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沈封寒跟陸瑤沒有回王府,直接住在了別莊裡,一直到第二日早晨,兩人才離開。
陸瑤卻不知道,沈封寒帶著她進入莊子的一幕,卻被人瞧了個正著。這個別人不是旁人,正是六皇子,他在此處也有一座莊子,坐在屋頂上喝酒時,便看到七皇叔帶著一個女人進了隔壁的莊子。
女子窩在他懷裡,他沒看清長相,只見到她像個貓咪似的窩在皇叔懷裡,他記憶中的陸三可從來沒這麼溫順過。
當時便以為是哪裡來的野女人勾走了自家七皇叔的心。
他是個混不吝,脾氣一上來跟誰都要頂著干,小時候還曾跟陸瑤鬧過幾次矛盾,打著打著倒也有了一兩分交情,當時便替陸三覺得有些不值。
見莊子周圍有重兵把守,他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一直到第二日,等到他們走了,他才溜到莊子上去看了看,想試著能不能探聽到消息,莊子上的小廝恰好在議論此事。
「也不知道這個姑娘,究竟是哪個府上的,竟然被王爺如此寵愛,親自背她走也就罷了,難道以後真像王爺所說的,以後要用這個莊子,對她金屋藏嬌嗎?」
「這位姑娘可不是個簡單的,連王爺因為自個冷落了王妃的話都敢對王爺說,只怕以後呀,她不僅會嫁進王府,就王爺對她憐惜的態度,說不得以後王妃都是她的。」
「快閉嘴吧,主子的事,又豈是當奴才的可以議論的,也不怕丟了腦袋。」說話的是個年齡稍微年長點的奴才。
聽完他的話,大家都訕訕閉了嘴。
儘管沒聽幾句,六皇子還是聽出了大概,這個被七皇叔抱在懷裡的姑娘只怕不是個簡單的,想到陸三以後竟然會被個狐媚子壓上一頭,他多少有些不爽。
京城這麼多貴女,要麼像衛寧紫功於心計,要麼像徐雅表面溫和,實則冷漠,要麼就像三公主刁蠻任性,六皇子看著順眼的本就不多,陸瑤卻算一個。
自打她嫁給沈封寒後,他雖然時不時地還稱她陸三,其實倒也覺得她跟七皇叔挺配。
他萬萬沒想到七皇叔如此英明神武的一個人竟然也會被狐媚子勾走,六皇子當時便回了京城,回了京城後,就聽說了昨日陸瑤被氣的回了鎮北侯府的事。
他又不好冒然登門將此事告訴陸瑤,只好找了幾個小乞丐,將此事傳了出去,事情鬧大了,他就不信陸瑤不重視此事,總不能眼睜睜等著狐媚子入了王府,在她跟前耀武揚威吧?
六皇子找人散播謠言的事自然驚動了沈封寒的人,事關六皇子,蕭煉便將此事告訴了沈封寒,沈封寒眼眸沉的有些深,他跟陸瑤交情尚可,不難猜出他的目的。
想到陸瑤還曾畫了他,沈封寒心底便有些不爽。
「王爺,這事要怎麼處理?」
「鬧大了,自有皇上收拾他。」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了,蕭煉為六皇子鞠了一把辛酸淚,若是王爺親自出手頂多訓他一頓,真罰得狠了,也不好向太后交代,誰不知道太后對幾個孫子,護得跟眼珠子似的,換成皇上就不一樣了,他如此敗壞沈封寒的名聲,少不得蛻他一層皮。
——
陸瑤懶洋洋窩在書房看書時,有關沈封寒的謠言,卻不脛而走,短短一日便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林月彤聽到消息立馬便跑了過來,她仍舊是風風火火的性子,拜帖都沒下,直接來了陸瑤這兒,見她還有閒心看話本,直接抽走了她的書,「你怎麼還有閒心看話本?你家王爺呢?」
「他有點事出去了。」
見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林月彤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呀!還有事!秋闈的成績早出來了,現在又沒有戰事,他連兵符都上交了,能有什麼事忙的連王府都不回?怕不是被狐媚子勾走了吧?」
她一番話說的義憤填膺,反倒讓陸瑤愣了愣。
見她神情懵懂,林月彤越發急的不行,「就知道你被蒙在鼓裡,你知不知道,你心心惦記的王爺早被人勾了去。」
見她一口一個勾了去,陸瑤蹙了下眉,「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陸瑤一整日都在屋裡看話本,芸香跟兮香皆沒有出去,冬香又有意瞞著她,陸瑤自然沒有聽說此事。
林月彤深吸一口氣,直接道:「你知道沈封寒養了一個外室嗎?」
陸瑤被她逗笑了,「你聽誰說的?」
她對沈封寒的信任,自然不可能是旁人一句話就能動搖的,他對她的情誼,她皆看在眼底,以他的性格真喜歡上了旁人,絕不會這麼對她,也不可能藏著掖著。
「你竟然還笑的出來!你知不知道整個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大家都在議論此事,要不然我怎麼知道的?」
正說著,府外又有小廝來報,安欣也過來了。
鎮北侯府之所以沒有來人,自然是因為沈封寒已經派人過去解釋了,知道那座莊子,是為陸瑤建的時,連蔣氏都感慨不已,只覺得這丫頭真是個有福氣的。
陸瑤拉著林月彤親自迎了出去,林月彤撇了下嘴,「連欣姐姐都驚動了,你看吧。衛寧紫肯定也知道了,不定怎麼笑話你!」
林月彤已經嫁到衛府兩個多月了,中間還見過衛寧紫兩次,兩人之間自然是劍拔弩張,見衛寧紫明明恨極了她,還要笑盈盈地喊她嫂子,林月彤首次察覺到嫁給衛寧峰還有這等好處。
想到衛寧紫肯定在看陸瑤的笑話,她心底便不痛快極了。
陸瑤道:「你先別急,你好好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月彤又戳了一下她的腦袋,「瞧你這不上心的樣,人都被你家王爺安置到莊子上了,你還被蒙在鼓裡!沈封寒不僅為她種了一片花海,還弄了一片湯池出來!當真是大手筆,怎麼就沒見他為你弄一套出來!不過是個狐媚子,哪來的臉享受這麼好的待遇,也不怕折了壽!」
陸瑤剛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聽她噼里啪啦罵了一通。
陸瑤咳了一聲,「你先別著急。」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讓我別著急?如果沈封寒不是武藝高強,我現在真想套著麻袋揍他一頓。」
陸瑤拉了一下她的手,噓了一聲,「你小點聲,也不怕被沈封寒的人聽到,他就算不跟你計較,你好歹也注意點吧!」
林月彤撅了下嘴巴。
清楚她是為自己打抱不平,陸瑤無奈不已,正想跟她解釋一下,便看到安欣帶著丫鬟,朝她們走了過來。
想到她還懷著孕,陸瑤連忙走了過去,「你現在又不是一個人,怎麼親自跑了過來?」
安欣是擔心她咽不下這口氣,跟王爺鬧起來,吃了虧,才忍不住跑了這一趟,是薛如海陪她一道來的,因為王爺不在,他一個外男不好進來,才在府外候著。
「我沒事,反倒是你,你跟王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一向看重你嗎?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冒出個姑娘來,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嗎?還是說來自煙花之地?」
見她們兩個特意跑了這一趟,陸瑤又是感動又是心虛,這個時候頗有種不知道怎麼解釋的感覺。
見兩人都盯著她,陸瑤咳了一聲,才小聲道:「那個莊子他昨日已經帶我去看過了。」
林月彤卻誤會了,眼睛不由瞪得更大了,「什麼?他養外室也就罷了,竟然還帶你去見她?陸瑤,你不會真去見了吧?」
安欣卻比她細心的多,見陸瑤臉上的神情並不傷心,便知道肯定是大家誤會了,她拉了拉林月彤的手,「你冷靜點,先聽瑤瑤怎麼說。」
林月彤小雞啄米般點頭,「好好好,讓她說。」
陸瑤摸了摸鼻子,「莊子上沒有別的女人,他知道我喜歡花,才特意在莊子上種了一片,也只帶我去過。」
林月彤眨了眨眼才明白她什麼意思,想到自己義憤填膺的指責,她的臉猛地紅了起來,「那、那大家為什麼都在傳他養了外室?」
陸瑤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沈封寒昨日才剛帶她去了莊子,不過短短一夜,怎麼就傳出了這種謠言?
陸瑤百思不得其解。
衛寧紫聽說了此事,果然十分幸災樂禍,除了她,魏雪馨也同樣在看笑話,她最近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世子是個喜新厭舊的,前段時間又對一個女子動了心,對魏雪馨便不耐煩了起來,想到她跟一個小廝有過肌膚之親,心底便有些膩味,最近不僅沒去過她房裡,看到她還膩味的不行,早就生了念頭,想將她賜給小廝。
魏雪馨自然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她心冷不已,都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不願意被掃地出門,便又假裝懷了孕,她處於這樣的地位,假裝流產自然換不來他的憐惜,又怕肚子大了瞞不住,便勾結護衛,把假懷孕弄成了真懷孕。
前段時間,她的日子一直不太好過,直到前兩日知道她懷了孕,她才被留了下來。若說這世上,她最嫉妒的人是誰,自然非陸瑤莫屬,見她終於走到了這個地步,她便忍不住勾了勾唇。
只可惜他們並沒有高興太久,皇上便震怒了,不僅打了六皇子的板子,還罰他三個月不許出府,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那座莊子是沈封寒為陸瑤建造的。
他對王妃的情深義重一時間也被大家廣為流傳。
徐雅自然也聽說了此事,她深深閉了下眼,頗有種就此放下的感覺,然而還是好不甘心啊,不甘心她始終霸占著他的寵愛,想到沈封寒明明對女子充滿了厭惡,卻唯獨對陸瑤……
徐雅眼底閃過一抹沉思。
——
這個時候,陸瑤自然知道了六皇子受罰的事,想到沈封寒還讓人特意去鎮北侯府解釋了一下,顯然早就知道了此事,她心底便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忍不住去書房找了他一趟。
知道他的壞心思後,陸瑤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腦袋,對這個心思陰沉的老醋罈子,已然無話可說。
六皇子說到底也是因為她才捅出的此事,陸瑤便跟沈封寒求了求情,讓他去跟皇上求情,都已經挨了打了,差不多點得了,真禁足三個月,對六皇子這麼個人來瘋來說怕是得憋瘋。
見她還敢求情,沈封寒捏住了她的下巴,「你確定要為他求情?」
陸瑤莫名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想到他連孩子的醋都吃,陸瑤也歇了跟他講道理的心思,她眨了眨眼,「之前我跟三公主起衝突時,他便幫過我,我都已經欠他一次恩情了,因為沒機會還,才一直欠著,好不容易可以償還了,你又不願意幫忙,反而讓我又欠他一次,算了算了,我也不求你了,我找母后求情去。」
沈封寒卻將她扯到了懷裡,「不許去。」
陸瑤賭氣地別過小臉,「反正你也不願意幫我,我算看透了,我拿你當自己人,什麼都跟你說,你倒好,連我欠了人情都不願意幫我,說什麼夫妻一體,你就只會顧你自己。」
「我什麼時候說不幫了?」明知道她有意說的這一番話,沈封寒卻頗有種認栽的感覺,比起讓她惦記著此事,他寧可免了六皇子的禁足,「以後少跟他打交道。」
她本來也沒有跟他打交道的機會。
陸瑤彎了彎唇,摟住他的腰蹭了蹭,「沈封寒,你如果把你的怪脾氣改一改,真的就完美了。」
「怪脾氣?」
陸瑤眨了眨眼,「你自己的脾氣什麼樣,難道心底沒數嗎?」
話音剛落,她就被男人捉到了懷裡,當天夜裡,她便又深刻地體會了一下他的怪脾氣!陸瑤只覺得整個腰都要斷了,他的瘋狂不亞於在鎮北侯府的那一次。
——
時間緩慢的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二月份。十二月份,有好幾個好日子,陸鳴跟蔣靜舒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二十六,徐雅的婚期是十二月十八日。
很快便到了十二月十八這一日,她是唯一一個身為縣主,卻從宮裡出嫁的女子,這對徐雅來說自然是極大的榮耀。
她是太后的嫡親侄女,她出嫁的這一日,陸瑤自然需要過去一趟,她去的算早的,徐雅沖她笑了笑,眼底的神情莫名帶著些同情。
陸瑤被她瞧的有些莫名奇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徐雅上妝前,想要去如廁,她說自己有些緊張,拉上陸瑤隨她一道去的,陸瑤卻覺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對勁,想到她對沈封寒的感情,她便多了個心眼。
果然,剛走到一半,徐雅便支開了身邊的丫鬟,「你們不用跟著了。」
恭房就在偏房後側。快來到此處時,徐雅卻看了陸瑤一眼,抿唇道:「這段時間,你對表哥的重視我都瞧在眼底,有句話我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陸瑤眨了眨眼,「既然如此就不要講了。」
見她一點都不好奇,徐雅抿了抿唇,半晌她才嘆口氣,「如今我就要出嫁了,也早就放下了表哥,這件事,我也是猶豫了半晌,一直想是不是要告訴你,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早就把嫂嫂當成了自己人,眼看著你對表哥的感情越來越深,我也有些於心不忍,才忍不住想告訴你。」
見她將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陸瑤道:「既然如此你就說吧。」
她連嫂嫂都喊了出來,陸瑤倒想看看她究竟想要告訴她什麼。
見她上了勾,徐雅眼眸微閃,「你知道表哥在遇到你之前,為什麼一直沒有成親的意思嗎?」
陸瑤配合地反問了一句,「為什麼?」
「其實從他府里一直沒有丫鬟便能看得出來,他極其討厭女子,不,確切的說他討厭的是女子身上的香味,最嚴重的時候聞到後甚至會吐出來。」
陸瑤蹙了下眉,本能覺得背後有故事。上次提起府里的丫鬟時,沈封寒便不欲多說,陸瑤當時也沒多想,現在見徐雅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她心底便隱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他一直沒成親,也不是因為沒有喜歡的,只不過是離女子近了,會嘔吐而已,這兩年才改善了一些,你是唯一一個讓他不難受的女子,所以他才娶了你。」
陸瑤只是挑了挑眉,神情卻仍舊淡淡的,從她的面色徐雅根本沒看出來她究竟怎麼想的,徐雅忍不住道:「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並非想要挑撥離間,我都要成親了,也沒必要做這種事,只不過是怕以後又出現個其他女子,對他來說是獨特的。你若不信,也可以親自去問他,至於他為什麼會這樣,我只能說,他十四歲那年,跟一個女子發生了一些事……其他的我不方便多說,你若想知道便問他吧。」
說完,徐雅便走開了。
只留陸瑤一個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這番話對陸瑤自然造成了一些衝擊,她並不了解沈封寒的過去,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他確實不喜歡女子的靠近,十四歲那年還突然將府里的丫鬟趕了出去。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徐雅的話她自然沒有全信,說到他跟一個女子發生了什麼事時,她言辭含糊,分明是想隱瞞什麼。
一直回到王府,陸瑤都在想這件事,沈封寒已經回了王府,知道他在書房,陸瑤便找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知道沈封寒對她的感情不會有假,她心底還是亂成一團,甚至有些不敢問。
瞧出她面色不對,沈封寒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陸瑤搖頭,眼底的神色有些複雜,「沈封寒,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將丫鬟趕出王府?」
見她面色不對,沈封寒微微蹙了下眉,「你聽說了什麼?」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沈封寒淡淡道:「當年發生了一些事,便有些討厭女子的靠近,所以才將她們打發了出去。」
見他不欲多談,陸瑤閉了下眼,「在認識我之前,你是不是一直都討厭女子?」
沈封寒遲疑了一下,見她執著地等著答案,點了下頭,她確實是唯一一個讓他不覺得討厭的人。
陸瑤的臉色有些白,所以,他之前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接近的她?明知道他對她的感情都是真的,陸瑤還是有種供血不足的感覺,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讓他如此討厭女子?那一瞬間,不知怎地,她竟然沒站穩,只覺得眼前一黑,突然就朝前砸了下去。
沈封寒連忙將她撈到了懷裡,他拍了拍她的小臉,神情焦急不已,「瑤瑤?」
面前的女子已經昏迷了過去,她面容精緻,小臉只有巴掌大,因為臉色有些白,瞧著無比的脆弱。
沈封寒掌心都出了汗,他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快步朝室內走了進去,沖暗一道:「快去喊太醫!」
說完便將陸瑤放在了床上。
見她好端端的竟然暈了過去,冬香她們都嚇到了,沈封寒淡淡掃了她們一眼,神情有些冷,「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見過誰?聽說了什麼?」
冬香連忙道:「王妃是聽說了什麼嗎?她中間只跟徐姑娘單獨相處了一會兒,難怪回來後,王妃面色不對。」
聽到徐姑娘這三個字,沈封寒神情無比的冷冽。府內便有太醫,見陸瑤昏迷了過去,太醫連忙背著藥箱走了過來。
把完脈,他臉上卻滿是喜意,「恭喜王爺,王妃這是有了身孕,她這是一時間供血不足,這才暈了過去,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很快便能醒來。」
沈封寒微微一怔,有那麼一瞬間甚至以為他是診錯了,他才剛停藥兩個來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