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初上和墨初夭走至偏殿時,如溪和南宮洵已經在床榻旁陪伴李允卿了。
奢華的淡金色雲錦蛟紗隨風浮動,李允卿靜靜地躺在床上,絕色的小臉慘白如紙,唇瓣沒有絲毫血色,呼吸都微弱的可怕,仿佛隨時都會香消玉殞。
如溪輕輕的咬著下唇,擔憂的看著李允卿,儘管知道有墨神醫在,大人肯定不會有事,可還是特別怕她會就此離去。
如今楚皇已經甦醒了,馬上便會下令撤兵,白家通敵叛國的罪行昭然若揭,也不需要大人再去對付他們了,大人肅清朝野的夙願,已經完成了。
所以大人一定不能就這樣,還來不及看一眼盛世繁華就走了。
為秦國奉獻了青春的大人,一定要受盡萬人敬仰,與有情人終成眷屬,安然老去。
不然,才真的叫天地不仁了。
南宮洵沉沉的垂下眸子,一言不發。
墨初上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們兩個,再將目光落在李允卿臉上,從衣袖中拿出了一瓶藥遞給如溪,淡漠疏離的道:「餵她服下。」
「是。」如溪趕忙答應,接過了藥瓶便去尋水。
她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找到了茶壺,水溫正好,便取過來,倒了些溫開水,走到床邊餵李允卿喝藥。
正在如溪準備把李允卿半扶起來時,倏地被李允卿抓住了手腕,她猛的一怔。
只見李允卿緊緊的蹙著黛眉,眉宇間儘是不安,蒼白的唇瓣蠕動著,意識模糊,低低的吐出來幾個字:「北…….夜君……」
她緊緊的抓著如溪的手,呼喚著北夜君的名字。
如溪擔憂的道:「大人,我不是殿下。不過殿下此刻一定非常擔心您,所以您一定要好起來。」
說罷,她將李允卿半扶起來,餵她喝下了藥水。
「嘖嘖嘖……」墨初夭漫不經心的嘖嘖有聲,頗有點幸災樂禍的道,「要是北夜君那傢伙知道了,他最愛的女子竟為了別的男人,不惜付出性命,不知道他的臉色有多好看呢。」
墨初上淡漠的瞥了一眼墨初夭,輕抿薄唇。
他倒是覺得,北夜君不會生氣,更不會介懷。畢竟北夜君定然知道,李允卿捨命救慕容青城,只是為了還人情而已,並非其他私情。
墨初夭意味深長的看著李允卿,悠然的嘆了口氣:「你啊,得感謝我,要不然他就要為你再死一次了,你這輩子也還不清這份情深義重。」
再?如溪疑惑的挑眉,想了想,心道墨初夭說的大約是上次在狩獵場楚皇救大人的事吧,便不再細想了。
「這兒就沒我的事了,先走啦。」墨初夭微微一笑,拂袖離去間,有一種動人心魄的仙靈之氣,仿佛可望而不可即的仙人。
……
第二日,慕容青城便從床榻上起來了,重新拾起破落的朝政。
最重要的是,下詔令,命令進攻楚國的軍隊立刻回楚,並和秦國的白氏一族脫清干係,不顧一切後果,任憑秦國自己處理。
軒轅楚嫻之死,他並沒有直言,只是說皇后因病去世了,擇日厚葬,卻非葬入皇陵,葬地不明,使得大楚流言紛飛,何方揣測,卻不得其果。
只有少部分宮人知道,卻被嚴令禁止外傳。
而大楚,也迎來了這一年第一場雪,雪花洋洋灑灑,落滿了琉璃瓦,一片幽寒沉寂的氣息。
李允卿則依舊躺在那御書房的偏殿,不曾甦醒過來,殿內每日銀絲碳不斷,將屋子熱的猶如春日。
這個偏殿,除了如溪和南宮洵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但具在御書房當差的宮人傳言,陛下整日都站在院子中,無言的望著這偏殿,卻不敢進去,以至於誤了批奏摺的時間。
那琉璃瓦上白雪千堆,冰凌微垂,映入了誰眉眼中的相思。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那下午時分,偏殿之中,床榻上的人兒才輕輕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淡金色的蛟紗,以及四周金碧輝煌的陳設,李允卿只覺得喉口乾澀,火辣辣的,渾身都沒有勁兒,掙扎了許久,才低低的道:「水……」
沙啞的聲音吐出,在這寂靜的殿中格外清晰。
如溪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驚喜的看了一眼已經甦醒的李允卿,連忙去給她倒水。
如溪將李允卿半扶起來,餵她喝下了水,李允卿才漸漸的恢復了神智,不禁輕聲問道:「慕容呢……他怎麼樣了?」
在御書房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她本已經做好了與慕容一起死的準備了,還好,墨初上趕來了,也不知慕容目前是否已經脫離了危險……?
若沒有,叫她這一生,該如何去愧疚才好。
如溪笑道:「大人您就放心吧,楚皇陛下沒事,很早就醒了,已經頒布詔令,讓楚軍退兵了。」
「是啊是啊,大人你不要擔心了。」南宮洵也趕緊道。
聽到他們倆如此說,李允卿才堪堪的放下了心,鬆了口氣。
還好……一切都結束了。
大家都安然無恙。
除了軒轅楚嫻……是可惜了,但願她下輩子,可以放下仇恨和欲望,快快樂樂的活一世。
李允卿微微抬起頭,清眸望了望那雕花窗棱,外面滿天紛飛的鵝毛大雪映入眼帘,令她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來,眸中柔和。
如溪也順著李允卿的目光看了看外面,笑道:「楚國的雪下的可早了,又是這樣的大,來年一定會有個好收成。不過大人您可別出去看,您還需要好好歇息呢。」
說罷,她又給李允卿捏了捏棉被,把碳火靠的近些。
李允卿此時,依然是臉色蒼白,唇瓣沒有絲毫的血色,呼吸微弱,讓人看了非常心疼。
其實此刻李允卿非常想回到大秦,去處理戰後的事宜,只是她現在也的確渾身虛浮無力,一個動作都異常的吃力。
這樣的身體,怕是撐不過冗長的海陸路程。
她可不想,努力了兩年,卻看不到成果。
所以她重新躺了下去,合上眼睛歇息,想快些恢復體力,好回到大秦。
偏殿外,暗衛看到李允卿已經甦醒了,便飛掠到了御書房主殿去,恭敬的半跪在地,稟報導:「主子,她已經醒了。」
聞言,慕容青城的冰眸一亮,仿若那千里冰封瞬間落下晨曦,春回大地,心頭襲上來一陣暖意,唇角掀起了一抹欣喜又苦澀的笑容。
太好了……
她沒事。
他可以放心了。
慕容青城再是不舍的看了看那偏殿,心裡害怕她會突然走出來,便強迫自己離開了。
他還有堆積如山的奏摺沒有批……從今以後,他要做一個好皇帝了。
……
翌日。
李允卿在清晨時便醒了,威逼利誘讓如溪為她梳妝,她要回大秦了,她實在是擔心,不敢再在楚國多做停留。
如溪嘆息著,只能聽命,為李允卿梳洗打扮。
李允卿此刻身體羸弱的可怕,自己梳頭的力氣都沒有,但是臉色已經有了血色,看起來不再像個白瓷娃娃了。
為了顯血色,如溪特地選了一條玫紅色的長裙,和一條傲雪寒梅的斗篷,為李允卿增添嬌態,看起來才更正常了些。
終於準備好了一切,如溪才打開了偏殿的大門。
門開的剎那間,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驚得李允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差點就暈倒了過去,還好及時被如溪扶住了。
如溪焦急道:「大人,您就聽我一句勸吧,別出去了,您這樣回秦國,等於送命啊!」
「是啊大人,別出去了。」南宮洵說完,就要去把大門關起來。
「不,我不回去……我就是去看看慕容。」李允卿堪堪的穩住了身子,脆弱的張了張櫻唇,氣若遊絲的說道。
「這……好吧。」如溪也覺得,距離的這麼近,大人該去看看楚皇。
可是她也非常疑惑,大人甦醒的事,楚皇不可能不知道啊,他怎麼就沒有來看看大人呢?
楚皇為了救大人,命都可以不要,怎麼這會兒都不來探望一下呢……
如溪和南宮洵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頭的疑惑一模一樣,都是沒有開口直言。
李允卿緊了緊斗篷,踱步走出了偏殿,那院子中的三千白雪映入眼帘,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一向都認為,皇宮中最美的時刻,便是白雪皚皚的那一刻,乾淨的一塵不染,萬籟俱寂,恍若仙宮。
她淡淡的看了看主殿的方向,心裡差不多已經想好了等會該怎麼和慕容青城說話,便踱步走了過去。
殿門口的宮人看到了她,趕緊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李允卿輕步走進去,行過十幾步後,便看到了靜坐在高位之上的慕容青城。
他一襲玄墨色龍袍,與大秦的明黃色截然不同,更為凜冽沉寂,暗雅尊貴。
他單手執著毛筆,認真的垂眸,目光落在那奏摺之上,霸氣側漏,王者風範渾然天成。
李允卿注視了他片刻,遂走上前去,淡淡的問道:「慕容,你怎麼樣了?」
聞言,慕容青城抬起頭來,淡漠疏離的看了一眼李允卿,疑惑的挑眉,沉聲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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