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掌柜和孔智光見禮。

  孔智光擺了擺手，「不用多禮，坐下說話吧。」

  鄔掌柜哈著腰，虛虛地挨著椅子邊緣坐了下來。

  「老爺，這是近月來的帳本，您請過目。」

  孔智光頷首，翻開了帳本查看。

  室內一派靜謐。

  紙張翻動的聲響，偶爾滑過耳畔，鄔掌柜神思不屬，思量著那件事該如何開口。

  咚。

  茶杯落桌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鋪子經營得不錯，帳數也一目了然，我會和夫人知會一聲。」

  鄔掌柜連忙起身，躬腰表忠心。

  錦衣閣明面上是安家的產業，其實卻是安府主母安夫人的嫁妝。

  安夫人過世前，把錦衣閣交給了小女兒安如意打理，還說明這以後就是她的私產。

  這事，安家人大多知曉。

  錦衣閣的掌柜，都是安家的心腹老人。

  只有玉溪鎮上的這家分店，掌柜鄔四季是孔智光的人。

  區區一個小鎮商鋪，安如意並不放在眼裡。

  孔智光想舉薦一個人，她見過一回後也就同意了。

  鄔掌柜自是唯孔智光馬首是瞻。

  「老爺，那邊帶話了幾回，說想見您一面。」

  鄔掌柜訥訥開口，「我說您在府城，難得撥冗前來，她又說要寫書信……」

  「您之前告誡過我，文字筆墨容易落人口實，因此我就沒有同意。」

  「您看這事，要怎麼辦才好？」

  鄔掌柜搓手，一臉為難。

  孔智光並不意外，沉吟道：「我這回來桐廬縣，正是為了選嗣子繼承家業一事。」

  鄔掌柜兩眼放光。

  「這麼說，老爺的意思，是想把那孩子認回去？」

  興奮過後，鄔掌柜又猶豫起來。

  「那孩子本身有父有母，村里人盡皆知，這事，怕是不好辦啊。」

  孔智光的神色半分未變。

  「我自有打算，你現下只需做一件事，幫我送個消息，就說我要見她。」

  ……

  春日晴好。

  寒冬遠去，驕陽初升。

  不過巳時中，街市上商販遊人川流不息，人聲鼎沸。

  七喜嬉笑著回頭，朝四喜做鬼臉。

  【四姐小短腿，跑不快抓不著，嘻嘻！】

  她迴轉身，繼續朝前跑。

  咣當！

  七喜撞到了一人身上，直直地向後倒去，摔了個四仰八叉。

  「七喜！」

  四喜嚇了一跳，尖叫著跑了過來。

  七喜摔得頭暈眼花，還沒顧上捂一捂摔疼的屁股，就被人拎著衣領扯了起來。

  「哪家的小孩兒，走路不帶眼！」

  一個婦人大聲呵斥道：「衝撞了我家夫人，你吃罪的起嗎？」

  丫鬟僕婦圍了一圈，中間是個衣著華麗、頭戴釵環的女人。

  四喜驚駭。

  這一看就是貴人。

  她趕忙上前討饒，「這位夫人，實在對不起！」

  「我和妹妹玩耍一時沒有看好她，才讓她撞到了夫人，我們不是有意的，還請夫人饒過這回，我們再也不敢了！」

  四喜團團拱手，小聲哭求，渾身抖個不停。

  安如意蹙眉。

  「一個小丫頭而已，作何這般兇狠？」

  她抬了抬手，對前面的僕婦道：「好好說話，不要嚇到了她們。」

  僕婦隨即將七喜放到了地上。

  四喜慌忙作揖，「謝謝夫人，謝謝夫人不怪之恩！」

  七喜知道是自己跑得太快撞到了別人，而且看這架勢，還是個大家夫人。

  她摸了摸鼻子，對安如意張嘴道歉，「對不起。」

  安如意怔愣。

  「你妹妹，不會說話？」

  四喜不敢多言，只縮著脖子應了聲是。

  「惠媽媽，給她們拿點東西，小孩子剛才受了驚嚇，聊做補償吧。」

  惠媽媽道好。

  她從懷裡掏出個荷包，放到了四喜手中。

  「這是夫人賞你的，你們收好了。」

  人多眼雜，可別被人搶去。

  四喜呆住。

  以前有村裡的小孩兒進城，不小心衝撞了貴人，就被打了個半死。

  怎麼她們非但沒受罰，還得了賞銀？

  四喜連忙擺手，「不行不行！無功不受祿，這錢我們不能要！」

  安如意笑了起來。

  「你在家中讀過書嗎？竟還知道無功不受祿。」

  四喜的臉有點熱。

  她和三哥一樣，都不大喜歡讀書，但該學的都學過。

  而且最近二哥在家裡備考，天天見縫插針，抓著她和五福六福念書識字，她想不知道也難。

  四喜撓頭，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就是略懂一二。」

  這下，幾個丫鬟僕婦也都笑了。

  安如意微微掩唇，不讓自己笑得失了儀態。

  「你們兩個年紀這么小，沒有大人帶著嗎？」

  大人？

  糟糕！

  四喜大驚失色。

  杜寶釧還在鋪子裡，要讓她知道她和七喜到處亂跑還撞了人，下次肯定不會再帶她們來縣城了。

  「我和妹妹要去找我娘，不然她該著急了，謝謝夫人，再見！」

  四喜慌忙福了福，扯起七喜就想走。

  七喜卻沒動。

  這個夫人心善平和卻面色慘白，且額間帶青，不是長壽之相。

  七喜瞄了一眼四喜手裡的荷包。

  鼓鼓囊囊。

  應該有不少銀子。

  既然遇到了，她就日行一善，說不定可以增加修為。

  到了這裡幾個月，七喜的法力沒有絲毫精進。

  盤腿打坐，毛用都沒有。

  說不定……

  功德加身，可以順勢增加靈法？

  正好一試。

  七喜從懷裡一掏，掌心裡就多了一枚花瓣。

  【給你！】

  她的小手，直直地伸向安如意。

  四喜眼角抽搐，手也抖了起來。

  那可是神花！

  二哥吃了兩瓣，精神煥發，身體康健了不少，不然也沒有精力抓著他們念書。

  七喜為什麼把這花拿了出來？

  安如意制止了僕婦，自己上前幾步。

  「你要把這花瓣送給我？」

  七喜點頭，看了一眼四喜。

  四喜：……

  只好充當翻譯。

  「我妹妹說這花能治病，吃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惠媽媽震驚。

  這兩個小丫頭怎麼知道夫人有病？

  一瞬間。

  各種陰謀詭計撲面而來。

  安如意心裡也是百轉千回，最終化為一抹淺笑。

  她不顧惠媽媽的阻攔，親手拿起了那片花瓣，還對七喜道謝。

  「你有心了，謝謝你！」

  七喜張了張嘴，【姨姨，一定要吃哦！】

  四喜腹誹。

  這樣的大戶人家，怎麼會有東西隨便入口，更遑論還是來自她們兩個小丫頭的一片「花瓣」。

  這麼珍貴的神花，肯定要白費了。

  四喜萬分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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