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鵬醒來時,腦袋裡完全是空白,看著眼前一張水嫩嫩的小圓臉發呆。
「幫主,你醒了?」膚如凝脂的胖丫鬟小桃神情輕鬆了許多。
「你是誰?」
「幫主,奴婢是葉香主的貼身丫鬟小桃。」
「葉香主?」白鵬皺眉思索,驟然間想起了一切,從榻上一躍而起,「葉香主呢!蘭蘭!蘭蘭!」
「葉香主已經走了。」小桃說道。
「走了……」白鵬一陣迷惘,心裡空蕩蕩的。
「葉香主說,早晚還會與幫主見面,請幫主不必牽掛她。另外還說……」小姑娘的臉se微微泛紅,「還說以後小桃去和小果一起伺候幫主。」
「哦……好,以後你專心伺候兩位少nainai,讓小果騰出功夫跟著我。」
「是,幫主。」
「別叫我幫主,跟小果一樣叫我少爺。」
「是,少爺。另外,葉香主還交代,以後麗人堂的管家就是清霜姑娘。」
「清霜姑娘……嗯,我聽說過她。」白鵬緩步走出水月軒,心裡有些失落,進入水月軒之後的一切都像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佳人杳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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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門附近,孫禿子已經醉了幾ri,喝完了睡在街上,醒了又喝。宏威鏢局倒了,他無處可去,也無工可做,以往的工錢都扔在了賭場,沒有積蓄可以支撐未來的ri子,只能用講熟了的內幕故事向小酒館的客人換酒喝。
此刻又有兩位客人幫他買了酒,貪婪地喝下一大碗之後,孫禿子抹了抹嘴,用手醒了一下鼻涕甩在地上,在褲子上蹭了手,又開始流淚:「陸總鏢頭他們都是被那禍水害死的呀!宏威,多好的鏢局,就因為那禍水……」
客人笑道:「咱不關心陸天羽怎麼死的,你給我們說說你看到的,血手幫主夫人跟那些男人的事,說詳細些。」
「兄弟你們要聽哪段?」
「隨便,一段段講唄。」
「啊……」孫禿子拿起酒壺晃了晃,又盯著客人看。客人無奈搖頭:「酒保,給他再來一壺。」
「嘿嘿……」孫禿子一口酒下肚,眉開眼笑,「我第一次看到,是晚上巡夜,總鏢頭那天又不回家,住在鏢局裡,我忽然就瞧見啊,蘇柳那小娘皮悄悄溜進總鏢頭屋裡。哈哈,你說,這時候我就算不敢偷看,也想偷聽啊。總鏢頭好大的一聲『啊,舒服』。究竟怎樣舒服的,我卻瞧不見,只好繼續聽,蘇柳說,總鏢頭啊,奴家的種種妙處哪是那五百兩賞銀可比的……」
「孫禿子!」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嗯?」孫禿子轉身看去,居然是個極美的小姑娘,頓時se迷迷地笑了起來,「怎麼,姑娘,你也要聽故事?」
「出來一下,我有事要悄悄告訴你,不能讓別人聽到。」姑娘微笑道。
「嘿,嘿嘿,頭一回有這樣的美女找我說話,」孫禿子向兩名客人一揮手,「我待會兒回來,你們別走啊……」
「你快點!」
跟著姑娘走出酒館,向旁邊一條小巷拐去,孫禿子兩次伸手,都差了一點點摸不到那姑娘,於是跌跌撞撞加快腳步,眼看就要得手時,姑娘忽然回身,一腳踹來,孫禿子胸口劇痛,騰雲駕霧地跌出不知道多遠,摔得全身都要散架。隨後兩邊過來幾名黑衣人,拿著麻繩動手就捆。孫禿子大驚,喊道:「救……」一塊臭哄哄的爛布塞入口中,將他的喊聲全部悶了回去。<雨閣,務必剁得細細的,再找兩條大狗來,剩下的事等我們回來再說。」
一名黑衣人口中稱「是」,將孫禿子提了起來。孫禿子聽到個「剁」字,酒完全嚇醒了,口中「唔唔」連聲,也不知是在罵人還是在求饒,隨即便給扔到一輛馬車上,放下了帘子。
漂亮姑娘縱身上了高頭大馬,一揮手:「出南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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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鵬正坐在湖心亭想著葉如蘭和「時空坐標」的事發愣,忽見那個姓徐的黑風隊員氣喘吁吁跑來,遠遠就喊「幫主」。
「什麼事?」
「幫主,查到陸氏兄弟下落了!」
白鵬一拳砸在長椅上,挺身而起:「他們在哪?」
「這......這是他們如今的住處地址,」小徐摸出一個紙捲來交給白鵬,「陸天羽斷腿之後不久就死了,他遺孀和子女家人還在原先家裡住著,老婆名字叫賀人鳳,是賀人傑的妹妹。陸天翔拋了妻兒和幾個妾侍,只帶了一個小妾躲到了鄉下的莊院中,身邊應該沒什麼高手,只有些家丁。」
「好!非常好!」白鵬咬緊了牙關,「他還帶了個小妾?那一定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哼哼」他眼中忽然she出些邪惡的光芒來。
「幫主,咱們怎麼做?」
「司徒統領現在在做什麼?」
「司徒統領剛抓了孫禿子,讓小何負責千刀萬剮,然後司徒統領去南門外向杭州方向追一個鏢頭田海龍去了。宏威活著的鏢頭只有他一個了。」
「嗯。」白鵬點點頭,又環顧四周,「此刻黑風隊只有你一人在麗人堂?」
「是啊,幫主,其他人都跟著司徒統領去了。」
「幫我找幾個普通守衛來,找七個人,咱們騎快馬去好好探望一下陸天翔。哼哼」
「是,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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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體積堪比「紫竹居」的四**馬車晃悠悠走在湖州城南的官道上。
車中堆滿各種家用物品,空隙中擠著一男一女。
男子絡腮鬍須,肌肉虬結,面seyin郁。女子面容長得甜美俏麗,身材也婀娜玲瓏,伸手扶著身邊搖晃不已的家什,目光略有些惆悵。
男子忽然從地上撿起一柄鬼頭刀,用手指輕輕捋過刀刃,起身推開車門,向車後遠方張望了一眼。
「相公,」那女子開口道,「從沒見過你這麼害怕,究竟發生了什麼?走的時候你就催得急,好多東西來不及帶上!」
「桐桐,你收拾這些家什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連這大棉被都帶上了,這些咱們去了杭州還可以再買的!」男子伸手抓住頭頂搭著的一床紅se龍鳳呈祥棉被晃了晃。
「相公!你忘啦!這是咱們洞房花燭那天蓋的,我怎麼捨得丟掉!就在這床被子下面,我這個從小不知父母是誰,不知自己姓什麼,在火坑裡掙扎長大的苦命女子,嫁給了田海龍,有了老公,有了家,有了姓,從此我是田氏,田桐桐。」
田海龍一笑,摟住桐桐親了一口:「還是你心細,對!這床被寶貴得緊,得好好留著。洞房那晚,我可是快活得飛上天去了,咱倆整夜都沒睡啊……」
桐桐將頭微微低下,臉頰緋紅,笑道:「不稀奇,相公你哪次走鏢十天半月回來了都要折騰我一夜的。」
「一夜我都不夠!嘿嘿……我說桐桐啊,你啥時候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相公莫急,以後你不走鏢了,咱們天天在一起,更容易生。咱們生一堆兒女出來。」
「唉,可惜,我窮,沒讓你過上什麼好ri子,也不知生了孩子能不能養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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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桐桐在田海龍臉上輕輕拍打,「當初相公拿幾千兩銀子給我贖身,我還當遇上富豪了。沒想到嫁了你才發現你個窮光蛋,為了贖我,還欠了一屁股債,嘻嘻……」說著又將頭靠在相公肩頭,「不過就這樣,我才更感激相公。從那天起,我決心一輩子好好報答你。銀子不重要,衣裳首飾不重要,相公這顆心千金難買。」
田海龍仍然嘆息:「結果你用你積攢多年的私房錢和首飾來給我還債,我愧啊!」
桐桐輕輕搖頭:「我的錢不就是相公的錢嗎?不過有件事,如今宏威鏢局沒了,我可以告訴你了。」
「什麼事?」
「那時候陸天翔悄悄來找過我,說只要我趁你走鏢的時候陪他,他就可以免了你那五百兩的帳。」
「什麼!這個混蛋!」田海龍一躍而起,險些將桐桐撞倒,「我現在回去殺了他!」
「別,相公別生氣,我又沒陪他,他後來不是一直向你催債的嗎?」
田海龍氣哼哼地坐下:「我一直沒告訴你咱們為什麼要趕緊逃!就因為陸氏兄弟和他們相熟的一些鏢頭,趁人之危占萬子恆他老婆蘇柳的便宜,這事被孫禿子說出去,傳得滿城風雨。如今蘇柳是血手幫新幫主的女人,白幫主必會為他女人報仇!而我是宏威鏢局活著的唯一一個鏢頭,只怕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桐桐在田海龍後背輕輕撫摸:「相公,別擔心。鏢局的人快死光了你還活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白幫主也不會不辨是非濫殺無辜的。」
田海龍嘆道:「田某踏入江湖起,從來不怕死,但自從有了你,我衝鋒在後,逃跑在前,我是真怕死,我怕死了之後沒人照應你,你又會落入火坑去。」
桐桐甜蜜地笑著:「我知道,相公疼我。可相公不必擔心我再入火坑,如果你死了,我會陪你死。」說著拍了拍身側家具堆中一個小板凳,「以往每次你走鏢快回來了,我都搬了這個凳子坐在門口等你,那時我已打定主意,如果哪天有人來說,你相公田海龍再也回不來,我拿著這個板凳進屋去踩了,一根白綾了斷。」
田海龍子眼中含淚,口中卻罵:「混蛋!年輕輕的就死,那還不如留在百花苑!我救你出來就是讓你活得更好!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改嫁賣豆腐的,改嫁種地的,反正不能再進火坑,更不能死!」
「嗯?」田海龍忽然皺眉側耳傾聽著什麼。「不對!」他迅速撿起刀衝到車門前,開了門向外看。
「媽的!追上來了!是血手幫的黑風隊!」田海龍大喊,「車夫,再快些!」
「相公!」桐桐神情驚慌,「他們真的不放過咱們?」
遠處一群黑衣騎手越追越近,田海龍低頭沉默片刻,回頭看著女子,表情非哭非笑,聲音很輕:「娘子,桐桐,田桐桐,我的心頭肉,你得好好活下去……」說完舉起鬼頭刀一躍下車,向著那群黑衣騎手飛奔而去,留下一句咆哮,「哪怕再入火坑,也要活下去~~~」
桐桐再也不顧那些家什無人扶持會不會倒塌,沖向車門,扶著門框悽厲哭喊:「相公!」隨即回頭又喊:「停車!停車!」車夫卻喊道:「不能停!」反而揮鞭加速。
司徒靜追到近前,看田海龍提刀衝來,向身邊人下令:「這人我對付,你們繞過去追馬車,幫主有令,不留一個活口!還有,車夫也得滅口!」
眾人得令,兩邊一分,繼續向前沖,卻被田海龍施展著輕功左衝右突,不許一人通過,轉眼一名黑風隊員負傷,還有兩匹馬被砍斷了腿。那田海龍瘋了一樣揮著刀,口中怒吼:「凡事沖我來,不許碰我娘子!」
司徒靜飛身下馬,在空中就一劍下劈,然而田海龍完全不顧司徒靜的攻勢,繼續全力攔截兩側的黑風隊員。但一群騎手哪有那麼容易攔住,轉眼五六人沖了過去,追向馬車。
這時田海龍已被刺中一劍,仍對司徒靜不管不顧,向著那幾名闖過攔截的黑風隊員追去,口中厲吼:「你們站住!你們沖我來!混蛋!站住!」
司徒靜輕嘆一聲:「勝之不武啊……」縱躍而起,鷹隼般凌空撲至田海龍頭頂,雙腳夾住他脖頸,飛身旋轉,咔嚓一聲,田海龍栽到在地,不再動彈。
「相公!相公!」隨著悽厲的哭喊聲由遠而近,一個窈窕身影一瘸一拐地跑來。桐桐本就裹的小腳,又跳下奔騰的馬車,裙子掛在車門上剮得破碎,露了片片雪白,其中一側的膝蓋小腿上都是血,鞋也掉了一隻,仍踉蹌著向這裡跑。幾名黑風隊員圈住了馬,在路邊看著她發愣。
司徒靜喊道:「你們幾個別管她,追馬車去!」
「是!」幾人繼續去追馬車,只留了司徒靜和沒了馬的幾人靜靜注視那桐桐。
桐桐跑到近前,再也支持不住,一跤摔倒,四肢著地爬到田海龍身邊,抱起他上身,見他頭已扭向後方,伸手再一探鼻息,頓時「啊~~~」地一聲,無比悽厲地嚎哭起來。
幾名黑風隊員臉se都很難看,相互瞧了一眼,又去看司徒靜。
司徒靜眼裡淚光閃爍,走到桐桐身邊蹲下,拍著她肩膀:「你是叫桐桐?以前是百花苑的?」
桐桐不理,只顧著嚎哭,轉眼間已經喊劈了嗓子。
「青樓出身的女子,這樣重情也算難得。」司徒靜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撫摸。
桐桐轉臉對著司徒靜哭喊:「你們這些濫殺無辜的惡人!也殺了我!相公一人去那邊沒人給他做飯縫衣裳,嗚嗚嗚……」
「嗯。如你所願。」司徒靜點點頭,張臂卡住桐桐的頭頸,猛然一擰,哭聲頓時中斷。
周圍幾名黑風隊員都閉上了眼睛。司徒靜掃視他們一圈,緩緩說道:「我到此為止了,接下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得你們來做。」
過了一會兒,追馬車的幾人將馬車趕了回來。司徒靜上車查看,說道:「這樣大的馬車,正好用來辦事。你們將這些亂七八糟東西都扔到樹林裡。對了,這床被子留著,有用。」於是眾人上車,將那些板凳、銅鏡、首飾匣、包裹、衣箱之類搬運到路邊丟棄,只留了那床被子。司徒靜手捏著下頜想了想,又道:「將那個灰se的大包裹拆了,我要用那塊布。還有你們兩個,將車夫埋了,你們四個,將這兩具屍體抬上車。」
最終,田海龍和桐桐又回到了那輛馬車上,在最里側並肩躺下。只是桐桐那些心愛的家當都已不見。他們洞房時蓋的龍鳳呈祥棉被將他們連頭蓋住,上面再覆一大塊粗布,馬車掉頭,向湖州城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