聚了,到時候我把你們兩個一起送回故鄉,你們兩個在一起,還好好的,好不好?」
聽見宋儀的話,妍兒的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她艱難地開口:「謝……謝謝姐姐,但是我……我不行啦。我想拜託姐姐一件事情,姐姐,姐姐和我……哥哥說,就算,就算以後只有他一個人,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說完,妍兒便閉上了眼睛,她的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直至死亡,她都不曾怪罪過任何一個人。
宋儀將妍兒抱在懷裡,眼眶通紅,她不敢相信,前一秒還活潑可愛的妍兒,現在就已經沒了生息。
看著靜靜抱住妍兒一句話不說的宋儀,宋錦歡莫名感受到一絲危險,她捂住嘴巴,悄悄地往後面走去。
平復了一會兒,宋儀將妍兒慢慢放在地上,她站起身子,提著劍一步一步向著宋錦歡過來。
宋錦歡忙不迭地後退,她大聲喊道:「這又不能怪我,我當時也差點就死了好不好,誰叫她剛好站在我旁邊,我又不是故意的。況且她不過是一個賤民,能給本小姐擋刀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
宋儀不為所動,只是一雙通紅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她慢慢靠近宋錦歡,腦子裡只有「殺了她,給妍兒報仇」這一個念頭。
宋錦歡腳下不小心絆住了一塊石頭,她摔倒在地上,眼看著宋儀離她越來越近,她害怕地直往後縮,她從宋儀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駭人的氣息,這股氣息讓她比面對黑衣人的時候更要害怕,好像馬上自己就會被宋儀千刀萬剮。
她終於感受到一絲後悔:「你不要過來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京城鎮國公的女兒,你要是敢動我,我爹爹定然不會放過你的!」
宋儀終於開口了,她聲音淡漠,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危險:「可是你只要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情。」
宋儀面無表情地舉起長劍,發了狠一般往宋錦歡刺去,宋錦歡害怕地閉上眼睛,可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感受到痛意,她慢慢睜開眼睛,就發現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擋住了那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