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已經死了

  「哈?」

  五條悟睜大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望月琉璃,這個表情讓他看起來更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貓。

  他當然不可思議,從望月琉璃住進五條家的那一天開始,就幾乎無條件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他從來沒有被她拒絕過。

  標準來說,他長這麼大就沒被任何人拒絕過。

  作為五條家的神子,所有人都是以勸諫的口吻向他請求的。

  望月琉璃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立刻垂下眼帘,用低落的氣音小聲說,

  「我沒有術式,沒辦法成為咒術師,去了也是給你添麻煩。」

  五條悟的表情這才和緩了一些,他的表情生動的難以形容,夾雜著猶疑、無奈以及淡淡的縱容,

  「你一個笨蛋,能給我添什麼麻煩,就說你是過去照顧我的好了。」

  「反正也沒人敢拒絕我。」

  望月琉璃從地上坐起來,牽著五條悟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讓他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眼瞼上。

  沒被擦去的淚水染濕了他的指尖,五條悟下意識想抽回自己的手,神情茫然。

  這還是他第一次去觸摸別人的眼淚,除瞭望月琉璃,整個五條家沒人會在他面前哭。

  只有她,總是那麼愛哭。

  天黑了要哭,想家了要哭,吃到不好吃的東西要哭,就連沒有漂亮衣服穿都要哭。

  但五條悟就是拿她的眼淚沒有辦法。

  她哭起來實在太可憐了,就像一隻受盡委屈的小兔子一樣。

  在五條家這個貓窩裡,她是唯一一隻吃草的兔子。

  除了五條悟,她對誰哭都沒有用。

  但只要她對五條悟哭,誰都拿她沒辦法。

  起碼在五條悟去高專之前,他們之間一直是這樣的。

  「可是,去高專的話就要跟著訓練了,我怕疼。」

  望月琉璃拉著五條悟的手不放,隨著輕柔的吐息,她委屈地說道,

  「悟大人,我怕疼。」

  她的話語把五條悟的茫然擊打得粉碎,輕柔的氣息拂過五條悟的掌心,讓他的臉頰莫名染上淡淡的緋色。

  他沒抽出手,或者說,他一開始就沒想要抽出手,否則望月琉璃根本不可能牽住他。

  就著這個姿勢,他用指尖輕輕拂去望月琉璃眼角的淚水,動作輕柔如同接住一隻蝴蝶。

  這是他們相處了五年,互相折磨了五年,五條悟才學會的耐心和容忍。

  「我知道啦,你是個怕疼的笨蛋,摔一下都能哭好久。」

  「那你就在五條家呆著吧,放假我會回來看你的,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和我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望月琉璃剛剛止住的眼淚忽然又掉下來了,她這次比剛剛哭的還凶。

  偏偏又一副特別乖的表情,連哭都哭得安靜,嘴巴抿著,只是眼淚不停往下落,怎麼都止不住。

  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

  他有點不耐煩了。

  按照以往望月琉璃和五條悟的相處方式,這時候她應該見好就收。

  作為一個曾經同時腳踩十七條船的資深戀愛大師,她清楚什麼時候哭泣能夠讓人滿足她的願望,什麼時候哭泣只能讓人感到厭煩。

  但她就是忍不住。

  那種被一個人留在五條家的難受,那種婚禮上被禪院直哉嘲笑的憤怒,以及最可怕的,被兩面宿儺殺死時的恐懼全都涌了上來。

  「和你說也沒用……」望月琉璃小聲說道。

  因為你已經死了。

  死在我的前面。

  而在你死之前,你也早就不在意有沒有人欺負我了。

  「還真有人欺負你啊!」五條悟不可思議地皺起眉頭。

  「是誰,我去揍他一頓。」

  望月琉璃毫不客氣地告狀,「是禪院家的一個人,我聽見有人喊他直哉,他說你早晚會不要我。」

  雖然禪院直哉現在還沒說出那些混帳話,但不妨礙她告狀,反正這個傢伙嘴賤人欠,活該被打。

  「我記住了,等出去就找時間揍他一頓。」

  五條悟眯著眼睛,從慵懶休息的貓咪變成了捕食者狀態,就他聲音的森冷程度而言,禪院直哉絕對不會好過。

  這樣望月琉璃就滿意了。

  於是她很懂事的破涕為笑,自己拿手帕擦乾淨臉,自下而上地看五條悟,剛哭過的眼睛水汪汪的,折射出美麗的色彩,像展櫃裡的寶石,

  「謝謝悟大人,你最好了。」

  這樣放低姿態有利於平復對方的心理,既是大棒加蘿蔔,也是滿足強者的施救心態。

  「不過,你怎麼能笨成這樣。」

  五條悟歪了歪頭,「他說的話你就信啊,你是我的,我怎麼可能不要你。」

  望月琉璃撇撇嘴,「在你還不是我的的時候,我就不是你的。」

  「所以你當然可以不要我,就像我也可以……」

  「不許說哦。」

  五條悟忽然湊過來,和她的臉貼的很近,近到可以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對方的影子,

  「你這麼說的話,我會生氣的。」

  望月琉璃忽然向前仰了仰頭,用額頭輕輕撞了他一下,小聲說,

  「那我不說了,不惹你生氣。」

  我直接跑路。

  五條悟滿意地後退了一點,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果,糖果的包裝紙是亮晶晶的玻璃紙,在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這是獎勵,你喜歡的橙子味,我特意留的。」

  他的眼睛像糖果紙一樣亮,卻比廉價的玻璃紙昂貴上千億倍,那是整個咒術界最珍貴的寶物——六眼。

  望月琉璃不止一次想過,要是這雙眼睛能像寫輪眼一樣即插即用,她真的不確定自己會幹出什麼來。

  可惜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笑著接過糖果,露出演練過無數次,早已輕車熟路的驚喜表情,

  「謝謝悟大人,我要把玻璃紙留下來折愛心。」

  「你不是都快攢了一罐子了嗎?」

  五條悟嘟囔道,他對這種小女孩的手工不怎麼感興趣,也不知道為什麼望月琉璃會這麼喜歡。

  「等存滿一整個罐子,就證明悟大人對我的喜歡也滿了哦,因為這些糖都是你帶回來送給我的。」

  望月琉璃在心裡忍不住嘆息,五條悟這種深閨小少爺就吃這一套,本來按照她的套路,應該在一個更合適的時間說的。

  不過反正要跑路了,趁早把這些套路用光算了。

  五條悟的表情空白了一霎,他這種要什麼有什麼的深閨大少爺,確實容易被廉價的心意打動。

  有時候望月琉璃都在想,是不是大少爺和霸道總裁都愛精準扶貧,才總喜歡找灰姑娘。

  這時候,她看見五條悟把頭扭到一邊,可他連耳後根都紅成一片。

  這個生來驕傲的少年別彆扭扭地說,

  「那你要換一個很大很大的罐子,起碼要比這個房間還大。」

  「我對你的喜歡,可不止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