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李允卿從被窩中爬起來,迷迷糊糊的看向窗外。
窗外大雪紛飛,寒風呼嘯,窗戶紙上凝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幾乎看不清院子中的景象。
她突然想到遠在楚國邊境的北夜君,也不知楚國是否也如此寒冷,他有沒有加衣服呢。
算著時間,還有半個月就到年節了,他能不能準時回來呢。
一邊想著,李允卿就已經從被窩中爬了起來,穿上鞋子,走出屏風的稀碎聲音,就已經引起了外面丫鬟的注意,趕緊問道:「大人您醒了嗎?」
李允卿微微挑眉,這麼冷的天,竟然一直守在門外麼。
聽不見李允卿回答,丫鬟便輕輕的推開門,露出一個小縫隙,從縫隙中查看李允卿在幹什麼。
李允卿看到,那丫鬟穿的非常厚,裹得和粽子似的,身上也盛滿了白雪,小臉凍得通紅,一看就是在門外守了一夜。
「大人您醒啦,我去給您端熱水。」丫鬟扯開凍僵的嘴唇笑了笑,說話間呼出來一大團白氣,隨後掩上門,快步跑走了。
不一會兒,丫鬟又推門而入,將熱騰騰的水放在洗漱的架子上。
李允卿微微抬眸,看了看她,隨後走向水盆,一邊淡淡道:「以後我房前不必守夜了。」
丫鬟微微一愣,不必守夜了?可是大人若是有需要該怎麼辦。
月姑隨即踏入了屋子中,柔聲道:「小姐說不必就不必,下去吧。」
「哦,是。」丫鬟應了一聲,快速退了下去。
李允卿打濕毛巾擦了擦臉,月姑便走過去給她拿衣裙:「今天雪這麼大,小姐非去皇宮不可嗎?」
李允卿微微斂了斂目光,淡淡道:「總歸是離開了兩個多月,就算不授課,也該去看看。」
月姑點了點頭,拿來衣裙給李允卿換上。
從前那一柜子的青衣放了兩個多月,大多已經潮了,便乾脆一股腦扔掉,新購進了一批各色的衣裙。
恰在冬日,月姑便拿了一件雪白的棉裙,裙角繡著大朵大朵的紅梅,傲雪寒梅,正好襯李允卿的氣質。
青絲就隨便拿了一根紅色的絲帶半挽起,其他的盡數披散在身後,墨發如瀑,柔順光澤。
待捯飭好了之後,李允卿隨意的打量了幾眼銅鏡中的自己,隨後淡淡的低聲道:「把三省六部的官員資料給我準備一份。」
聞言,月姑微微一震,眸子中划過了一抹訝異:「小姐……您想對六部下手了?」
李允卿清淺的瞥了一眼月姑,微微一笑:「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先把資料準備著,我想想計策再說。就等過了年節,再動手吧。」
「是……」月姑低著頭,應了一聲,心中有無限的擔憂。
這才剛過了林啟的事,這麼快又要著手對蘇付動手了。
在朝堂上摸爬滾打的老狐狸們,不一定比林啟那個舞刀弄槍的好糊弄。
很多時候,這些帝都中的明刀暗箭,比沙場上的刀光劍影,還容易置人於死地……
如今的處境就是,李允卿手中已經握有兵權,不怕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若在朝堂上走錯半步,可能就回天乏術了。
那樣李允卿就真的只能想想,用武力挨個暗殺,這種費力氣又不討好的辦法了。
隨後李允卿與月姑如溪一同出了帝師府,穿過了那熟悉的林蔭大道,前往皇宮。
如今大雪紛飛,樹木大多已經凋零,這大道上一片雪白,三人走過去,留下一片深深淺淺的腳印。
南門的禁衛軍恭敬地讓路,李允卿踏入了皇宮之中。
被白雪覆蓋的皇宮變了個模樣,處處是晶瑩剔透,純淨的沒有一絲瑕疵,恍若九宮瑤池一般。可來過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個金絲籠,吃人不吐骨頭的金絲籠。
重活了一世,李允卿第一次見到皇宮大雪,猶記得無數次,幼小的她隨同父親入宮,在御花園堆起高高的雪人,聽著那些路過宮女的閒言碎語。
那時的她便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金裝玉裹的地方。
從南門到翰學殿是不會經過後宮的,不過剛好李允卿想過去看看,如若有時間,該去御書房一次。
路過的宮女太監都知道她的身份,待她經過,紛紛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靜候她走過,才敢再動作。
她一襲白裙紅梅,青絲如墨,玉顏清冷,一如年前登勇九重殿時的容顏不改,只不過,身份大不同罷了。
剛好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一處白雪皚皚的御花園時,有幾個宮女正在清掃白雪,翠綠的葉子上凝結著冰晶,隨著寒風搖曳。
「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媚貴妃嗎我的好姐姐,如今林家已經倒了,你以為後宮還有誰會對你點頭哈腰?」
御花園中,傳來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嘲笑聲。
李允卿微微抬眸,清冷的目光望過去。
只見那白雪掩映間,是三個衣著華貴的后妃,其中面色難看的,正是兩個月前風頭正盛的媚貴妃林媚兒。
月姑輕聲道:「從半個月前林家倒台,陛下就處置了她上次的罪行,削了封號,降為美人。」
李允卿微微挑眉,這是情理之中的事,當年橫行後宮的三大寵妃之一的林媚兒,也終有倒台的一日。
所謂牆倒眾人推,這些被她欺壓過的人,自然是要來討回屈辱的,也是林媚兒自己種下的惡果。
林媚兒可是殺了陛下心中摯愛梅妃,如若不是因為舊情未了,怕是就直接賜白綾了。
如今不過小小美人的林媚兒,衣著簡單,一襲素雅的無繡羅裙,頭戴一點玉質的碎花頭飾。不過依舊擋不住她本身嬌媚動人的容顏,若不是此時臉色難看至極,那也是絕色美人一枚。
正在嘲笑她的人,其中一位便是她從前的跟班,陸昭儀陸春麗。
如今陸春麗可是比林媚兒高几品,在她面前終於可以揚眉吐氣,耀武揚威了自然不是錯過機會。
「滾開。」林媚兒冷著臉,狠狠地呵斥道,說完,她準備轉身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還不等她轉身,便是一個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御花園,旁邊的宮女皆是回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熱鬧。
林媚兒不敢置信的捂著臉,整個人都在顫抖,喘著粗氣雙目赤紅。
甩她巴掌的正是陸春麗。
陸春麗得意的笑著,拍了拍手,冷哼了一聲:「賤婢,本昭儀還沒準許你走,你怎麼就想走了,還對本昭儀出言不遜,誰教你規矩?」
林媚兒看著陸春麗,眸子中帶著嘲諷:「陸春麗,你還記得以前你是如何對我點頭哈腰的嗎?把兒子都往我這裡塞,恨不得把自己貼在我的腳下,嗯?」
聞言,陸春麗一陣大笑,厲聲冷喝:「賤人,你還敢說以前,要不是你,本昭儀還不至於那般低賤如泥!茹兒!」
「奴婢在。」陸春麗身旁的宮女站了出來,屈膝行禮。
陸春麗看著林媚兒那嬌美動人的小臉,冷笑一聲:「林美人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本昭儀就教教她規矩。你在這裡扇她耳光,不到正午不許停。」
「是!」如此酸爽的任務,茹兒欣喜的應下了,趕緊道,「快點,把林美人按下去。」
話音未落,就有兩個粗使嬤嬤走了上來,一把鉗住了林媚兒的手臂,就要把她往下壓,厲聲喝道:「跪下!」
林媚兒奮力掙扎,雙目赤紅的瞪著陸春麗:「陸春麗!我若有翻身之日,定叫你生不如死!」
陸春麗瞪了瞪眼睛:「你們聽見沒?這賤婢要造反了,給我狠狠地打,不到太陽落下不准停!」
「是!」
茹兒的唇角帶著陰狠的笑,擼起袖管,一個巴掌惡狠狠的扇了過去!
「啪!啪啪!」
宮裡的宮女可都不是吃素的,粗活干慣了,手力大的出奇,這樣幾個巴掌下去,林媚兒的嘴角都有血絲滲出來!
又是連續幾個巴掌,林媚兒承受不住向旁邊倒下去,滿頭都粘了雪,又被人拉起來,繼續打。
如溪有點不忍心的皺起眉毛,低聲道:「這是有多大仇啊,都是一個宮裡的,何必趕盡殺絕呢。」
月姑輕輕一笑:「這宮裡的人啊,沒一個是簡單純良的。」
「軒轅楚嫻呢?」李允卿清眸微斂,淡淡的問道。
「被送去瀟湘館了,那地方多日無人打掃,旁邊又是些宮人住的地方,二公主也是要吃點苦頭的。」月姑低聲道,「二公主已經及笄有段時間了,估摸著過了年,就要被皇后許配給哪家公子了。」
林家這一倒,林啟的妹子,侄女,紛紛成了落水狗。成為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從前的軒轅楚嫻及笄良久都沒有出嫁,是因為林媚兒壓著,非北夜君不嫁。而如今呢,林媚兒管不著她了,她的婚事就是由皇后蘇錦慧做主。
蘇錦慧與林媚兒積怨已久,如果不給軒轅楚嫻找個殘廢夫婿,那還真就奇怪了。
李允卿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這大秦啊,從前姓林的人人諂媚,如今人人喊打,不過只是兩個多月的變遷而已,就已然物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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