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已經快到初夏了,墨藍色的雲空上繁星點點,偶爾可見絲絲縷縷的煙雲,月光皎潔瀲灩,美的令人心醉。
帝師府的茶園之中,各色茶樹伸展著枝椏,有的壓的很低,剛好在水面之上,茶葉落下,掀起一圈圈漣漪,靜謐悠長。
茶樹之間,坐著一對璧人。
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袍,慵懶的掛在跟上,墨發披散著,漫不經心,卻有一種霞姿月韻的感覺。
女子一襲青衣,勾勒出妙曼的身姿,三千青絲沐浴月華,柔和的躺在地上,纖指正熟練的擺弄著面前的茶具,動作優雅純淨,無比賞心悅目。
那一縷縷清澈動人的水在她的手上仿佛有魔力一般,如精靈跳躍,漸漸的溢出芳香來。
終於清茶泡好了,女子的纖指捏起茶杯,悄悄地抿了一小口,黛眉輕蹙,有點煞風景的吐槽道:「唔……真苦。」
聞言,北夜君輕笑出聲,顛倒眾生的俊顏上,那快意的笑容令人心醉,柔和的道:「你啊,明明不喜歡茶,卻偏偏隔幾天就要泡一次。」
李允卿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清冷的小臉上看不出情緒來,動作有點粗魯的端起另一杯茶遞給他,目光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威脅。
北夜君無奈的搖頭,乖乖的接過了茶杯,淺酌了一口,不禁黑眸一亮,讚不絕口:「小卿兒的手藝還是這般好。」
怕是整個天下,都不及她這麼會泡茶了。
可偏生她就是不愛茶,喝了這麼多年,還是不喜歡。
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了啊。
被讚美了,可李允卿只是冷淡的扯了扯嘴角,小臉上帶著無奈,她可不覺得自己泡的茶有什麼好喝的,都是綠不拉幾苦不拉幾的。
只是因為父親愛茶成痴,才會也逼得她學了這個手藝,並且滿府邸的茶樹,不泡白不泡啊。
只要帝師府還在,她就會一直泡下去,儘管這玩意很難喝。
他們在這裡泡茶,其他人就在四處的房頂上蹲著,偶爾聊聊天,練習武藝。
如溪和南宮洵就坐在李允卿二人不遠處的閣樓屋頂上,四隻腳輕輕搖晃著,嘰里呱啦聊著天,心情頗好。
「南宮洵,你說帝師大人和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然後生個寶寶啊?」如溪托著腮,定定的看著下面的二人。
真覺得,這世間再沒有比他們更般配,更天造地設的人了。
南宮洵不假思索的回答:「肯定是要等到天下太平啊,那還要……好多好多年呢。」
比起問他倆什麼時候在一起,他更想問問,如溪什麼時候想和他在一起……
隨著時間的推移,南宮洵已經確定自己喜歡上如溪了。
這個無邪爛漫,勇敢堅強,擁有赤子之心的女子,雖然她的武功很好,而他一無是處,可是他還是想保護她一輩子。
南宮洵握了握拳頭,可是他還是一無是處啊,就算表明心跡了,如溪是不是都看不起他啊?
畢竟如溪喜歡的可是……曹八啊,馭鬼閣閣主,武功極高的曹八啊,他怎麼比得上?
他除了以前有個皇子的身份之外,還真沒什麼好地方了。
坐在這樣浪漫的繁星之下,他真的好想表白啊……
南宮洵的腦子上正在天人大戰,糾結個不停。
可未曾等到他做出決定,就倏地襲來了一抹怪異的破空聲——
「唰——!」
分散在帝師府各處的影子瞬間警覺起來,躍上了房頂查看。
如溪也站了起來,眸子中帶著犀利,極目遠眺。
「怎麼了嗎?」南宮洵也小心翼翼的爬了起來,湊到如溪跟前,低聲問道。
李允卿耳畔微動,清眸中深不見底,與北夜君對視了一眼。
北夜君慵懶的挑眉,微微側目到一方,李允卿也跟著看過去。
只見那方,竟猛的躍出了數條黑影——!
那黑影的移動速度極快,瞬間就來到了距離李允卿最近的閣樓頂上!
與此同時,帝師府的影子也飛速掠去,速度不輸那些人,相比之下,還要快上幾分!
李允卿微微眯了眯清眸,月色下深不可測。
是誰?
是軒轅慕辰麼?
他竟這般忍不住了?
很快,兩方影衛在空中交手,一時間敵不出勝負來。
如溪飛掠而至,與曹八餘禁,三人一同加入戰鬥,空氣中漸漸瀰漫起了血腥味,一條條屍體橫在房頂之上!
南宮洵緊張的手心冒汗,一雙眸子片刻不離如溪的身影,生怕她受一點傷害!
月姑和一些丫鬟從屋子中走出來,看到房頂上的打鬥,一個個都是特別淡定的。
畢竟帝師府這個地方,是眾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刺客殺手,是非常正常的事,她們已經見慣不怪了。
月姑還是有點擔心李允卿的安全,快步來到了李允卿這邊,佇立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戰況。
敵方黑影約莫有一百名,不算多也不算少,大概就是來試探帝師府的防衛程度的。
不多時,那些黑影便被盡數解決,百條屍體橫在房頂上,血液瀰漫開來,觸目驚心——
影子們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屍體,如溪也幫了一下忙,南宮洵就小心翼翼的爬過了房頂,來到了她身邊,緊張兮兮的打量了她的全身:「八婆,你沒受傷吧?」
如溪:「……」
雖說是在關心她,可是這稱呼,可不可以改改啊?
她聽了一點也不感動,還有點想抽他怎麼破?
在仔仔細細的查看完了之後,南宮洵才嘆了口氣:「還好沒有受傷。」
真是擔心死他了,以後如溪有什麼任務,他一定要跟上。
雖說……他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放心吧,如大小姐我武功好著呢。」如溪故作得意的哼哼道。
其實心中因為南宮洵的關心,有絲絲縷縷的彆扭,難以訴說。
李允卿淡淡的看著房檐,看不到屍體的她,敏銳的聞到血腥味,輕聲問道:「是誰的人?」
北夜君慵懶的抿著薄唇,俊顏微涼,也等待著答案。
余禁監察了一下屍體,並沒有發現什麼身份的證明。
倒是有影子有消息,月姑低聲道:「聽聞今天傍晚,辰王殿下去過黑城。」
黑城,一年前李允卿買影子的地方。
果然是他,終究急功近利,忍不住了。
她還是很了解他的。
李允卿淡淡的挑眉,嗓音平淡如水:「他查出我的事了?」
月姑頷首:「應該是。」
北夜君凜冽冰冷的眯了眯黑眸,眸底氤氳著一抹殺意。
軒轅慕辰,剛剛封王不到三天,就將主意打到小卿兒頭上了,真是膽子不小。
正在北夜君在心中盤算了讓軒轅慕辰一百種死法的時候,李允卿無奈的瞥了他一眼:「你可別打草驚蛇,乖乖待在府中。」
實施計策時,北夜君就是她的小媳婦,什麼事都別做。
如若她有危險,那自然還是得他出馬。
「好,不過他的命,要留給我。」北夜君慵懶而溫和的應道,黑眸中卻含著濃濃的殺氣,好似恨不得把軒轅慕辰打進十八層地獄。
自從聽李允卿說了,上一世她死在軒轅慕辰身上。
北夜君就憎恨上了這個他以前從不關注的皇子,心中盤算了上千種死法,想挨個在軒轅慕辰身上實施。
如今軒轅慕辰竟然派人刺殺她,他想殺軒轅慕辰的心,又蹭蹭蹭的上了好幾個檔次。
李允卿微微垂下清眸,把玩著自己的纖指,腦子中思緒萬千。
其他三部在短時間內除不了,也不知道蘇家那邊,還有多少么蛾子。
不過這些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她需要慢慢的來,才會不破壞大秦朝廷本身的根基。
正待她想的入神,頭頂上倏地落下了一個爆栗,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怒瞪著施暴者。
北夜君有點心虛的收回爪子,無奈一笑:「好了,別想了,很晚了,回去休息。」
「休息就休息唄,打我做什麼。」李允卿乾巴巴的扯了扯嘴角,滿臉寫著不服氣,站起來朝閨房而去。
「生氣啦?」北夜君很快跟上去。
李允卿乾脆的道:「沒有。」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茶園盡頭,曹八也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草帽壓的很低,看不清神情,卻讓人很明顯的感受到了落寞。
余禁瞥了一眼他:「餵。」
「嗯?」曹八轉過頭來,冷冽的應了一聲。
「也沒什麼。」余禁隨意一笑,看了看已經下了房頂的如溪和南宮洵,房頂上已經空無一人,他才問道,「如溪對你而言是什麼?」
曹八微微一頓,沒想到余禁會這麼問,沉默了一下,沉聲道:「徒弟,屬下,同事。」
聞言,余禁揚了揚眉毛,這個答案他已經猜到了,不過還是沒想到,曹八會這麼說。
回想多次看到曹八看著帝師大人失神,余禁的心頭有個驚人的猜測。
可是這樣的事,又不會像如溪那樣,可以直接說出口。
就像曹八一樣,有口不言。
因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帝師大人對於他們而言,是貼身跟隨卻又無法觸及的存在,有的事,說出來也無可奈何,不如意會不言傳。
曹八若有所思的看著余禁半晌,二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卻又好像都懂似的。
片刻後,各自散去,只餘下雲空中那輪薄涼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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