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跟蹤!

  夜涼如洗。

  月光如同一把銀色利刃割開了墨夜的帷幕,扈丘村後山的墳地俱都籠罩在一片慘白陰影中。

  鼓包般的墳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像是黃土地上長起的瘤結,疙疙瘩瘩、凹凸不平。

  不少墳塋少於打理破敗不堪,加上經年累月的風雨侵蝕讓裡面深埋的棺槨也顯露出來,鏽跡斑駁、四散開裂。

  縫隙中還生出不少野草和苔蘚,在月色照耀下散發著詭譎的光芒。

  宋少仁不自覺地吞咽幾口,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爹對娘有這麼深情,願意為她守孝?

  宋少仁不信。

  連續三個夜晚他都守在墳地邊,一眨不眨地盯著遠處那座茅草屋,卻連宋秋來的影子也沒看到。

  墳塋在地上投下長長的陰影,輪廓扭曲詭異,仿佛是一隻只沉睡中的野獸,隨時準備甦醒。

  夜風輕拂,帶來一絲寒意。

  吹動了墳塋上的荒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草叢裡的螢火蟲閃爍晃動,星星點點的光芒在墳塋間不斷地奔騰跳躍,仿佛是幽魂使者的明燈正在引導亡靈歸家。

  突然。

  一隻烏鴉從樹梢上飛起,發出沙啞的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翅膀在月光下猛烈扇動,留下一道幽靈般的影子,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

  宋少仁頭皮發麻,生了退意。

  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太嚇人了。

  簌簌聲響起,緊接著,是踏踏的腳步聲。

  宋少仁收緊心神,趴在草叢中穩住身體,悄悄探出了頭。

  宋秋來出了茅屋。

  宋少仁看了一眼天色,子時已過。

  這麼晚了,爹要幹什麼去?

  宋秋來熟門熟路地在墳地間左右騰挪,絲毫沒有宋少仁感到的那種恐懼。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爹膽小懦弱,沒有責任心也擔不起事。

  沒想到啊。

  他竟是毫不膽怯心虛,還敢在墳地里哼小曲。

  宋少仁對宋秋來慣有的看法被徹底顛覆,爹的膽子看起來比他大多了。

  宋少仁跟著宋秋來一直到了村口。

  宋少仁越走越驚奇,這是要到哪裡去?

  岔路口,出現一個黑影。

  遠遠望去,像是一座石雕。

  走到近前,雕像動了,「宋二哥?」

  這個聲音好熟啊,是誰?

  宋少仁擰著眉頭思忖。

  宋秋來應了聲「是我」,加快腳步,走到那人身邊。

  男人朝宋秋來身後張望。

  宋少仁機警地躲到了大樹後面。

  「沒人看到你吧?」

  宋秋來笑道:「山子,我從墳地出來,一路上連個鬼影都沒見到,倒是你,你媳婦沒留意到你出門?」

  啊!

  宋少仁低呼出聲,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扈舉山。

  村長的大兒子!

  「我媳婦回娘家去了,那娘們兒就愛管東管西,麻煩得很!」

  扈舉山一邊吐槽,一邊搭上了宋秋來的肩膀。

  「我爹娘還總站在她那邊,說我這不對那不好,煩死人了!」

  宋秋來和扈舉山一起往村外走。

  「哎呀,有媳婦就是如此,誰都一樣!」

  宋秋來笑嘻嘻地安慰扈舉山,「等你當上了村長,你媳婦就不敢和你嚷嚷了。」

  聽到村長兩個字,扈舉山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腰杆更直了些。

  「二哥說得對!等我接了我爹的班,她再敢不給我面子,我就休了她,然後……」

  宋秋來接過話茬,「然後你就要獨霸珍娘嗎?那可不行!」

  「什麼話!」

  扈舉山擺了擺手,「珍娘要是願意,我把她養在外邊倒也無妨。」

  「畢竟,咱們兄弟一起玩才熱鬧嘛!」

  兩個人擠眉弄眼,嘻嘻哈哈。

  宋少仁不敢靠得太近,時斷時續,聽得迷迷糊糊。

  這是哪裡?

  走了一個多時辰,宋秋來和扈舉山到了一個村子入口處。

  兩人進村後,宋少仁借著月光趴到界碑上仔細查看。

  五柳村。

  爹和扈舉山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幹什麼?

  宋少仁今年十三歲,一直被張氏護在羽翼下,雖然自詡是個成年人,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懂。

  琢磨片刻,他又跟了上去。

  自從任大力等人被抓,高槐樹就接到線報,柴俊峰並沒有對五柳村打消懷疑,他讓村民們保持低調,每日也要抽出時間在田裡勞作。

  賭博玩樂從村裡的曬穀場轉移到了其他幾處院子裡,避人耳目。

  以前慣有的巡夜,因為沒有了晚間的娛樂活動,也暫時取消了。

  所以。

  宋少仁順利進村,沒有驚動任何人。

  扈舉山如同回家般開了院子的大門,宋秋來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門板被輕輕闔上,屋內的油燈也亮了起來。

  宋少仁將耳朵貼在大門上,離得有些遠,什麼都聽不到。

  他後退幾步,朝四周打量。

  院牆很矮,對他來說進去不難。

  宋少仁助跑兩下,一跳一蹬躍上牆頭,呲溜滑到了院子裡。

  他貓腰弓背,躡手躡腳地到了窗戶邊。

  男人的調笑聲和女人的呻吟聲一起湧入耳內,宋少仁突覺氣血上涌,臉面漲得通紅。

  心裡像有一把火在四處游竄,讓他口乾舌燥,心煩意亂。

  他終於明白扈舉山和宋秋來在幹什麼了。

  他們居然和一個女人同時干那種事……

  宋少仁喉頭乾澀,又有一股怒氣竄上頭頂。

  娘才死了沒多久,爹怎麼能這麼做?

  他還和村里人說要為娘守孝一年搬去墳地那邊住,原來,是為了他幹這種齷齪事更方便。

  虧得村里人還對他讚譽有加。

  我呸!

  宋少仁狠狠地啐了一口。

  屋裡的動作瞬間停滯。

  女人柔媚的聲音響起,「你們聽到什麼了嗎?」

  「好像是有動靜!」

  窸窸窣窣,有人穿衣下地。

  宋少仁不敢再留又從牆頭翻了出去,像被鬼追似的跑出了五柳村。

  回到扈丘村時,天邊已經泛起了蟹殼青。

  宋少仁坐在村口的樹樁上低頭喘息。

  肩膀驀地被拍了一下。

  宋少仁像是被火紅的烙鐵燙到了屁股,騰地蹦了起來。

  「少仁啊,別緊張,是我!」

  胡耕望?

  村里除了扈姓和劉姓,為數不多的幾家異姓人之一。

  他爹胡水根出了名的重男輕女。

  勞藥婆說他小閨女刑克六親,胡水根就信了,將那小丫頭隨便嫁了出去收彩禮,其實是被勞藥婆賣給了人牙子,至今生死不知。

  「你怎麼在這裡?」

  胡耕望沒有回答宋少仁的問題,只是眨巴了兩下眼睛。

  「兄弟,剛才那事……你也看到了?」

  宋少仁驚地張大了嘴。

  「哎呀,這又不是一兩天了,咱們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呢!」

  胡耕望眉眼舒展,笑得曖昧。

  宋少仁的心揪了起來。

  爹和扈舉山幹這種醜事,村里人竟然都知道了?

  胡耕望的眼神閃了閃。

  他盯了這麼多天,真沒想到,竟還能演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劉家人交代的事情,看來很快就要辦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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