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闖入了她的閨房,不僅不道歉,反而兇巴巴的盯著人,陸瑤心中憋的難受,又有些不想理人了,想到他救了她,陸瑤才收起了自己的小脾氣,「王爺,您怎麼又來了?」
小姑娘聲音嬌嬌滴滴的,一個又字帶著濃濃的委屈,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闖她閨房,這都已經第二次了。她忍不住抓住被子坐了起來,活靈活現的大眼眨了一下,眼底深處卻仍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王爺此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沈封寒瞥了她一眼,見她好像沒那麼怕他了,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佛珠,不答反問:「不是很喜歡這支步瑤?為何不要?」
「嗯?」陸瑤遲鈍地發出個疑問,反應過來後,眼底的神情滿是驚訝,原來那支步搖是王爺送的?陸瑤仍舊不敢相信。
她忍不住睜大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了兩下,「王爺為什麼要送給我這麼貴重的禮物?」尤其是想到林月彤的猜測,她臉上便忍不住有些熱,難道王爺……喜歡她?
念頭一起,陸瑤臉上紅的幾乎滴血,眼睛也忍不住往他臉上瞄,可惜他站在陰暗處,陸瑤根本瞧不清他的神情,自然看不出他究竟怎麼想的,想到他連安國公的嫡長女都瞧不上,陸瑤又悄悄鬆口氣。他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
果然下一刻,他的話就徹底安了她的心,沈封寒淡淡道:「景王的事你幫了大忙,恰好又趕上你的生辰,才想送你一份生辰禮,聊表心意。」
絕然不提他是怎麼知道她喜歡這支步搖的,想到他貴為王爺,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他,陸瑤才哦了一聲,可是那也不應該晚上給她啊,小丫頭忍不住嘟囔了出來。
沈封寒神情有些微妙,語氣卻帶著一股理應如此的霸道,「白天公務繁忙,忘了此事,晚上想起來後才走了一遭,沒想到你睡得如此早。」
陸瑤有些不信,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才沒那麼好哄,肯定是被她懟得有些不爽,拉不下面子,才故意晚上來送,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沒料到自己不願意收,他這才忍不住露了面。
陸瑤覺得自己找到了原因,臉上便多了點笑意,沈封寒瞧著她眼底的笑,唇角也揚了一下,他心中一動,出聲問道:「為何沒去買丫頭?」
陸瑤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他並沒有因為生氣就變得小氣啊,發現誤會了他,陸瑤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我那天睡過頭了。」
「明天去。」
「啊?」
沈封寒沒再解釋。陸瑤苦惱的皺了一下小臉,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執著地給她丫鬟,難不成想監視她?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有什麼好監視的?抑或想保護她?莫非是因為那些夢對他有價值?
陸瑤想不明白,這麼費腦子的事兒她也懶得多想,反正也搞不懂。
沈封寒本想給她說一下提親的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想到上次,他剛提出此事,她便果斷拒絕了,沈封寒索性沒說。
——
陸瑤落馬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老太太沒道理不知道,陸瑤來給她請安時,她將人拉到跟前仔細瞧了瞧,見陸瑤的腳腕確實沒事了,她才鬆口氣,「既然沒事了,就跟祖母說說退親的事兒。」
老太太可不像陸鳴那麼好哄,自然要過問一下的。
陸瑤小聲道:「祖母還記得我那個夢吧,做了夢之後,我就一直留意著表哥,表哥早就對魏雪馨有了感情,被我捅破後,他覺得難堪,連我的生辰禮都沒來參加。」
老太太同樣以為他是病了,見竟然還有這個隱情,神情當即有些不好。她唯一慶幸的便是兩人之間尚且清白,沒鬧出那麼難堪的事來!
陸行凱早上已經找了她一趟,跟她提了退親的事,老太太一直拿不定主意。
陸瑤的馬發狂的事,經過短短一日,幾乎行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皇上派人找人時,也沒刻意隱瞞,現在誰都知道是七王爺救了陸瑤,兩人還一同掉進了山洞裡,獨處的時間長達一個時辰,這孤男寡女共處一處,就算沒發生什麼,對姑娘家也絕不是什麼好事。
京城眾貴婦,自然有跟鎮北侯府不對付的,昨天陸瑤去如意坊時,就有人過來問蔣氏,是不是真是七王爺救了她,還一同掉進了洞穴中,誰不知道七王爺打定了主意不願意成親,他又怎麼可能因為救了一個人便惹上一身腥?不少人等著看笑話呢。
他們又不能逼七王爺娶了他們瑤瑤,就只能眼睜睜看她被人議論。
若是在這個當口退親,就算蔣靖宸願意將一切責任擔起來,瑤瑤的名聲也絕不會好到哪兒去,老太太嘆口氣,只覺得這丫頭今年真是多災多難。
她猶豫半天,終於下了決定,「你若是實在不想嫁給他,祖母不逼你,但是瑤瑤,你得為自己的名聲著想一下,這個時候退親,單吐沫星子都能將你淹死。那些個愛搬弄是非的不定怎麼編排你,若是想退,怎麼也要等明年再說。」
老太太都能想像的出來,大家肯定說蔣靖宸是嫌棄她跟王爺獨處過,才退的親,經此一事,再說親都難。
陸瑤卻不怕這個,比起流言蜚語,她寧可先退親,她怕夜長夢多,怕老太太跟娘親又會心軟,也怕蔣靖宸到時不想退,「祖母求求您應了我吧,既然要退就不要再等了,我不想再跟他有婚約,有一日我便痛苦一日。」
見她心意已決,老太太嘆口氣,「你容祖母再想兩日。」
陸瑤乖乖點頭。
老太太這邊還擔憂著,退了親他們瑤瑤不好出嫁,那邊,沈封寒已經在著手準備聘禮了。自從知道了陸瑤不在乎他,沈封寒就沒把蔣靖宸放在眼底過。
——
陸瑤在行宮出了事,顯然是有人蓄意行兇,皇上自然需要給鎮北侯府一個交代,當下就命人追查了起來,當天出入行宮的宮女太監並不多,一一審查過後,第二日便查出了三公主身邊有一個丫鬟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也有人看到她曾在陸瑤休息的那段時間,在她們附近出現過。
三公主咬死她偷了自己的銀釵,她發現後便狠狠打了一頓,將她趕走了,只知道她下了山,卻不知道她具體去了哪裡,她身為公主,縱然有嫌疑,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將這事上報給了皇上。
皇上一共有五個女兒,三公主是德妃所出,她打小喜歡爭強好勝,性情也有些魯莽,喜歡誰了就可勁對誰好,不喜歡誰了,那梁子算是結大了,論智慧比不上德妃的十分之一,皇上也不止一次地為她頭疼過,好在是個姑娘家,總歸要嫁人,也不需要她聰明到哪兒去。
皇上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成了最大的嫌疑犯,想到她跟陸瑤曾鬧過不愉快,皇上便將她喊到了跟前,三公主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做之前,衛寧紫就告訴過她,就算查到了她們身上,只要咬死了不承認,誰也不敢拿她們怎樣。
然而現在審問她的卻是自己的父皇,沈明曉有些膽怯,她有些心虛,便不停地抓著陸瑤不放,「父皇,是不是陸瑤想陷害我,才使了這個招?」
見父皇若有所思,沈明曉心中一喜,繼續道:「她向來跟我不合,狩獵的第一天我們還發生了口角,她對我早不爽了,上一次還將我推倒在地上,我沒跟她計較,她反倒蹬鼻子上臉,說不得因為我貴為公主,她不敢拿我怎麼樣,才使出這麼個昏招,想陷害我。」
她正說著,沈封寒走了進來,他一身玄色的錦袍,衣擺處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蒼鷹,眼眸幽深暗沉,他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很平靜,卻讓沈明曉一下噤了聲。
沈封寒身後跟著蕭煉,蕭煉走進來後
,恭敬地行了個禮,便將一個丫頭拎了過來,這個丫頭正是沈明曉的丫鬟,紅玉。她髮絲凌亂,臉上滿是慌張,小腿肚一直在打哆嗦,沈封寒的人找到她時,她正在莊子上悠閒地釣魚。
公主給她弄了一個嶄新的身份,誰料不過短短一兩日竟然將她抓了去,她還年輕,她還不想死啊,看到三公主,她眼底猛地綻放出一抹光彩,撲過去摟住了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按您說的做的,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瞧到她,沈明曉愣了一下,這丫頭不是被她藏到了衛寧紫的莊子裡?怎麼這麼快就被找到了?她一貫是個忠心的,所以沈明曉才把事情交給了她做,見她一上來,便招了供,沈明曉有些慌了,她心中一慌,臉上便露了怯,「你別胡說八道啊!」
皇上瞧到她的神情,還有什麼不懂的!他臉色一沉,將手裡的杯子直接砸了過去,「貴為公主,不說為人表率,陷害完人還反過來誣陷別人,沈明曉,誰給你的膽子!」
三公主瑟縮了一下,訥訥爭辯道:「父皇真不是我做的!」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爭辯的?堂堂公主,一個不順心,就做下這般骯髒之事,也不怕污了自個的手!有本事做,有本事就別被人發現!被發現了還不承認,這副嘴臉是誰教你的?」
他每說一句,沈明曉的身體就顫了一下,她心中也覺得委屈,眼淚便一滴滴砸了下來,「是,事情確實是我做的!她一次兩次的挑釁我,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底,我不過是給她一個教訓。」
沈封寒轉動了一下手上的佛珠,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眼神卻始終淡淡的。
相對於皇上的怒火,他這副樣子卻更讓三公主莫名的畏懼,想到德妃對她的告誡,她徹底慫了,「父皇,您饒過女兒這一次吧,女兒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說完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皇上卻看了沈封寒一眼,打算由他做主,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是兩個姑娘間的矛盾了。他因此糟了連累不說,受委屈的那個姑娘,說不準還被他放在心上。
知道他為了救陸瑤,掉進了山洞裡,還讓一干侍衛將他們拉上去時,皇上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他認識的沈封寒,絕不會因為救人就將自己陷入這種境地,除非他本身就有娶她的意思。
倒不是說他會見死不救,若真碰上了,頂多讓侍衛出手一下,以他對姑娘的態度,若是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親自追上去救人?他難得喜歡一個人,皇上不希望因為自己處理不當,讓人小姑娘受了委屈。
沈封寒淡淡:「以她的腦子,想不出這個計謀,幕後肯定還有人。」
三公主性格暴躁,有勇無謀,做事也沒有章程,根本不可能短短時間內弄到藥草,餵完馬兒後,還能悄無聲息地將人送走。
沈明曉瞪了大眼,她的腦子怎麼了!她偏偏敢怒不敢言,跟只小鵪鶉似的窩在了地上,她才不會出賣阿寧呢,衛寧紫好心幫她支招,她沒道理要讓她一起受罰,「就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父皇!您罰我吧!」
皇上冷睨了她一眼,扭頭對沈封寒道:「人是你抓到的,她還害得你摔進了山洞,你看著罰吧。」
見皇上將爛攤子都丟給了他,沈封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悠悠道:「身為公主,卻心術不正,害了人,不反思,還包庇元兇,少說也得挨二十個板子才行,念她是初犯,就打十九板吧。皇兄可有意見?」
皇上剛剛還在看好戲,聞言,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十九個板子,以她這身子骨能撐過去才怪,他這個弟弟擺明了是心裡不滿了,故意說給他聽呢,他又拉不下臉替她說情,擺擺手,「著人拉出去吧。」
沈明曉震驚的瞪大了眼,十九板子,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她堂堂公
公主怎麼可以被人按住打板子?她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這下是真的怕了。
「我不要挨板子!父皇!求求您!饒我這一次吧!真挨了,女兒會沒命的啊!陸瑤屁事沒有,憑什麼我要挨這麼重的罰?難道我一個公主,這條命還不如她矜貴嗎?」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皇上頭疼地揉了揉眉。
這時,一個小太監卻走了進來,「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皇上頓時鬆口氣,「快讓她進來。」對上弟弟那雙洞察一切的雙眼時,他忍不住咳了一聲,瞪了這小混蛋一眼!就會看他笑話!
隔著老遠,德妃便聽到了女兒的哭喊聲,她心疼不已,進去便跪在了地上,「皇上,真打這麼多下,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皇上咳了一聲,給沈封寒使了個眼色,讓他自個處理。
沈封寒淡淡道:「不挨頓狠的怎麼長記性?」
德妃哭成了淚人,她知道女兒被皇上帶過去問話時,就急的不行,唯恐真給她定了罪,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已經到了議親的時候,脾氣本就不好,再落下個害人的名聲,哪個還敢尚她!
她心裡不安便帶著人趕了過來,希望皇上能看在自己的面子饒她一次!誰料沈封寒竟然說打就打,不是自個閨女完全不心疼!皇上也完全不管不問,德妃哭道:「王爺,阿曉還是個孩子啊,她打小就敬佩您,您離宮時,她還送了您一個她親手做的小泥人,希望你在戰場上無往不利。這次雖說是阿曉有錯在先。但她跟瑤丫頭本就有些小矛盾,小孩子之間難免有摩擦,她不知輕重這才在他人的撩撥下做了蠢事,還好王爺您救了那丫頭,尚未釀成大錯,王爺,就看在血脈之情上,饒阿曉一次吧,若是非打不可,我替她挨。」
沈封寒自然不可能去打德妃,不說她年齡大了,還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單憑她前些年,在皇上登基時,所做的貢獻,沈封寒也絕不會拿她怎樣,她心思一向深沉,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死死抱住了她的阿曉!
「饒了她也不是不可,只要她說出是誰出的主意,這十九板子,就暫且免掉,若是下次再犯,再一併算上。」
德妃這才鬆口氣,她掩住眼底的複雜情緒,瞪了沈明曉一眼,「還不坦白從寬!」
沈明曉最終還是將衛寧紫供了出來,兩個姑娘各罰了禁足三個月,不僅要登門去給陸瑤道歉,還要一人給她五千兩銀子壓壓驚。三公主免了板子,衛寧紫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二十板子是免不了了。
將三公主跟德妃打發走,書房裡便安靜了下來,沈封寒坐了會兒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神情冷淡,瞧了皇上一眼,清了下喉嚨,皇上臉上多了絲笑,「莫非子湛還有其他事?」
子湛是沈封寒的字,皇上一貫這麼喊他,他消息靈通,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已經在著手準備聘禮了,要給誰下聘,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