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以我血祭山河(16)

  今天的雨並不是很大卻淅淅瀝瀝下了一天,只是下午那陣雨勢猛些,這會兒已經停了。整個北平城都被浸的濕噠噠的仿佛在哪兒都能滴出水來,路邊的燈光渾圓柔和,這場雨緩解了熱夏的最後一絲酷暑,也算是乾燥秋季的第一抹濕意。

  戲罷的比往日早了一些,顧淮之看著街上還算熙攘的人群收回了叫黃包車的手信步走在街上,邊走邊想著今天黃老闆的話。

  想不到自己現在還有這傳聞,平日確是一點都沒聽過,不過也是,他本來就性子淡,不喜人際只和那幫師弟師妹親近,誰會上趕著把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拿來同他閒談。

  只是萬一那人聽到以為是自己為了攀附關係散播出去的,該怎麼同他解釋呢?想到這裡顧淮之輕輕擰了擰眉,為什麼要同他解釋,他行得正坐得端!

  「哎,先生吃碗餛飩嗎?」巷子拐角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只了個餛飩攤,小伙出聲招呼,聲音有些輕,不像別的攤位那般渾厚悠長。

  小攤不大,只有四五張桌子,這會兒只有兩桌客人,沸湯升騰的熱氣氤氳在昏黃的燈光里,是少有的煙火氣,但他今夜沒有吃宵夜的打算,「不必了。」

  「先生真的不嘗嘗嗎?我們這的餛飩可是全北平城最好吃的。」攤主的聲音沉了下去,力道也重了些。

  全北平城最好吃?口氣倒不小,顧淮之停住腳步望過去,攤上燈光晦暗,小伙的下半邊臉被隱在光暈里,只剩下眉眼,和隱隱約約的胡茬。他莫名想到了那晚在那處破院子見到的人,只是那人眼角有顆痣,也不曾這般不修邊幅,他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每次見面不管是什麼情況他的頭髮都是一絲不苟。

  徐啟一動不動的盯著對面的人,看到他眼裡情緒划過的瞬間他知道是時候了,「來,顧老闆,嘗嘗我們的手藝。」

  他的動作很快,顧淮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拽到了桌子前,還貼心的給他擦了擦桌椅,「馬上就好,您稍等。」

  顧淮之眯了眯眼睛,「你認識我?」

  「這北平城裡誰不認識顧老闆,這餛飩可是有人為你親手包的。」他的後半句說的極輕,周遭的聲音再大一點就會被蓋過去,但還是被顧淮之收到了耳底,小伙動作極快不過兩句話功夫餛飩就被端到了眼前。

  「兩個銅板。」徐啟笑嘻嘻的把手伸到顧淮之眼前,「得嘞,您慢用。」

  掌心有繭,中指和食指有繭,聰明如他,幾乎是一瞬就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但他們現在就是籠中鳥,總有人看著,雖然沈懷意走之前讓沈振華撤走了盯著他的人,但暗地裡有多少他還是有數。

  「老闆是本地人嗎?怎麼以前沒見過你這餛飩攤?」

  「不算本地人,只是一直在這裡謀生計罷了。」兩人一個在攤子前忙碌,一個坐在桌上吃著餛飩,就這麼閒聊著。

  「味道不錯,老闆娘手藝很好。」顧淮之放下勺子盯著攤上忙碌的人,借著略微有些喧鬧的人群說道。

  徐啟走到桌邊俯身端走空碗,「老地方。」用剛好夠顧淮之聽到的聲音說道。

  「老闆。來碗餛飩。」

  「哎,來咯。」

  顧淮之看著忙碌起來的背影默不作聲起身,拐進了巷子。

  剛進院子顧青山就跑了過來,看著還有些委屈,「師兄你今天怎麼回來的晚?」

  「有點事耽擱了。」雖然結束的早,但走回來再加上吃飯耽擱下來反而沒有平日裡快。

  「哦,師兄你不在的時候那個厚臉皮的人又來了。」兩人邊往前走,顧青山邊吐槽著楚辭今天的所作所為。

  跨進屋子的時候顧淮之停了腳步,「這是怎麼回事?」顧青山剛說道他住了下來,誰知師兄的腿這麼長,自己還沒講完就看到了酣睡的楚辭。

  「罷了,今夜你在這裡睡,我去你屋裡。」聽完解釋顧淮之只留下了一句,就轉身去了堂屋,留下生無可戀的小師弟。

  顧青山「......」

  院裡的燈都滅了,黑黢黢一片,顧淮之房間的燈趁著無人注意亮了一瞬。剛下完雨的夜有些許涼意,顧淮之在長衫上套了件坎肩,關燈融入深沉寂靜的黑暗。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偶爾經過牆院時裡面傳來的狗吠,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拐了好幾個街角顧淮之才看到之前那座破敗的院子,那扇門好像比之前更破了些下一秒就好像要倒下了。

  吱——

  顧淮之輕輕推開門,借著月光摸索到上次的那個屋子裡,裡面黑漆漆一片不像有人的樣子,「徐啟?」雖然是處破舊荒廢的院子,但顧淮之還是小心謹慎道,只是並沒有人理他,會不會是自己會錯意了,他說的難道不是今晚嗎?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回應,他便打算起身離開。

  「顧老闆。」低沉沙啞的男聲從屋子深處傳來,這院子本就滲人這會兒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顧淮之覺得自己的身上的汗毛在一瞬間都立了起來,在看到捧著一柄小小燭台的徐啟時,他下意識出了一口長氣。

  看著顧淮之的反應和那昏黃燈光下依舊刷白的臉徐啟知道自己嚇到他了,罕見的有些侷促,撓了撓頭,「顧老闆沒事吧?」

  「沒事,只是徐副官下次能不能不要裝死?」顧淮之知道他是謹慎,但對他嚇到自己還是有些惱,「要知道人嚇人嚇死人的。」

  「今日是徐某不是,顧老闆見諒。」

  徐啟低下頭,看著桌子抿了抿嘴,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哄人,顧淮之看著他這副樣子也不好再為難人,「行了,說吧,什麼事?是你那沐祖宗又惹什麼事了?」

  「今日來找顧老闆,不是我家元帥的意思,是...是...」徐啟看了看對面人的表情,見沒什麼波動才借著說下去,同時心裡也多了一絲疑慮,這人看起來根本就是個薄情人,這事能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