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動怒!

  果然不出陸瑤所料,第二日便有人議論起了此事,說沈封寒興師動眾,不過是猜個燈謎,便出動了不少侍衛,這次還只是猜燈謎,若是所有節日都這麼大的排場還了得?

  連當今聖上都沒有這樣過!還有老臣暗示皇上對他不得不防。之前不管怎樣,他好歹沒有子嗣,就算手握兵權,也不過是孤身一人,現在卻成了親,連錦衣衛都由他掌控著,鎮北侯府的侯爺和陸行凱在京城又皆握有實權,若生了異心,到時候再防就晚了!

  見皇上不耐煩聽,老臣們頗有種恨其不開竅的沮喪感,偏偏又不敢說太多,上次皇上震怒的神情他們仍歷歷在目。

  這事自然傳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她揉了揉眉頭,跟秦嬤嬤念叨道:「他也就為了瑤丫頭能做得出這種事,若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只怕他都能為她摘下來。」

  秦嬤嬤笑道:「王爺對王妃確實情深意重,好在王妃是個識大體的,不曾出過差錯。」

  太后嘆口氣,想到沈封寒在戰場上時,也多虧了她的鼎力相助,太后心底才舒坦了一些,總歸不是他一個人傻乎乎的付出。

  太后又道:「對了,瑤丫頭現在有孕在身,沒法服侍王爺,你吩咐下去,找幾個家世清白,身體健康,性格溫順的姑娘給哀家瞧瞧,若是有機靈懂事的,便送兩個去王府,好服侍他。」

  秦嬤嬤微微一怔,想起皇上的吩咐跪了下來,「太后娘娘,前段時間皇上特意吩咐過,您若有這個念頭,務必讓奴婢攔一下才行。」

  太后的眉頭緊蹙了起來,「這是何意?皇上還吩咐了什麼?」

  她雖然禮佛多年,面色卻並不慈祥,不笑時,更是說不出的威嚴。

  秦嬤嬤耐心解釋道:「皇上只吩咐了這一句,聽說王爺戰勝歸來時,便向他討了一道聖旨,不許任何人往他房裡塞人。」

  旁人又有誰會管他房裡的事,他這個舉動,明擺著是沖自己來的!太后氣的心口一片陣痛,猛地將方桌上的糕點碟子和水杯揮在了地上,「豈有此理!哀家一心一意為他著想,他倒好!竟然防賊似的防著哀家!」

  她頭一次如此動怒,秦嬤嬤嚇得額前的汗都滴了下來,見太后呼吸不順,她連忙起身順了順她的胸口,又沖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小宮女悄悄退了下去,跑去乾清宮搬救兵去了。

  秦嬤嬤勸道:「太后娘娘千萬別多想,王爺肯定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他好端端的討要什麼聖旨?還不是怕哀家往他府里塞人!?他難道這輩子都要守著陸瑤一人不成?哪個王爺像他這樣,二十多歲了才有一個正妃的?就算為了子嗣著想,他也斷不能只娶一個!」

  秦嬤嬤道:「王爺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能有什麼道理?這個孽障,非要氣死哀家才滿意!你讓人把他給哀家喊過來,哀家非要親自問問他才行!他究竟什麼意思?」

  「太后娘娘請息怒,王爺跟皇上定然不希望您如此生氣,您若氣壞了身體,王爺肯定萬死不辭。」

  「哀家算是看懂了,他的心底是只有陸瑤!這道聖旨只怕也是為她求的!偏偏皇上還縱著他,一個二個的都沒把哀家放在眼底!」

  皇上快步走了過來,他一身明黃色的衣袍,五官俊朗不已,剛走進來,便聽到了太后最後一句話,太后的脾氣他自然是了解的,這個時候,也沒有太著急,只是為自己喊了一聲冤,「母后這次可冤枉我們了。」

  太后瞪了秦嬤嬤一眼,自然知道肯定是她讓人將皇上喊了過來,眼下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一雙鳳眼朝皇上飛了過去,端的是不怒自威,「冤枉?你倒說說哀家怎麼冤枉你們了?!他之所以求這聖旨難道不是為了陸瑤?他身為皇室子弟理應為皇室開枝散葉,可是他呢?至今尚無子嗣。」

  皇上插了一句,「王妃肚子裡不是揣了兩個?很快便有兩個了。」

  太后被他噎了一下,想到他已經下了聖旨,氣不打一處來,「你下聖旨時,她可是一個都沒懷!你就沒有為皇室血脈著想一下嗎?還有陸瑤!她自個沒法伺候,還能礙著旁人嗎?她身為當家主母,剛一懷孕就該親自為他張羅幾個妾室!」

  秦嬤嬤眼皮一跳,清楚太后這是遷怒到王妃身上了,說到底有幾個男人不願意納妾的?其實太后這麼懷疑本沒有錯。

  那些府里沒有納妾的,無不是主母不同意。遇到這樣的,莫不被人當笑話講,要麼說男人是個窩囊廢連媳婦都怕,要麼說女人是個善妒的,合該被休棄,七出中可是有一條,就是忌妒,妒婦是要被休棄歸家的。

  皇家自然不許這等醜事出現。

  太后厲聲道:「他平日裡維護著她也就罷了,這等大事上還任意妄行,當真是讓哀家太失望了!你也是,這麼大的事,都瞞著哀家!真當哀家已經死了不成?」

  皇上摸了摸鼻尖,扶住了太后的胳膊,「母后稍安勿躁,這次你真是冤枉我了,這事跟鎮北侯府那丫頭也沒什麼關係。」

  丫鬟們早跪了下來,皇上掃了一眼她們,「行了,都退下去吧。」

  等丫鬟們退了下去,皇上才徐徐道來,「子湛剛從戰場上回來時,便向朕討要了這個聖旨,他遲遲沒有成親,難道母后就沒懷疑過是他的問題嗎?」

  太后心中一跳,下意識朝皇上看了過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當年一直不願意成親,其實就是受了那件事的影響,母后還記得他突然將丫鬟全部趕出府的事吧?一夜之間,二十來個丫鬟全被他趕走了,自打那日起,他就不能離女子太近,這個母后應該是知道的吧?」

  「他不是已經好了?」要不然怎麼會娶陸瑤?

  沈封寒將這事丟給了他,自己倒輕鬆了起來,皇上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這麼瞎編亂造。他搖了搖頭語氣沉重道:「陸瑤不過是個意外而已,她是唯一一個離近了不讓他覺得難受的人,其實那件事之後,子湛一直活得很壓抑,他當時畢竟年幼,又差點碰了父皇的妃子,心底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髒……」

  皇上頓了頓,道:「他一直有些自卑,也怕瑤丫頭知道這事後,會嫌棄他,不然以他冷清的性子,又豈會對她這麼好?」皇上說到此處便住了嘴。

  太后愣了半晌,眉頭緊蹙了起來,「當年的事又不是他的錯,他有什麼好自卑的?」

  「他當初畢竟年幼,留下陰影是在所難免的,當年甄容的死,其實對他又是個打擊,他怕你萬一再往王府塞人,才向我討要了聖旨。就算有了側妃,他也沒法碰她,萬一她再想不開……子湛看著冷清,在戰場上待久了,卻最見不得無辜之人丟掉性命,您若真堅持往他府里塞人,不是為他造殺孽嗎?」

  皇上說著說著,自己都信了起來,忍不住為自己鼓掌。

  太后哪想到他會騙她,聽完,心底便沉重不已,想到自己對陸瑤的誤會,又有些愧疚,一時間心中不是滋味的很,半晌才問了一句,「他真碰不得旁人?」

  「何止是碰不得,離近了都不暢快,不然阿雅那麼好,他為什麼不娶?」

  「你別提阿雅,那丫頭……他們倆根本就不合適。」太后深深閉了一下眼,「哀家還以為他早就好了。」

  「他不過是怕您自責,才沒跟您說罷了。」

  沈封寒並不知道皇上已經為他解決了頭等大事。

  ——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著,很快便到了會試的日子,因為陸鳴在秋闈上名列前茅,大家對他在會試上的表現便多了一絲期待。

  他下場考試的前一日,陸瑤還親自去了鎮北侯府一趟,為他鼓了鼓勁兒。沈封寒自然是陪她一道來的,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起坐的馬車,車子行駛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

  陸瑤忍不住掀開帘子看了看,「怎麼回事?」

  冬香恭敬道:「前面有個書生好像被人騎著馬撞了一下,已經解決好了。」

  撞人的是程毅,他直接甩了對方一個十兩的銀子,書生收下錢後,人群便自動散開了。沒了眾人的遮擋,他那張臉也露了出來,他一雙眉十分秀氣,五官也很俊朗,此刻他一身暗色的衣袍,衣服洗的已經有些泛白了,正是沐雲飛。上一世他算計了表妹,又任由母親和妹妹虐待她。

  陸瑤死死盯著他,神情逐漸變冷了些。

  她記得沐雲飛家裡窮的很,入京趕考時,四處借了不少錢,但是京城又不比旁處,一切開銷都大的很,他因為盤纏不夠差點被客棧的掌柜趕出去。

  當年他甚至將此事當作笑話給蔣靜舒和陸瑤講過,還說他正愁著怎麼管人借銀子時,在路上差點被人撞到,若非這位好心人給了補償,只怕當年的探花郎早歸了別人了。

  當時陸瑤聽了只覺得他是個實誠的,連這麼窘迫的過往都敢拿出來跟人分享。

  此刻陸瑤卻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只怕這個差點撞到也是他設計的吧,連婚事都算計的人,又豈會讓自己落到被趕走的下場?

  陸瑤忍不住抓了一下沈封寒的胳膊,放大了聲音,「程公子請留步,當真是你差點撞到他嗎?」

  程毅正想騎馬離開時卻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他忍不住勒住韁繩朝後看了一眼,發現是王府的馬車時,他心中閃過一抹異常,「王妃何出此言?剛剛我騎馬時有些走神,具體的也沒留意,回過神時,便差點撞到他。」

  這位書生顯然受了驚嚇,摔了一跤不少,手心也蹭破了皮,他還一直捂著手臂小聲吸氣,程毅這才丟給他一錠銀子想讓他自己去看傷。

  陸瑤淡淡道:「程公子就不怕這人是故意訛詐你的銀子嗎?我的丫鬟分明看到他是有意朝你走了過去。街上這麼多雙眼睛只怕看到的不止她一個吧?」

  見周圍的人望著他的目光都變了,沐雲飛的臉色有些蒼白,「姑娘此話何意?小生乃太原府的舉人,來京城是趕考來了,又豈會自毀前途,貪圖他這點銀子?」

  於讀書人來說,名聲自然超級重要,聽說他是舉人,大家望著他的目光又變了變,這年頭舉人可不好考,看他言語坦蕩,又一表人才,眾人心底的懷疑便散去了些。

  陸瑤冷笑了一聲,「我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分明是故意撞上去的,這錠銀子收的不違心嗎?」

  沈封寒自然能感受到陸瑤對他的厭惡,他的眉頭緊蹙了起來,看著男人的眼神也有些冷。

  沐雲飛:「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污衊一個讀書人,這位姑娘此舉不妥吧?你說我是故意撞上去的,有其他證據嗎?單憑你的丫鬟能說明什麼,你若是硬讓她做偽證,她也只能聽從吧?」

  他撞上來的動作做的極為隱秘,周圍的人又都在忙著,根本沒有人看到他,何況這個馬車分明是後來才過來的,於情於理都不該看到他的行為才對。

  沐雲飛抿了抿唇,神情無比嚴肅,「若是沒有證據,姑娘就不怕我將你告到官府嗎?周圍的人可有看到是我撞上去的?若是沒有,姑娘今日可要給小生一個說法才行。」

  冬香冷喝了一聲,「放肆!我們王妃還會污衊你不成?我親眼看到了你撞人的事,是怕程公子吃虧才跟王妃念叨了一句,不然就憑你一個小小的書生,也值得我們王妃耽誤時間?」

  程毅自然知道她是陸瑤身邊最得臉的丫頭,他自然不覺得陸瑤會說謊,「呵,哪兒來的小子,連小爺都敢欺詐?旺福給我綁起來,直接送到官府去。」

  沐雲飛腿有些軟,王妃兩個字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剛剛還硬氣的很,這個時候心底卻慌亂不已,得罪王妃是什麼下場,他自然清楚,可是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盯住他不放?

  然而此時,他已經沒有了後路,只能死咬著自己不是有意的,他心智向來比旁人成熟,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就算你貴為王妃,也決不能無緣無故冤枉人,這位公子當真要將小生抓起來嗎?我摔倒後,根本沒有提索要賠償的事,若是我開口提了,你們說我訛詐也就算了,可是這銀子分明是這位公子硬塞給我的!我本就不稀罕!」

  說著他就將銀子塞給了程毅。

  他衣服洗得泛白,人又生的俊秀,眾人看著他便忍不住升起一股同情,「這位姑娘是不是看錯了,總覺得他不像是故意訛錢的樣子。」

  王妃既然說她看到了,那她便看到了,冬香雖然不知道王妃為什麼這麼說,卻本能地覺得這位書生不是個簡單的,「我自然沒有看錯,你既然沒有貪圖他的銀子,之前他塞給你時你為什麼收了下來?」

  沐雲飛沒見過這麼難纏的女子,薄唇緊緊抿了起來。

  陸瑤又看向程毅,「你剛剛為什麼給她銀子?」

  她眉目如畫,肌膚細膩,一張臉幾乎毫無瑕疵,程毅根本不敢抬頭看她,思緒也莫名飛到了上巳節時,他尚記得當初驚鴻一瞥看到她時,心動的感覺。

  程毅掩住心底的慌亂,如實道:「他摔倒後手心蹭破了皮,又一直捂著胳膊疼的直抽氣,我怕他傷到胳膊才給了他銀子,想讓他自己去醫館看看。」

  他明日就要下場考試,自然捨不得摔傷胳膊,陸瑤笑道:「這位公子不是口口聲聲說是誤會嗎?既然如此就當是我的丫鬟看錯了吧,眼下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看出來他究竟有沒有故意敲詐,他既然捂著胳膊直抽氣,想必胳膊上的傷比手上的要重才是,既然如此,便讓人掀開衣袖看一下他究竟受傷沒,大家也好做個見證。」

  說完不等他反應過來,陸瑤就沖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直接抓住了他,沐雲飛臉色白的嚇人,這人抓著他的胳膊,便直接撩起了衣袖,「程公子,他捂的是這個胳膊嗎?」

  「對,就是這一個。」

  「撩開吧。」陸瑤話音剛落,就見侍衛動了手,正想看看他接下來還要怎麼狡辯時,沈封寒卻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自然沒有受傷,程毅的小廝罵道:「好呀,虧我們公子好心,給你這麼多銀子,結果卻是敲詐勒索的!我呸!什麼書生!還舉人呢!也不怕丟了讀書人的臉!」

  沐雲飛臉色白的厲害,隨著小廝的咒罵,街邊賣菜的也將菜葉丟在了他身上,「虧我剛剛還覺得你可憐,想替你說話,原來真是個騙子!」

  菜葉順著沐雲飛的頭髮掉了下來,落在了他腳上,他握緊了拳,眼睛一片通紅,正想辯解什麼時,侍衛卻接手到了沈封寒的暗示,直接點住了他的穴位。

  沈封寒淡淡道:「直接送去官府,說不準是個有案底在身的。」

  真被送去官府,他身上便有了污點,勢必會影響到明日的會試……沐雲飛腦袋嗡嗡作響,硬生生氣暈了,直到暈倒,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王妃?她望著他的眼神分明充滿了厭惡。

  侍衛直接將他扛走了,程毅沖他們拱了拱手,「今日之事,多虧了王爺和王妃。」

  雖然他根本沒把這十兩銀子放在心上,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陸瑤會替他出頭,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馬車,可惜這個時候陸瑤已經放下了帘子,他自然什麼都沒看到。

  程毅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沈封寒透過帘子又打量了他一眼,才淡淡收回視線,「剛剛那個書生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