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山寨秋水閣

  白鵬的大鬍子沒了,董秋狄起初還沒認出他,到白鵬喊他名字,又聽聲音熟悉,才愕然發現,「鵬貴妃」正是「何幫主」!

  董秋狄愣了許久,才嘀咕道:「幫主你也被抓了?怪不得一來就是貴妃,竟然是何幫主!你文武雙全,剃了鬍子也俊美得緊,我是不敢跟你爭寵了。」

  白鵬氣得笑了出來,伸腳一踢:「我說『董貴人』,給女強盜做個面首很光彩嗎?你倒死心塌地,還想著『爭寵』哩!」

  董秋狄有些羞澀地笑道:「當初我追黃鶯路過常山,被她們抓來獻給謝寨主,一開始我當然不情願,可是……幫主,謝寨主的魅力,不僅僅在於美貌,時間久了你自然知道。」

  「所以……你就甘心給人做面首了?將來孩子生出來都不知哪個才是親爹?」

  「這多好!」董秋狄笑嘻嘻地,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不知哪個是親爹,那就人人是親爹,都要爭著疼孩子,不會有皇宮裡那種母以子貴,或者暗害別人孩子之類。只可惜寨主一直在吃避孕的藥物……」

  「行了,不跟你說這個了!」白鵬壓根沒想留在這裡真的做什麼貴妃,他現在只關心「神王」的問題,「你知道神王寨的神王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董秋狄搖了搖頭:「沒見過,不清楚,只聽說寨子正北有個院落,裡面是神王殿,神王就在殿裡潛修,神王寨有大事才會出關,平時閒人不得靠近,屬下至今連神王殿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神王了。」

  白鵬一笑:「你只是個貴人,地位低下,自然不得靠近。改天看我鵬貴妃擺駕神王殿!」

  董秋狄也笑了:「幫主,屬下必定與你站在一起,全力助你入主正宮!」

  「放屁!」白鵬笑著斥罵,「說來說去不過是個面首,一錢不值!」

  董秋狄也不生氣:「謝寨主是個奇女子,當真令人不得不傾心,幫主對她還不了解……」

  「滾!滾!滾!」

  董秋狄笑眯眯退了出去,白鵬鄙夷地啐了一口,轉身坐回床邊沉思一陣,便起身出門,打算探一探神王的底細。

  然而神王殿守衛森嚴,遠遠地就有女兵將白鵬攔住,喝令不得亂闖,白鵬亮出「貴妃」身份也沒用。女兵輕蔑斥道:「貴什麼妃,就算是皇后也不能進!寨主進去之前都要先通報!」

  「好好好,神王架子大!神王了不起!」

  白鵬撇了撇嘴,揉了揉鼻子,轉身返回自己的「水月軒」。既然白天不能進,就晚上再說了。在黑夜中,諒這些女兵無從發現白鵬的蹤跡。至於神王是否會驚覺,無所謂,只要能見到神王說上話就行。神王營造幻境時那真氣波動極為熟悉,幾乎與白鵬自己的一模一樣,他估計著與神王多半可以拉上師門淵源。

  *** ***

  當晚,謝飛煙設宴,與眾嬪妃團聚,也為新來的鵬貴妃接風。

  神王寨的宴席,精美程度當然比不上麗人堂,但這些雞鴨魚肉也是白鵬脫離石窟以來從未享用過的美味了,「鵬貴妃」再也顧不得吃相難看,甩開腮幫子風捲殘雲一通大嚼。

  其餘嬪妃盯著白鵬,既有醋意,又帶幾分鄙夷,連謝飛煙都有些尷尬。

  白鵬自己卻忍俊不禁。一介平民大肆分封嬪妃已然稀奇古怪,嬪妃們還都是男人,就更匪夷所思,他完全把眼前場景看作小孩子扮家家的遊戲。

  就算在謝飛煙給他夾菜時,他應一聲「臣妾謝過皇上」,也屬於湊趣玩耍,臉上笑容沒半點正經。而那些「嬪妃」居然很認真地爭風吃醋,簡直讓他笑破肚皮。

  其中臉色最難看的,就是原先唯一的貴妃,皇后的熱門候選人---德貴妃。這位德貴妃當真是貌若潘安,令白鵬自愧不如。但白鵬也沒想跟他有什麼爭奪,他惡狠狠瞪過來,白鵬笑眯眯瞧回去,完全不當回事,這反而更令德貴妃憤怒,在他看來,這是白鵬仗著「新歡」的身份,有恃無恐。

  最後,德貴妃忍不住問道:「鵬貴妃一定武功驚人,敢問,出自哪家哪派?」

  新來的「鵬貴妃」就是衢州城裡青龍幫的幫主,這已經在神王寨傳遍了。但德貴妃等人「嫁入」神王寨已久,出門又少,並不知道青龍幫的厲害,只當是類似碧血盟、猛虎幫那樣占著一兩條街的小幫派,旋起旋滅的,幫主自然強不到哪去。德貴妃自負武功精湛,想在這上面占一占白鵬的上風。

  白鵬抓著鴨腿啃得滿嘴流油,一邊咀嚼一邊笑望德貴妃,隨後轉向謝飛煙:「怎麼,做你老婆還要武功好才行?」

  謝飛煙微微搖頭:「武功和相貌固然重要,性子溫柔賢惠才是根本。不要胡亂吃醋爭鬧!」說著話,她目光狠狠射向德貴妃。

  德貴妃有些畏懼地低下頭去。

  白鵬反倒為德貴妃解圍:「不妨事,不就是問問武功嘛。」向眾嬪妃轉圈拱手道,「兄弟我閩北建陽縣飛龍武館學藝出師,來衢州不足半年,有什麼不周到的,還望各位姐妹們海涵!」

  他一番江湖套話,起初自稱「兄弟」,後面卻喊大夥「姐妹」,詭異之處逗得一向嚴肅的謝飛煙也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不自覺地抬起手掩住了嘴,白嫩嫩的手指翹成蘭花狀,女子韻味十足,看得白鵬心神一盪,頭一次對她產生了些許邪念。心中暗想:「看來她骨子裡仍是女人,男子氣概都是裝的,不經意間還是會露出本色來。」

  謝飛煙立刻有所覺察,連忙正襟危坐,舉碗大口飲酒遮掩失態。

  另一邊的德貴妃則狠狠瞪著白鵬,冷笑道:「在下恰好出身建陽縣,對這飛龍武館從無半點耳聞,看來令師必是武林高人,所以才這般低調,不事宣揚。」

  白鵬心中略感驚訝,臉上仍然微笑:「德貴妃也是建陽人嗎?聽口氣應該出身名門吧?請問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德貴妃等的就是這句問話,當即得意洋洋自報家門:「小門小派,不足掛齒。在下武夷派四代弟子,林樹德!」說完冷笑著注視白鵬的反應。

  武夷派高手如雲,開山祖師何榘隱然是天下第一人,二代的趙四郎也橫行一時,再加上一些老字號大門派漸趨衰微,天下人說起武夷派來,無不敬畏三分。林樹德當然也為自己的出身自豪。不過他無論如何想不到,眼前這位「鵬貴妃」實為祖師爺特授二代傳人身份,他得叫一聲「師叔祖」了。

  白鵬聽到「武夷派」三個字,滿口鴨肉都噴到桌上,連連咳嗽:「你你你是武夷派的?」

  林樹德對白鵬的反應很滿意,得意笑道:「小小武夷派而已,怎至於將鵬貴妃嚇成這樣?」

  「嗯!武夷派可怕!太可怕了!」白鵬心裡卻暗罵,「武夷四代弟子,給人家做面首,全派跟著蒙羞,等我能亮明身份的時候再來教訓你!」

  「夠了!」謝飛煙將酒碗一頓,「少在我面前明爭暗鬥,後宮不和諧,我在外面做事都不安生!德貴妃,你敬鵬貴妃一碗,不許再胡言亂語!」

  林樹德見寨主偏心,臉色慘變,哀怨地瞟了謝飛煙一眼,不情不願地起身敬酒。

  隨後謝飛煙岔開話題,不斷提起白鵬在衢州城的英雄事跡,還說以後神王寨與青龍幫是一家,她要與「鵬貴妃」一起,夫妻同心,將城裡城外兩大勢力發展茁壯,最終統一衢州云云。話里話外都透著對白鵬的欣賞。

  「德貴妃」到後來終於忍不住,陰沉著臉起身:「寨主,在下身子不適,先回去歇著了。」也不等謝飛煙答腔就拂袖而去。

  「這傢伙!恃寵而驕!」謝飛煙咬牙罵道。隨後又微笑看向白鵬,「來,再干一碗。」

  見寨主一直對白鵬青眼有加,情意綿綿的樣子,其餘「嬪妃」陸續告辭而去,有些人是打翻醋罈,看不下去,也有的例如董秋狄,那是知趣迴避,留他們單獨相處。

  謝飛煙已有六成酒意,望著董秋狄背影,呵呵笑道:「鵬貴妃,我知道董貴人是你的舊部,但在我後宮裡不許拉幫結派,你們交往要謹慎著些。」

  白鵬始終在肚裡暗笑,臉上假裝正經:「是,臣妾知道了。」

  又看謝飛煙臉色泛紅,一手托腮,色迷迷盯著他的樣子,白鵬緊張起來,起身行禮:「寨主飲酒不少,該歇著了,臣妾告退。」

  這頓酒喝了兩個時辰,已經夜深,白鵬還惦記著去探一探神王殿,那才是此行最關鍵的目的。

  「別走!」謝飛煙卻一把拉住白鵬的手,「今日你留在秋水閣侍寢!」

  *** ***

  這神王寨明明是偏僻鄉間的強盜山寨,偏搞成照抄麗人堂的園林豪宅。

  白鵬沒有半點「侍寢」的心思,卻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著謝飛煙上到這山寨秋水閣的二樓,四下環視,與他麗人堂中那座秋水閣建築式樣和布局很接近,就是限於財力,細節處簡陋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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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沿著雨廊也排列著兩扇門戶,在白鵬自己麗人堂的秋水閣,靠近樓梯這間是正室夫人清霜的居所,也是白鵬最常過夜的地方。而里側盡頭那間一直空置,曾是前任正室蘇柳的住處,在她離世後保持著原先的陳設,白鵬時不時就會進去躺一躺,懷念柳兒一顰一笑以及初遇柳兒那段難忘的日夜。直到最後叛亂爆發前夕,白鵬才決心不再沉迷往昔,將房間給了新來的小濤。

  謝飛煙臉上掛著痴痴的醉笑,腳步踉蹌,拉著感慨萬千的白鵬走進靠樓梯的臥房。

  「你住這兒嗎?」白鵬跨進門檻時還忍不住側頭向「蘇柳的房間」看去,「裡邊那間住著誰?林海芸嗎?」

  臥房外屋是丫鬟住處,一個清秀少年跪地行禮:「寨主好!」顯然,謝飛煙用的也是男丫鬟。

  謝飛煙不理丫鬟,將白鵬狠狠一拉,令他踉蹌沖入裡屋:「你怎麼知道我師妹的名字?是不是早有姦情?嗯?」不過她的嬉笑表情似乎不是想追究姦情的樣子。

  臥房裡的陳設也比麗人堂的簡陋許多,不過一張特製的大床格外醒目,感覺七八人同睡也不會擁擠。

  白鵬目瞪口呆:「看這床,難道,你經常和幾個『老婆』一起睡?」

  謝飛菸酒氣衝天,從背後抱住了白鵬,手又探入他衣襟,輕輕撥弄胸口敏感處,同時湊到他耳邊嬉笑:「今晚,就只有咱倆。我會好好疼你,別害怕。」

  白鵬搖了搖頭:「不行,我有點噁心,對不起,我身子不適,先回去了,你找你別的妃子吧。」這時候他也沒心思自稱「臣妾」湊趣了,掙脫謝飛煙的懷抱就要走。

  「不許走!」謝飛煙向前一撲,又從身後抱住白鵬,嘿嘿笑道,「你是男人,又不會來月事,不會有孕,哪來的什麼身子不適,你就是害怕!沒出息!」

  白鵬長嘆:「你還知道我是男人?你還記得你自己是女人?」

  謝飛煙不吭聲了。

  白鵬繼續:「你大概不喜歡男尊女卑,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可是,男女畢竟不同。」

  「有什麼不同!」謝飛煙厲聲吼道,將白鵬身子推轉過來,面對面怒視著他。

  「女人就好比良田,男人是播種的農夫,農夫可以種很多田,四處播種,一塊田卻只能接受一種種子,否則就亂了,明白嗎?」

  「狗屁!播種?播你娘個X種!歪理連篇,臭不要臉的!」謝飛煙不但破口大罵,還伸手來抽耳光。

  白鵬一把擒住她手腕:「你做這些事,大概想給女人出口氣,可你滿口髒話,還自稱『老子』,給你的男人分封什麼貴妃貴人的女子稱號,說明你心裡還是承認,只有男人有資格三妻四妾。你只不過把自己當男人,把那些男人當女人!」

  這句話擊中了謝飛煙的痛處,令她一時張口結舌,酒喝多了又想不出如何反駁。最後她狠狠將手腕從白鵬掌中抽走,到門口喊道:

  「小力,去叫德貴妃仁妃岱妃,還有董貴人,都過來侍寢!」

  白鵬點點頭:「你先忙。」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謝飛煙尖聲吼道,「你留下看,看他們怎麼像狗一樣討好我服侍我!」

  「太噁心,我不看。他們是狗,我不是!」

  「何鵬!」謝飛煙的聲音顫抖,帶上了哭腔,「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你回頭看看我!」

  白鵬聽到哭聲,心軟回頭,見謝飛煙肩膀一陣陣聳動著抽泣,抬手將她自己的衣裳一件件往下脫:

  「我的相貌和身段不好嗎?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謝飛煙解開腰帶甩掉上衣和長裙時,已經哭得梨花帶雨,臉上一貫的兇狠表情消失無蹤,只剩下楚楚可憐。她那身段自然無可挑剔,特別是已經白花花袒露而出的胸口,之前隔著衣裳都能看出異常飽滿,此刻躍然而出,雖不是白鵬見過的最大的,卻絕對是形狀最挺拔優美的。

  這樣的謝飛煙,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魅力,白鵬心跳呼吸都急促了許多,身體蠢蠢欲動,頭腦卻警告自己要爭氣,最後深深呼吸,平靜了心情,答道:「我的臉皮雖白,卻不是小白臉。那麼多人喜歡你,也不差我一個。」

  說完,白鵬一咬牙轉身出門。到了雨廊里,他手扶欄杆,長長呼出一口氣,鬆快許多。放在過去,他哪裡抗得住這種誘惑?早就不計後果先撲上去再說了。如今的表現,這也算是他成長之後的一個進步,心裡難免有些得意。

  正高興著,聽身後房裡忽然傳出謝飛煙淒切的哭聲,雖然聲音還克制著並不響亮,但是一聲聲的如同泣血,哭得撕心裂肺,痛徹心扉。這絕不是酒後發瘋,也並非被男人拒絕後的傷心,顯然是不知多少年委屈痛苦的總爆發!

  白鵬很想立刻離開,可是一顆心被那哭聲漸漸撕碎,怎麼都挪不動腳步,最後終於狠狠一拳捶在自己額頭:

  「好好好,我認輸了!」

  一轉身,又走回臥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