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這年頭，上帝也寫書
到了工作日，懷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查詢起了各種跟房貸有關的擔保債務憑證。
跟《大空頭》里寫的一樣，評級還都挺高，很多都是A級以上評級的。
懷特隨便找了個AA級的產品點開一看，產品裡面幾十種的按揭抵押債券，以及另外十幾種的擔保債務憑證，別說是外行人，就是懷特這個專業的基金經理，看著都迷糊。
懷特拿出筆，隨意記下了幾款按揭抵押債券，然後開始查詢這些債券。
片刻後，懷特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一份按揭抵押債券，去年的收益率竟然這麼高？這不科學啊，這只是債券，債券怎麼能做到這麼高的收益？去年銀行同期的貸款利率才多少？一份按揭抵押債券竟然能做到這麼高的收益！」
懷特稍微一琢磨，便明白過來，這份按揭抵押債券的收益率之所以會高，是因為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次級貸款。
次級貸款的利率，本來就是比正常的抵押貸款要高的，產生的收益當然也要更高一些。
而且為了刺激老百姓貸款買房，美國市場上還有那種前面幾期故意給你個利率優惠，而後面利率很高的次級貸款。騙老百姓上了貸款買房這條賊船。
只要是房價一直在上漲，老百姓上了賊船也不想下來，甚至還想上更多的賊船，畢竟那點高利息，比起房價上漲而言算不上什麼。
一個月多掏幾百塊利息，一年也就是幾千塊，而一套房一年就能漲好幾萬美刀，投入產出比可是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呢！除了刑法上寫著的，哪裡去找這麼賺錢的買賣。
「這份按揭抵押債券里，應該包含了大量的次級貸款，所以才能有這麼高的收益，但是次級貸款占比多的話，意味著風險也大，怎麼能有這麼高的評級？這個評級不合理啊！」
懷特又繼續查詢其他的按揭抵押債券，情況也跟之前的一樣，收益率要比正常的高，意味著其中包含著大量具有風險的次級貸款，但還是信用評級卻高的不正常。
終於，懷特查到了一份有問題的按揭抵押債券，這一份債券前兩年的收益很不錯，但今年的收益卻暴跌。
「這是房屋貸款的按揭抵押債券，收益暴跌的話，也就意味著有很多人還不上房貸了。收益暴跌的時間是今年，也就是說這種還不上房貸的情況，是從今年開始的。」
一種不妙的想法，從懷特腦海中冒出，他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對方是他的朋友，在銀行工作，專門負責抵押物的評估。
「嘿，懷特，你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啊，納斯達克已經開盤了，你現在應該盯著股市才對啊！」銀行朋友開口道。
「你那邊說話方便麼？有些私事想要請你幫忙。」懷特低聲道。
「你等一下。」聽筒里傳來朋友走動的聲音，片刻後朋友開口道：「好了，我周圍沒有人，你說吧！」
「我最近打算再買一套房子，你們銀行那邊，肯定有那種還不上房貸，被伱們收走的房子，有沒有便宜的，給我介紹一下！」懷特開口道。
「還不上貸款的抵押房，我們最近倒是收了不少，但都不適合你啊。我們最近收來的房子，要麼是小的公寓，要麼是比較普通的社區。
豪宅的話，還真沒有呢！你是基金經理，你的客戶中更應該也有很多有錢人，你肯定知道，豪宅的房主，不可能還不上貸款的。」朋友解釋道。
「小型公寓？位置怎麼樣？」懷特趕緊問道。
「當然不可能在曼哈頓啊！皇后區、布魯克林、布朗克斯，都有，雖然有一些是新建的，但曼哈頓以外的地方，肯定不適合你的！」
「既然是新公寓，又是在紐約，升值潛力應該很大的，為什麼會斷貸？」懷特又問道。
「都是些第一次買房子的年輕人吧，懷揣著夢想來紐約打拼，想要在紐約紮根，頭腦一熱，也就買了房子！反正最近幾年貸款的門檻也比較低。」
「你說的那些比較普通的社區，又是怎麼回事？」懷特接著問。
「社區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最近幾年房價一直在上漲，所以有很多人為了投資，就買了房子，他們會把房子租出去，用租金還房貸。
不過租房子的人顯然沒有房子多，如果房子租不出去，很多人連利息都付不上，還要再承擔房產稅，就乾脆直接斷貸，將房子甩給我們銀行。」
「這樣的情況很多麼？我指的是今年以來。」懷特又問道。
「是比過去兩年多了不少，不過這也正常嘛，畢竟最近幾年房地產市場火熱，也建了不少房子。房子多了，買房的人就多了，還不上貸款的人也會變多！」
這位銀行的朋友，顯然是很看好房地產市場的。
懷特也沒有反駁，如果現在有人說美國房地產市場會崩盤，肯定會被當成是瘋子。
然而朋友的如此的樂觀，卻也讓懷特無比的膽戰心驚，這位朋友可是銀行專門負責抵押品估值的人，不光是具有專業素養，更是房屋貸款領域的第一線的工作人員。連他都沒有察覺到房地產市場的隱憂，看來問題是真的很大了。
結束了跟朋友的通話後，懷特立刻做出了一個決定。
貝爾斯通的股票，全部拋掉！房地美的股票，全部拋掉！房利美的股票，全部拋掉！各種跟次級貸款有關的債券，全部拋掉！
當然，如果只是避免損失，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基金經理，這樣善良的人，在華爾街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能夠在華爾街混下去的，各個都是禿鷲！
所以不僅要避免損失，還要趁機大賺一筆。
懷特立刻撥通了摩根史坦利的電話：「嗨，我是懷特，聽說你們最近推出了一款信用違約互換的產品，是專門針對房地產貸款擔保債務憑證的，我非常有興趣！三千萬美金起售麼？如果價格合適的話，我可以買一個億！」
……
幾日後，懷特被公司老闆叫到了辦公室里。
「懷特，聽說你拋售了貝爾斯通和兩房的股票？」老闆開口問。
「是的，我不看好房地產市場。」懷特回答道。
「你還去摩根史坦利，購買了一億美元的信用違約互換合約？針對的也是房貸的擔保債務憑證？」老闆話音頓了頓，接著道：「你這是不看好房地產市場麼？你這是認為房地產市場要崩盤啊！」
懷特點了點頭：「被您看出來啦！我的確是認為房地產市場要崩盤，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還不上房貸，與房貸有關的擔保債務憑證也會出現大量的違約，所以我才跟摩根史坦利對賭，買下來一億美金的信用違約互換合同。」
「你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判斷？」老闆眉頭一皺，接著道：「目前的房地產市場，景氣指數還是非常高的，房價一直在漲，開發商也一直在建新房，根本不愁賣，甚至有些供不應求的感覺。」
「您不覺得，這是災難降臨前，最後的狂歡麼？」懷特反問道。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主觀判斷，而是可觀的分析，比如你可以給我一份數據，告訴我房地產為什麼會崩盤！」
「先生，請您少等片刻，我現在就去拿！」懷特說著，轉身離開。
反倒是老闆猛的一愣，他沒想到懷特真的能拿出相關的數據。
話說既然有相關數據，自己怎麼沒看到？這裡可是華爾街，華爾街是沒有秘密的，所有的政策信息，經濟數據，乃至各個智庫的分析，全都能看到。
就在老闆疑惑的時候，懷特已經返回，手裡拿著那本《大空頭》。
「老闆，就是這本書，告訴我房地產市場即將崩盤！」懷特將書遞給了老闆。
「大空頭？這是哪位經濟學家的最新著作麼？」老闆下意識的問。
「不，這其實是一本幻想小說。」
「幻想小說？」老闆一臉的迷茫，他顯然不了解幻想小說這東西。
懷特只好解釋道：「就是作者根據自己的想像，所創作的一本小說。」
「那這本小說跟你判斷房地產市場要崩盤，有什麼關係？」
「這本小說的內容描述了房地產市場即將崩潰！我認為裡面說的事情即將發生，所以就按照小說里寫的，購買了房貸的信用違約互換合約。」
老闆眨了眨眼睛，仿佛自己沒聽清楚懷特的話，他遲疑了好幾秒，確認自己沒聽錯後，頓時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是說，你按照一本小說的描述，在金融市場上進行了上億美金的操作？關鍵這還是一本幻想小說，裡面的內容完全是作者想像出來的？你瘋了麼！」
「先生，這部小說寫的真的很有道理，我相信裡面所描述的內容，即將發生！」懷特自信滿滿的解釋道。
「Shit！」老闆氣的直接開罵，他直接拍案而起，衝著懷特怒吼道：「你的腦子裡全都是shit！就算是判斷失誤，你能不能找一個合理點的理由？
按照一本小說，去購買了一個億的信用違約互換合約，你以為我是白痴麼？那些可都是投資人的錢！你就這麼白白送給了摩根史坦利！
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你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不！你不能就這麼走！一個億的損失，你要承擔起來！你要給投資人一個交代！你該去坐牢！」
見到老闆真的生氣了，懷特只好繼續解釋道：「老闆，你先不要生氣，請你先看看這本小說，我保證，你看了以後，甚至會覺得一個億的信用違約互換合約，我們買的太少了！」
「懷特，你是中邪了麼？難道你被撒旦控制了心靈，所以才說出這麼離譜的話！」老闆說著，竟然抽屜里掏出了一個十字架，對準了懷特。
華爾街的禿鷹們，也是有信仰的，主要是平時缺德事做多了，得尋求個安慰。
懷特則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先生，我沒有被惡魔附體，我說的都是真的，請你看一看這本《大空頭》，如果看過這本書以後，您還是覺得我錯了，你可以金融行業監管會舉報我，甚至報警抓我都可以！」
見到懷特這麼堅持，老闆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滿臉猶豫的望向了桌上那本《大空頭》。
懷特則接著加碼道：「先生，我從事這個行業，也有很多年了，這些年我從未有過重大的失誤，也給公司賺了不少錢，你覺得我會做沒有根據的事情麼？」
最後一句話，終於打動了老闆，老闆回憶了懷特的過往，也知道他不是一個莽荒的人。
「好吧，我先看看這本書，如果書裡面的內容是在胡謅八扯的話，那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老闆開口說道。
……
接下來，一整個上午，老闆都沉溺在這本《大空頭》當中。
當他看到最後章節，也就是次貸危機開始爆發的劇情時，整個人都忍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
「天哪，這本書是上帝寫的麼！」
老闆看了看書的封面，找到了作者署名的位置，這個上帝叫張偉。
「張偉，這是個中國人的名字，上帝在中國生的兒子麼！」老闆心中暗道。
這位老闆顯然不知道，上帝還真有個次子，是中國人。
《大空頭》裡面的內容，對於老闆而言，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他一時間有些失神，腦海中一片空白。
作為基金公司的老闆，他在華爾街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所了解的華爾街內幕也要更多，以他對華爾街的了解，這本書里所寫的內容，完全符合華爾街的尿性。
光是小說里所描述的華爾街各種無恥的操作，老闆便已經對小說內容信了七八分。
「難道房地產商場真的要崩盤？」
接下來的兩三分，老闆還是要親自驗證一下，良久後，他回過神來，立刻撥通了幾個電話。
老闆的人脈關係，可要比懷特廣泛的多，他不需要像懷特那樣找朋友旁敲側擊，就能拿到很多真實的數據。
很快的，人脈關係便將幾個有關次級貸款違約率的數字，告訴了老闆，得知次級貸款的違約率已經到了這種恐怖的程度，老闆立刻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完了，房地產市場真的要崩盤！那房貸的按揭抵押債券豈不是要變成廢紙？那些包含按揭抵押債券的擔保債務憑證也會受到牽連，價值大幅度縮水！
全美跟房地產有關的擔保債務憑證有多少？一千億？五千億？一萬億？甚至幾萬億？鬼知道那些投資銀行到底套了多少層娃，一個擔保債務憑證被他們分拆變賣了多少次！
華爾街這些無恥的騙子，他們明知道自己賣的都是些垃圾，還故意給垃圾弄個包裝，然後再賣出去！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會被他們騙光家底！
糟糕，這麼大規模，投資銀行抗不下來的，投資銀行要是抗不下來，那就是一場金融危機！整個金融體系都要崩盤！」
大難臨頭的感覺過後，老闆的第一反應是，這是賺錢的天賜良機啊！
僅僅幾秒鐘，老闆便做出了判斷，他立刻拿起電話，叫來秘書。
「先生，您有什麼吩咐？」秘書開口問。
老闆將《大空頭》遞給了秘書：「這本書，立刻去購買三十本，然後通知公司所有基金經理，今天休市以後，去會議室開會！我們要干票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