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雕工

  當晚,葉望天盤膝,卻一直沒能靜下心來修煉,季啀老人離開時留下的話語在他腦中不斷迴響。

  最簡單,最純粹的,便是一座木雕的誕生!

  這是什麼意思?葉望天不明白,這種一眼可辨的事實,難道會比那絕艷一刀隱含著更深層次的體悟?

  良久,葉望天睜開雙眼,長出一口氣,他心中知曉,這或許是一種大氣魄,大感悟也說不定,返璞歸真才是最真實的意境!以他現在的境界恐怕是難以悟透了。

  葉望天不再多想,寧心靜氣,開始認真修煉起來。。。

  白天的嘗試中,葉望天模擬的刀意成功的引得體內內力的共鳴,可想而知,方法是對的,只要自己不斷參悟下去,擬化出完整的刀意,破開這內力球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那一刀的意境仿佛在葉望天的腦中生了根,牢牢的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只待體悟引導便可茁壯成長。

  葉望天心無雜念,腦中回顧著老人切下那一刀的場景,用心去契合其中的意境,心念化作一柄細小的雕刀,在丹田處的內力球上嘗試了起來。

  心念化成的刻刀輕顫,一刀刀輕飄飄的劈落在內力球表面,或平削,或斜斬,或力劈,每一刀葉望天都要費勁心力去控制,盡力在「形」上先達到與之相合的程度。

  果然,當葉望天操控心念斬下第二十刀的時候,內力球輕顫,一絲細小如蛛絲的氣流從中分離,重入葉望天的掌控。

  葉望天心中湧起一股喜意,若以平日裡的方法,想要分離出這一線的內力,起碼要砍上數百道,而今用上了這種刀勢,竟節約了數十倍的功夫!儘管需操控心念以這種費力的軌跡運行極為的消耗心神,但總的來說,效率上依舊是之前的數倍。

  果不其然,當葉望天分離出第二股內力的時候,整個人便已累的夠嗆。以他目前的心力,他也只能維持這種刀痕軌跡施展四十多次,再多就無法支撐了。

  四十多刀,耗時半個時辰,分離出了兩股蛛絲內力,若在平時,分離出這兩股內力需要耗費他兩個時辰才能做到,整整節約了三倍的時間!不過因為耗費了太多心神,葉望天休息了半個時辰才再次開始了修煉,整體上效率達到了平日裡的兩倍。

  這一點足以令葉望天感到興奮與滿足了。

  一夜很快便過去了,在此期間葉望天一共分離出了十四股內力,心念化成的刻刀斬出近兩百刀,最後一股內力分離出之後,葉望天休息了片刻便不再修煉,而是盤膝閉目養神。此刻,窗外的天空已經泛白,他在調整狀態,準備去見季啀。

  不多時,睡在他鄰床的梁羽翻身坐起來,見葉望天沒有醒來的跡象,便輕手輕腳的穿戴好衣物出了門,想必是去參加單朔的晨練了。等到梁羽走遠,葉望天睜開雙眼,目光清澈,精神飽滿。他下了床,推門而出。

  路上行人不多,這裡沒有早起的習慣,反倒有幾名孩童打鬧著在村中小巷裡穿行。葉望天也不耽擱,徑直向著村外行去。

  經過村頭,他向修煉場的方向觀望,不遠處,幾名少年挺拔著身體佇立著,形容肅穆,單朔站在前方,好似在講解著什麼,葉望天聽不分明,他看到梁羽也在其中,梁羽卻未曾發覺他的到來。就在葉望天轉身離去之際,立身眾人之前的單朔似有意無意的向他所在方向瞄了一眼。

  出了村子,葉望天向著昨日那老樹的所在行去,很快便來到近前,老者早已等候在此,他半躺在躺椅上,白髮披散,腰間拴著一座木雕,正是他昨日雕刻的那女子「茹心」的木雕。察覺到葉望天的到來,老人季啀坐起身,微微一笑:「你來了?」

  葉望天躬身行禮道:「前輩,是我來了!」當他俯身的瞬間,葉望天眼神一瞟敏銳的看到,在老人躺椅的另一側,一柄柴刀橫躺在地上。

  季啀笑道:「你的天賦很高,這一點從昨日我使出那一刀你便可捕捉到其中一絲韻味可以看出,所以過多的陳詞濫調我就不與你多說了,我們直入主題。」說到這裡,老人從躺椅上起身,抖了抖袖袍指向一側的柴刀繼續道:「拿上它跟我走。」說著便自顧自的向著密林的方向行去。

  身後,葉望天撿起柴刀打量,發覺其上布滿斑斑鏽痕,刀口早已鈍蝕,沒有一絲鋒口,葉望天心中雖有疑問,仍舊提著鏽跡斑斑的柴刀跟上了季啀的步伐。

  不多時,二人已來到原始森林的範圍,季啀輕挪腳步,走近其中一顆古樹,抬手拍了拍,而後走向另一顆,再拍了拍,葉望天不知老人是何意,只得在一旁看著。片刻後,季啀開口了,他指著自己所停留的那棵樹語氣平淡道:「用你手上的刀,砍這棵樹。」

  葉望天愕然,卻不得不依言走近那顆古樹,這棵樹粗約三丈,高十餘丈,大概是附近最細的一顆了。葉望天略微估測了一下,當即便舉起手中柴刀,運力猛地砍向樹身。

  「砰-」沉悶的撞擊聲過後,樹身上出現一道淺淺的印痕,而葉望天的手卻已被震的有些發麻。鈍厚如鐵板的柴刀根本不足以在樹身上留下任何切口,他咬咬牙,再次揮動柴刀奮力的砍向古木,一刀,兩刀。

  「砰-」

  「砰-」

  。。。。。

  一聲聲悶響過後,葉望天總算在樹身上開出一道內凹的口子,卻已經累得使不上勁兒了,有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滴落。在他一旁,季啀只是笑「看」著這一幕,默不作聲。

  葉望天喘著粗氣,一刀接一刀的砍在樹身上,汗水布滿了脊背,浸濕了衣服,在他背上露出一圈濕痕,握著刀柄的右手,虎口已然崩裂,有絲絲血跡滲出,身體強悍如他也無法維持這種近乎自虐的劈砍。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他已經沒有氣力再進行下去了。

  一直未曾開口的季啀見此,面向著葉望天笑道:「是不是很吃力?」

  葉望天艱難的點頭。

  季啀緩步走近葉望天,從他手上接過鏽蝕的柴刀,轉而面向巨木,聲音中竟有著幾分調侃:「你連砍樹都不會,如何成為一名出色的雕工?」

  葉望天知曉老人要出手了,連忙侍立在一側,凝神注意著老人的動作。

  只見季啀並未蓄勢,周身卻似漾起一股奇異的波動,身處其中,葉望天竟隱隱感覺到一種意志。

  是老者的意志,竟化作場域外放在體表!

  季啀老人半提著柴刀,就這麼輕飄飄的隨意揮出一刀,橫切向古木粗壯的主幹,速度也不快。但。。。

  「噗-」的一聲,老人鬆開握刀的右手,向後退出幾步,葉望天怔怔的看著那完全沒入樹幹內部的柴刀,整個過程被他盡收眼底,葉望天一張嘴張的老大,露出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他知道,在這一刀上,老人並未灌注一絲一毫的內力,他無法相信這看似簡單而隨意的一刀竟能做到這般!身處在老人身側,葉望天深刻的感受到了一種玄奧的意境,如形成了一處場域籠罩在二人所在的位置,令他的心神感到一種奇特的共鳴,情緒似乎也隨之波動起伏。

  葉望天神色怔怔發愣,卻聽老人平靜的聲音響起:「你何時能夠做到如此,那便算感悟這一刀之意,我也不算白教你了。」說著,老人轉身,逕自走回不遠處的老樹下,悠閒地躺在竹椅上閉目養神起來。

  葉望天回過神來,默默拔出沒入樹幹的柴刀,陷入了思緒之中。

  這便是刀意的深刻體會嗎?昨天我只把握到了刀的『形』,此刻我又感受過刀的『意』,若這兩者相加,便是成就了那驚艷一刀的原因所在吧!

  他的眼神變的堅定,再次舉起手中柴刀,借著先前身處老人的『意』中殘餘的一絲觸動,揮出柴刀,開始砍向樹身。

  。。。。。

  整個上午,葉望天皆是在砍樹中度過,儘管數次累的氣喘吁吁,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頭緒,那種若有若無的意境著實難以把握。他只是一味的重複著舉刀,劈砍,收勢,再舉刀這個簡單的過程,唯一的收穫恐怕就是,這粗愈三丈的古樹被他硬生生的砍進去一尺多。

  午後,季啀尋到葉望天便道:「這砍樹是長久之功,今日便到此為止,接下來你需要學的是雕工。」說著老者撿起被葉望天丟在一旁的柴刀,直接轉身一個斜斬,刀身上好似浮起一道厲芒,鋒銳畢現,那古木瞬時沿著切口轟然倒地,發出震天響動,葉望天注意到,在樹木斷裂處的切口平整光滑,再看看老人手中鏽鈍厚實如鐵板的柴刀,不由咂咂舌,心中一陣感慨。

  緊接著,老人右手一抖,手中出現一柄骨質刻刀,刀刃閃爍著森森寒芒,好似用某種妖獸的牙齒打磨而成,看著鋒利無比。季啀身形一閃整個人化作一道風,圍繞著這巨木遊走了起來,片刻後回到原處。

  「嘩啦啦-」

  一陣雜亂的磕碰聲過後,整棵巨木竟自行散成一堆大小几乎等同的木料,這些木料均長約一尺寬半尺呈條狀。老人撿起其中一塊道:「雕刻講究的先是形似,再到神似,你隨意雕刻出一個物件,儘量做到形似,這一點很簡單,只需用心即可!」他一甩手,將那柄骨質刻刀丟給葉望天,葉望天伸手接住,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老師!」

  隨即,葉望天原地盤坐,從地上拿起一塊長條木塊,一手托著木料,一手持刻刀,開始想像著一個物件的外形,很快的,他的腦中呈現出一個雛形。

  葉望天開始動作,他手持著雕刀一刀刀在木料表面緩緩刻劃著名,不時有碎木屑從木料上脫離,這刻刀鋒利無比,葉望天使起來並不吃力。很快的,木料的外形不再平整,而是有了弧度,葉望天死死的盯著木料,手上動作緩慢而謹慎,一刀刀刻劃著名,磨去稜角,儘量做到圓滑。先是頭,再到身軀,然後是腿,最後輪到尾巴。

  雕刻進行的很慢,葉望天全神貫注,生怕一不小心造成什麼疏漏或破壞整天協調的劃痕,整整一個下午,葉望天都在完善著他的作品。。。

  日落時分,葉望天站起身,將手中木雕舉到面前,端詳片刻,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這是一隻猿猴,周身毛髮翻卷,半蹲著,手臂撐在地面,在它的右手上握著一根長長的錘行兵器直直穿過它的右肩直達腦後,看著威風之極,但美中不足的是,猿身毛髮的細緻處處理的不到位,且這猿猴神情呆滯,動作看似威風實則死板,少了幾分靈動,便成了一個普通的木雕工藝品,平平無奇。

  不錯,葉望天雕刻的正是金猿,雖是耗費了整個下午的時間,但能做到把金猿的整個外形呈現在這小小的木座上,他已是感到頗為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