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仇人相見

  ()武夷派三年一度的大比,在臘月二十九終於迎來了最*。

  四位最強弟子魚貫登上擂台,先向里側端坐觀戰的四位門主行禮,再轉身走到台口,接受近六百觀眾的歡呼。

  竹門的呂傲天原本長得像一幅水墨山水畫,扎堆的幾簇五官之間留了大片空白,此刻那些空白都被緋紅se填滿,既興奮,又有些大場面下的拘謹。松門大師兄方廷同樣激動得不能自持,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白鵬比較平靜,一來這樣的戰績完全不出他的預料,二來早就接受過自己手下千軍萬馬的歡呼,武夷派幾百弟子能鬧出多大動靜?

  周雪晴隱在面紗之後,看不清表情,但白鵬感覺她也一樣心靜如水,不知究竟是個xing如此,還是對實力充滿自信。無論待會抓鬮結果如何,白鵬已經預感,自己最後的對手會是這位至今沒見到真面目的「絕世美人」。

  今ri只剩兩場四進二與最後一場決戰,所以也不會讓他們立刻動手,以免草草結束。好歹是武夷派三年才有一次的大典,氣氛總要渲染到極致,鞭炮舞獅之類都是預定的節目。

  於是,幾位門主身邊加了四把椅子,優待四位天之驕子與門主同坐。四位門主分成兩撥,嚴昭與陳勃並肩,彭迅和鄭婉容一起,中間空著一張大號的太師椅,顯然是給掌門人陳默風預留的。自然,呂傲天和方廷都坐到了嚴昭那一側,而白鵬和周雪晴則挨著鄭婉容。

  接下來,鞭炮齊鳴,敲鑼打鼓,舞獅子的盛裝登台。

  白鵬的家鄉不太流行舞獅,看著感覺稀罕,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還在四位門主中間那張空椅子。掌門人陳默風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白鵬正在忐忑揣測中,忽見梅門的門主彭迅向前傾身,隔著鄭婉容對自己看了過來,笑眯眯說道:「白相仁,周雪晴,這次大比,你們兩位是武夷派最大的驚喜。所以,我和鄭門主聯合提議,嚴門主他們也同意了,不抓鬮,給你們各自安排對手。希望你們可以會師最後的決戰!」

  「多謝彭門主垂愛!」白鵬坐著微笑點頭。周雪晴則起身對著彭門主略略屈膝行禮。

  百花門的鄭婉容抬起手指,對著白鵬鼻尖虛點,笑道:「你這個小傢伙,相貌好看,讓我門中弟子一個個都亂了方寸。本以為你是繡花枕頭,卻沒想到一路高歌猛進,眼看要奪狀元。不知你那個玉如意,打算送給我門下哪個弟子?」說著向周雪晴瞟了一眼。

  白鵬瞧鄭門主三十多歲的樣子,比劉慧心還要年輕些,風姿綽約,雖比不過慧心的麗se,但肌膚白皙,笑容甜美,看起來讓人情不自禁生起親近之心。由於白鵬與劉慧心那樣年紀的女子都有過恩愛纏綿,而且非常留戀那種滋味,更何況他是創派祖師何榘的外孫,論輩分與鄭婉容同屬第三代,自然在心中沒拿鄭門主當長輩看。

  上下速速打量了鄭婉容的容貌身段,白鵬心中暗贊,口中笑道:「我還沒拿定主意,百花門群芳之艷,自然是鄭門主居首。卻不知……鄭門主可曾婚配?」

  「胡鬧!本門主的主意你也敢打?」鄭婉容笑著斥責,看表情卻並不生氣。

  「鄭門主心中早已有人,」彭迅又探出頭來笑道,「人家苦等了這麼多年,等得珠子都黃了也沒放棄,你一個少年就別動她的歪腦筋了。」

  「你也胡鬧!」鄭婉容提起腳來,在彭迅足面狠狠一踩,令他發出一聲怪叫。

  這時周雪晴卻站起身來,對著鄭門主行禮,語氣堅決:「師傅,弟子必定要奪這個狀元,為百花門爭氣,也不讓姐妹們淪為男子比武的彩頭!」

  「哈哈,好!」彭、鄭兩位門主同時大笑,「待會四進二你們兩個都要獲勝,好讓我們瞧瞧你倆的巔峰對決!」

  「是,弟子盡力而為。」

  白鵬沒吭聲,直到周雪晴坐下,還在盯著她看。雖說面紗遮掩了細節,但仍然可見她膚se白得奪目,雙唇紅得耀眼。這是孟月那「初雪紅梅」的風格,卻不知她與孟月誰更美?

  最後白鵬還是強行克制住自己去硬掀周雪晴面紗的衝動,轉身向彭迅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彭門主,請問掌門人何時會到?」

  「這樣的大典,武夷派三年一度的特大盛事,掌門人若是仍然閉門不出,不如就別再做掌門了。」彭門主笑眯眯的,卻是話中有話。

  這時嚴昭已經到台前去講話,大意就是恭喜排名靠前的弟子們,派中也會給他們提供更好的修煉條件。同時鼓勵成績不佳的繼續努力,能進武夷派,就已說明資質不凡。前進道路上倒下的大多不是笨人,只會是懶人。

  隨後另外三名門主分別講話,囉里囉唆拖了足有一個時辰。台下弟子漸漸不耐煩起來,特別是最後輪到的陳勃,講話最羅嗦,又沒什麼出奇之處,觀眾們開始「嗡嗡」議論,甚至隱約發出噓聲。

  可四位門主真的是在拖時間,直到陳勃已經講不下去的時候,終於一隊人馬從演武場北側蜿蜒而來,四人抬著一個滑竿,八人佩劍前後護衛。滑竿上坐著的,正是白鵬對其真氣波動已經非常熟悉的陳默風。

  見掌門人終於出場,所有弟子齊刷刷站起,四位門主和四強弟子都起身離開座椅,到台前迎接。

  彭迅湊到白鵬耳邊低聲道:「那八人都是三代弟子,武功不比我們這幾個門主差多少,是專職護衛掌門人的。」

  白鵬聽彭迅的意思,好像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計劃,是在介紹對方的力量。於是向他望了一眼,點點頭。

  陳默風依然是全身灰袍包裹,只露雙眼的裝扮。右邊的袖子空空蕩蕩,卻不知當時由胸至肩豁開的巨大傷口癒合得怎樣。由於時ri尚短,估計裡面仍然纏著繃帶。他當時還被晴坂千代的火槍擊斷了腿骨,今ri坐滑竿而來,估計腿傷也一時無法痊癒。

  看來不給陳默風養傷的時間,迅速追殺至此還是很有必要的。這讓白鵬對於戰而勝之更多了幾分把握。

  想著這個老se鬼早年間趁趙四郎拘禁鬼仙子時占便宜,今年年初又強暴了蘇柳,白鵬心中就是一陣絞痛。欺母之仇已經不共戴天,何況還有辱妻之恨。雖說蘇柳出事時尚未跟隨白鵬,可既然後來嫁了他,如今又已香消玉殞,愛妻曾受的欺辱,一樁樁都是白鵬必報之仇。

  再加上前不久陳默風為寶藏之事上門偷襲,幾乎殺了白鵬母子一家三口,如今還恬著臉想迎娶百花門兩大絕世美女之一,若非玉孔雀,就是周雪晴。白鵬心中的殺機已經無法克制,都從目光中顯現出來。

  陳默風向著台下弟子緩緩揮手,被人抬上擂台,移去那張空太師椅,直接以滑杆取代,幾名門主紛紛來問候。但他的雙眼一直死盯著白鵬。

  白鵬的鬍鬚在扮女裝刺殺范玄時刮去了,面貌有所變化,前一次交手又是晚上,而且時間短暫,陳默風並沒有完全認出白鵬,可是心裡總感覺不妥,對他充滿懷疑。

  「那就是你們說的超級天才白相仁?」陳默風聲音不大,喉嚨也嘶啞,但是內功深厚,傳得很遠。

  「是!就是他!」嚴昭應了,轉頭吆喝,「白相仁,還不快過來拜見掌門!」

  白鵬過去躬身抱拳:「杭州府白相仁參見陳掌門。」

  「跪!」嚴昭喝道。

  白鵬明白,此時低調而為,向陳默風跪上一跪也不打緊,可是他心裡真不願對這個惡人屈膝,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沒有跪下。

  陳默風離近了,對白鵬容貌神情看得更清楚,雙眼忽然瞪大,泛出許多凶光:「他們說你是劉慧心的兒子,是真的嗎?」

  白鵬微微一笑:「我娘是當年的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與武夷派許多前輩都是老相識,這是真話,若有一字虛假,天打雷劈。」

  嚴昭陳勃等人聽了,都以為白鵬說的就是劉慧心。但陳默風基本已經認出白鵬,聽他這麼說,立刻想到鬼仙子。

  陳默風在心中冷笑:「小畜生倒會說話,還以為我認不出你!想混到我身邊來刺殺我嗎?你這是自投羅網了!」

  想到這裡,陳默風情不自禁向周圍一直隨侍的八名弟子看了一眼,放開聲音說道:「好!既然是故人之子,我該好好照顧照顧你。你們先比武,別的事等結束再說。」隨後他對身邊弟子耳語一番,八人中四人留在他身邊,還有四人走下擂台,在四個方向站定。顯然,這是在防白鵬逃跑。

  白鵬見此情景,微微一笑,穩坐太師椅。陳默風有了防備又怎樣?今ri只怕他不露面。

  ******

  既然掌門人已到,比武正式開始。第一場是周雪晴對松門大師兄方廷。

  方廷在四代弟子中已經算數一數二的拔尖高手,但是他與白鵬一樣,之前數場都沒能看出周雪晴的高低深淺,這時也絕不會再像此前一些男弟子那樣猶猶豫豫不忍心出重手,一上來就是最凌厲的「九曲劍法」。

  周雪晴則是逆來順受,絕不死打硬拼,身影猶如白衣仙子,在對手凌厲劍招間閃轉起伏御風而行,看似驚險萬狀,卻從不讓對手沾到一片衣角,偶爾反擊,衣袖飄飄,美麗中又暗藏yin毒殺機。所以縱然兩人拿的是木劍,也看得人驚心動魄。台下弟子們歡呼中夾著一聲聲驚叫。

  白鵬看得皺起眉頭,已經面對如此強敵了,周雪晴依然在掩飾實力,多少次可以擊敗對手,卻故意放過機會,將比武拖到了數百回合。如此強大的女子,白鵬以前以前不是沒見過,手下還曾擁有魔教六大神將之一的冰神達娃央金。但周雪晴的可怕在於,白鵬根本摸不清她的底細,無論武功高低還是混入武夷派的意圖,這人太過神秘!

  斗得久了,一直主攻的方廷開始喘息,縱然身處隆冬也已額頭見汗。他感覺這樣下去必敗無疑,便加緊了攻勢,但節奏稍稍一亂,就被周雪晴乘隙而入,側身而過時腳下一勾,方廷失去重心幾乎跌倒,連忙旋身飛躍,落在台邊。然而周雪晴已經如影隨形殺到,木劍抵在了方廷頸側。

  方廷黯然低頭:「師妹厲害,我輸了!」

  周雪晴抱劍行禮:「多謝師兄容讓。」便轉身走回白鵬身邊坐下。身姿安詳,也聽不到喘息聲,蒙面輕紗並無絲毫波動,就好像根本沒有參與過幾百回合的惡戰。

  白鵬站起身,深深凝望著她:「周姑娘,你的強大隻怕超越我的想像,咱們決戰的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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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雪晴輕紗後的面孔隱約露出笑容:「嗯,我等你。這一戰多加小心,白幫主。」

  這一聲「白幫主」震得白鵬腦中「轟」地一聲:「你!你知道我是……」

  周雪晴好像也發現了失言,抬手隔著輕紗捂住了嘴,片刻後一聲輕笑:「第二戰開始了,呂傲天等你呢!」

  白鵬只能先朝台前走去,但忍不住回頭去看周雪晴。那一聲「白幫主」令她的身份越發顯得神秘。而且兩人以前一定見過面,因為比武第一天周雪晴看到白鵬時,就是一副見著老熟人的調調。

  白鵬眼前又浮現那面紗後雪白面孔嫣紅的唇,禁不住尋思:「難道她是孟月」?但怎麼想都不可能,孟月雖也有個「仙子」的名聲,但「血刀仙子」綽號實在是旁人拍孟老幫主馬屁所贈,論真實武功,孟月在血手幫都排不上號。她要是真有這般功夫,那次暴怒之後早就臭揍白鵬一頓,也不至於寫一張《休夫書》黯然離去。

  於是,就這樣心不在焉地行了禮,神情恍惚地出著招,白鵬與呂傲天戰到一處。

  呂傲天看來已經jing心研究了白鵬此前的幾場比武,甚至可能得到了師門的指點,不肯與白鵬的木劍接觸,只施展輕功繞著他團團打轉,每一招似乎都是虛招,淺嘗輒止,不與他過多糾纏,中間時不時踢腿出掌,企圖跟白鵬試試拳腳。

  白鵬心中暗笑,估計在呂傲天想來,白鵬對「松針劍法」極有天賦,使出來威力驚人,但內功才練了兩天,總不至於強到哪去,只要雙方一對掌,勝負便傾向了已經修煉五年的呂傲天。他卻不知,白鵬這離夢神功,修煉一天等於旁人兩天,又是自幼開始習練,迄今等於修煉了三十年。

  轉眼十幾招過去,見呂傲天又是一掌打來,白鵬索xing不再迴避,也抬掌相迎,準備給他一個大大驚喜。可就在最後一霎那,白鵬眼尖,配合著探測之力,忽然發現對手掌上指根處戴著戒指,戒指上赫然有一根尖刺。不用問,對掌時被這根刺扎到了,絕不會有好下場。

  千鈞一髮之際,白鵬改掌為爪,一把擒住呂傲天的手腕,離夢神功衝擊進去,對手頓時酥軟,失去了行動能力。

  白鵬「哈哈」一笑,拖著呂傲天到台前,將他那隻手舉向空中給觀眾看:「大夥瞧瞧,這位呂師兄戴了個戒指,竹門的各位弟子,誰平時見過呂師兄戴戒指?」

  台下觀眾不理解白鵬的意思,議論紛紛,確實開始討論平時呂傲天手指上有沒有什麼飾品。

  呂傲天手腳酥麻,卻還能講話,口中怒吼:「我戴戒指關你屁事!比武贏了就贏了,少來羞辱人!」

  台下許多人聽了這話,也感覺白鵬欺人太甚,便開始喊叫起來。

  白鵬繼續大笑:「哈哈,忽然戴了個戒指沒什麼,但這戒指上還有尖刺,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坐著的竹門門主嚴昭一躍而起:「白相仁,停手!你贏了,比武結束!」

  白鵬搖搖頭:「還沒有結束,呂師兄,你一直用掌打我,希望我跟你對掌,不如,試試攥起拳頭的感覺?」說完抓住呂傲天手指一合,將他手掌變作了拳頭,那尖刺自然刺入手心中去。

  呂傲天厲聲慘呼:「放手!放手!我要取解藥!師傅救我!」

  嚴昭正要撲過來,梅門門主彭迅伸來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麼,咱們看看清楚再說。」那手掌中內力含而不吐,卻滿是威脅。

  這時呂傲天已經癱倒下去,臉se發黑,另一手棄了木劍,無力地企圖向懷中摸索什麼。

  白鵬向台下笑道:「呂傲天戴戒指不奇怪,戒指上有刺也不奇怪,刺上有毒也不奇怪。」隨後俯身到呂傲天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一瞧,都是藥粉,「這解藥我能讓你吃得下去,才叫奇怪!哈哈……」隨手一甩,藥粉都隨風而去。

  場下頓時轟然一亂,有驚呼的,也有叫好的。

  呂傲天臉se更黑了,看著藥粉飛揚在空中,喉中發出「嗬嗬」喘息聲,神情中都是絕望。

  嚴昭怒吼:「你這個yin毒的……」就要向白鵬猛撲。

  彭迅卻仍然死死拉住他:「師兄,這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給大夥解釋解釋?」

  嚴昭無奈,只得求援般望向掌門人陳默風。

  陳默風僅存的左手重重一揮:「白相仁這個戕害同門的小畜生!來人,拿下他!」

  他的八名擔任隨從的親傳弟子聞言立刻行動,四人向陳默風面前橫排一站,防白鵬突襲,另外台下那四人同時施展輕功飛躍而來。

  與此同時,松門弟子中「呼啦啦」站起一片,隨著阿炳的一聲大喊「動手了!」都涌到一個假裝生病躺在擔架上的同門身邊,掀起他的被子,露出幾十柄真劍,眾人手忙腳亂抽劍出鞘向台前衝來。

  不過遠水難解近火,四名轉眼即至的敵人都是三代弟子,比費弘差也差不了多少,四人聯手,白鵬其實根本無法取勝。要擒賊擒王去捉陳默風,卻有另外四人護衛,也不可能突破。

  台上嚴昭和陳勃這兩個門主自然也與白鵬敵對。而百花門的鄭婉容滿臉迷惘,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梅門門主彭迅則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只有周雪晴一人揮動手中木劍,躍到白鵬身邊,對著陳默風怒斥:「你們怎麼能這樣!」

  而全場唯一一個神se如常的,就是白鵬。

  這時他面帶微笑看著陳默風:「這麼快就憋不住了嗎?一點涵養都沒有,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