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江都。
某高官府中。
龐達的府邸奢華似錦,春日陽光灑落,滿園的奇花異草,樓閣高低樹淺深,雲錦蛟紗隨風飄蕩。
一間類似書房的閣樓門口,倒著幾名帶刀侍衛,透過雕花窗欞,可以看到裡面擺放著高大的書架,各色書籍琳琅滿目,滿地都是被扔的亂七八糟的帳簿,宣紙翻飛。
「第一列第九排第四本。」
驀地,空氣中響起了一道稚嫩悅耳,清冷如水的女童嗓音。
循聲看過去,便能看到一名身著水綠色長裙,淡黃色小襖的,長得像個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的淡漠女童。
女童一張櫻桃小口輕輕的抿著,雙瞳如古潭,不起半分波瀾,微微抬頭,望著那高高的書架,清冷的開口道。
很快,書架上便響起了腳步聲,不過瞬間,便有一本帳簿飛掠而下,穩穩的落在了女童的玉手上。
女童輕車熟路的打開,翻閱帳簿的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她的眸中生輝,波光瀲灩,很快便看完了一本,沒有找到想要的,櫻唇不耐的撇了一下,直接揚手將那帳簿往後一扔。
只聽「嘭」的一聲,帳簿落在了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書本上,驚飛了幾張宣紙。
而後,女童再次將清冷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飛速的掃掠而過,再次開口道:「第三列第五排第四本。」
這次,書架上卻沒有再次傳來任何聲音,這不由得讓女童輕蹙眉頭,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嗓音平淡的道:「哥,娘親說我們必須在日落之前回去,你難道不想去西市,買一把好劍嗎?如果你不想,下次爹爹揍你的時候,我可不管。」
話音落,高大的書架上,便坐起了一名身著白衣的絕色美少年,少年約莫十歲的模樣,可他那張俊顏已足以顛倒眾生。只見他雙手抱臂,眉梢一挑,傲嬌的道:「誰說他能揍你哥我的,那都是因為我沒有一把好劍而已!」
「噢,是麼。」
女童聞言,稚嫩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清冷如水的嗓音更是沒有任何波動。
看著自家妹子這麼不給面子,少年也只好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道:「咳,誰說我去西市是為了買劍的,我是看落落你的生辰快到了,想給你買一朵珠花,買劍只是順路而已……」
「我不喜歡珠花。」北夜梓落依舊是一臉冷淡,繼續拆台。
「啊啊...你剛剛說拿哪個來著?妹子你別囉嗦了,等會這家子的老大就來了,咱們就暴露了...」北夜允寒一本正經的責怪北夜梓落,並催促道。
北夜梓落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想再和這厚臉皮瞎扯了,便再次重複道:「第三列第五排第四本。」
其實哪次不是他因為在書架上睡著,然後惹來了官員?
北夜梓落嚴重懷疑,她哥晚上是不是出去偷牛了。
「好嘞。」
北夜允寒輕聲應道,腳步飛掠而過,白衣殘影,很快那本帳簿便穩穩的落在了北夜梓落的手上。
北夜梓落快速將帳簿打開,垂下眸瞳,仔細翻閱,剛翻到第一篇,她的臉色便是一冷。
沒錯,這就是這位高官貪污受賄的證據。
她再是往後翻了翻,將證據挨個撕下來,一時間書房中只餘下了撕書的聲音。
北夜允寒眸光柔和的看了她一眼,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再躺會兒。
就在這時——
「嘭!」
大門猛的被人踢開,闖進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便是一名肥頭大耳,大腹便便,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男人一看到自己的書房被這兩個小不點給翻的亂七八糟,登時就怒火攻心,怒喝了一聲:「你們是怎麼進來的,給我滾出去!」說罷,便大步朝北夜梓落走了過去,想給這小不點一個教訓!
正在認真翻閱帳簿的北夜梓落,微微側過頭,冷淡的瞥了一眼怒不可遏的高官大人,唇角都沒有動一下,仿佛沒有看到他,轉過頭去繼續翻閱。
這大剌剌的忽視,讓男人氣的差點背過氣去,臉色鐵青,走到了北夜梓落的背後,便是一巴掌呼了過去!
「啊——!」
剎那間,寂靜的書房中,響起了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
那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經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牆壁上,猶如一張攤開的肉餅。牆壁上的掛畫驚的落下,正好打中他的頭,登時讓他又慘叫了好幾聲!
情勢瞬間被扭轉,那些帶刀侍衛愣在了原地!
只見那踢飛男人的,正是一瞬間落在北夜梓落背後的北夜允寒,他一襲白衣勝雪,衣袂翻飛,稚嫩卻俊美的側顏,冷峻的叫人心裡發寒!
這叫這些侍衛再次怔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可他正經了不過三秒鐘,便一撩墨發,瞅著自家妹子,笑的顛倒眾生:「怎麼樣,哥帥吧?」
聞言,北夜梓落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淡漠道:「還有十二個。」
話音剛落,侍衛們便是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覷。
這個女童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她是怎麼知道他們有十二個人的?!
難不成是什麼返老還童的老妖怪?
不不不……
這時,一個傳聞不由得襲入了他們的腦海——從三年前開始,江湖上便有一對來無影去無蹤的兄妹,他們年紀小小,卻有一身絕世的本事!
哥哥一身武藝高強,雖年幼,卻在江湖上已經少有對手。妹妹雖武功不怎麼樣,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過目不忘,學冠天下,只手一個計謀,便可覆雲雨主沉浮!
最聞風喪膽的,便是那些當官的了。
因為他們倆只會「拜訪」貪官污吏,然後「拿走」罪證,交給朝廷。
可以說是百姓們的福星!
有傳聞說,他們便是那十年前歸隱山林的,攝政王北夜君和一代女帝師李允卿的兒女!
他們……他們……不會就是那對兄妹吧!
這要真是的話,那他們家大人不是慘了嗎,畢竟他們大人最近做過什麼,他們可是都知道的…………
正在侍衛們驚詫的面面相覷時,被踹摔到牆上的男子終於緩過神爬了起來,他怒不可遏的看著這群毫不作為的侍衛,睚眥欲裂的怒吼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快給本官抓住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侍衛們猶豫了一下,奈何抵抗不住大人的命令,又覺得不過是兩個小屁孩,傳聞未免誇大了,便「噌」的一聲拔出劍來,飛速沖了上去!
衝到最前面的侍衛,將長劍刺向了北夜允寒的面門!
劍風襲來,北夜允寒雙手背在身後,略略一傾身,墨發肆意飛揚,他饒有興趣的瞥了一眼那劍,隨即又是嫌棄的一撇薄唇,點評道:「這劍也太次了吧。」
一擊未中,又被面前的少年嘲笑,侍衛惱怒,運足了力氣,猛的朝北夜允寒的腰際橫掃而去!
卻見北夜允寒滿臉的漫不經心,衣袂翻飛,矯健的足尖踢向了那長劍!
只聽「呯」的一聲,長劍應聲而斷!
握著斷劍的侍衛一臉驚愕,怔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不過是三秒鐘的事,卻登時讓後面的侍衛嚇得臉色一白,駐足不前!
這少年一定是傳聞中的那位沒有錯了!
那麼多江湖高手都敗在他的手下,他們這些普通侍衛,上去了不是送人頭的嗎?!
這時,這位高官很明顯也察覺到了,不禁額頭冷汗直冒,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一不做二不休,迫切的大吼一聲:「上!都給我上!誰抓住了他,我就賞他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白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侍衛們雖害怕,可也心動了,瞬間猶如看到了金子一般的看著北夜允寒,低喝一聲不要命的沖了上去!
「哇,落落你聽見了嗎,這人好有錢啊,看來我的新劍是有著落了!」北夜允寒興奮的翹起薄唇,話音未落,就與衝上前來的侍衛們打鬥了起來,現場慘不忍睹,慘叫聲此起彼伏!
北夜梓落淡淡的瞥了一眼,遂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整理著這帳簿可用的東西。
她的手上已經拿不住了,便先暫時放在了桌子上。
高官冷不丁看到了北夜梓落,瞬間雙目赤紅,艱難的忍耐著劇痛,繞過了北夜允寒,朝她跑了過去!
那一張張一件件的記載,可都是能讓他致命的東西啊!
這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休想壞了他的好事!
就在高官的手剛剛一落在那疊宣紙上的時候,北夜梓落的目光便炸然變得冰冷徹骨,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清冷道:「大叔,動我的東西,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高官一把將所有罪證都拿到了手中,緊緊的拽著,不屑的看著北夜梓落:「哼,你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臭丫頭,還想要騎到本官的頭上來嗎?你哥哥現在被牽制住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罷,他揚起肥大的手,就要甩北夜梓落一個巴掌!
北夜梓落至始至終淡漠到極致的看著他,見他行兇,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眼看著那手掌就要落在她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時,高官的臉色突的變了,襲上了劇烈的恐懼之色,手掌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呃…呃……!」高官倏地丟了罪證,雙手緊緊的捂著自己的脖頸,青筋暴起,口中不停的發出痛嚀!到最後他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艱難的抬起頭,雙眸布滿恐懼的看著北夜梓落!
這紙上有毒!
她根本不是人,是惡魔!惡魔!
北夜梓落像是沒有看到高官的痛苦之色,雲淡風輕的將最後一張罪證撕扯下來,然後蹲下去將其他紙盡數撿起來,最後才微笑的像個天使,看著高官道:「放心吧你現在是不會死的,畢竟,你還沒有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啊。」
說罷,她站了起來,將罪證疊好放進衣袖中,淡淡的道:「我會將他們全部交給朝廷……殺死你的可不是我,是你的罪行,再見了。」
北夜梓落的嗓音輕快,心情頗好的看著自家哥哥已經收拾完了所有的雜碎,二人一道走出了書房。
直到二人走出了高官府邸,北夜梓落才疑惑的問北夜允寒道:「你今天怎麼沒有拿銀錢?」
要知道以前他都會順便拿走一些「辛苦錢」,然後和她一同去西市買需要的東西。
聞言,北夜允寒奸詐的勾起薄唇,從腰間拿出了一個鼓鼓的錢袋,繞在骨節分明的指尖,得意的嘿嘿一笑:「因為我早就已經拿了啊。」
北夜梓落微微一愣,這才回想到,那個高官第一次衝過來時,哥哥踹飛他之際,就已經順走了錢袋子啊。
想到這裡,北夜梓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麼令人無語的做法,也就只有哥哥能做得出來了。
「哈哈,走,今天你想買什麼,哥出錢!」
北夜允寒笑的顛倒眾生,豪氣沖天的一拍北夜梓落的背,攬著她的肩膀大步朝西市走去。
一高一矮的兩個小小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此時,一座茶樓的雅間中,坐著一對仙風道骨,霞姿月韻的男子,正在品茗談話。
墨初夭隨意的一揚唇角:「這一靜一動,還真是像極了他們倆。」
墨初上淡漠的收回目光,動作清貴的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吹,淡淡的附和道:「是啊。」
十年過去了,北夜君和李允卿明面上隱退,實則是一直都在為大秦做事,他們終是放心不了。
「咦?這是又要選妃了嗎?」墨初夭好奇的趴在窗戶上,看著街道之上,十幾名身著同一服飾的美貌女子,在太監和老嬤嬤的帶領下,步伐整齊,姿態優雅的走了過去。
墨初上也淡淡的掃了一眼。
每隔三年,皇帝都要選妃,軒轅然櫟是一次都沒有落下,也不知是自己願意,還是做給誰看的……
「話說,楚皇慕容青城至今都沒有立後吧。」墨初夭單手撐著頭,漫不經心的道。
慕容青城在這十年中,征戰天下,征服很多國家,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千古一帝,卻一直堅守誓言,沒有動大秦的半分土地。至今也未曾立後,民間有猜測,大概是沒有任何女子,能夠配得上這樣絕世風華的帝皇吧。
「嗯。」墨初上淡漠的放下茶杯,輕應了一聲。
或許,他身旁的那個位置,一直都為某個人留著。只是那個人,此生也與他有緣無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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