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辛苦你了

  哈？

  韓鳳腦子有些懵了，還未開口，藥沉淡然的再度說道。

  「為師的過錯，為師已經知曉了。」

  「你的過錯，為師也已經懲戒了。」

  「所以這一切，都全部揭過去吧。」

  藥沉的話令韓鳳愣了愣，旋即不可置信道。

  「這算什麼懲戒？我可是背叛了你！」

  「咱說是懲戒，那這就是懲戒，你有意見？」藥沉輕挑了挑眉，伸出玉指點著韓鳳的眉心，「咱的過錯，是咱傲慢自大，伱的過錯不是背叛為師，而是錯在不跟為師商量。」

  藥沉說著，有些尷尬的頓了頓。

  「雖然.嘛，咱也知道，咱以前那性格確實不是好好商量就能改正的，咱現在想通的這麼快也是因為死過了一次。」

  「更何況你也是為了咱好，不是麼？」

  藥沉輕笑著這般說道，韓鳳的眼神陰晴不定，冷冷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一句為了你好，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你是嗎？」

  藥沉看著眼神帶著慍怒的韓鳳，內心無奈的發出了嘆息。

  韓鳳這明擺著就是一副，不希望自己原諒她的態度。

  或者說是，韓鳳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無論是什麼理由，自己都夥同外人謀殺了自己的恩師，縱使有理有據，縱使能讓人信服，這份罪孽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目的是目的，手段是手段。

  不能為了手段無視目的，也不能為了目的無視手段。

  正如韓鳳先前說藥沉該死一樣，在韓鳳的心裡，她也同樣該死。

  「你這丫頭.」

  藥沉略顯頭痛的輕撫著額頭，這死腦筋和蕭炎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咱這個當事人都說沒事了，你就不能放過自己嗎？自己怎麼以前沒發現韓鳳這麼犟呢？

  思索良久後，藥沉最終將目光轉向了蕭炎。

  對於這類犟種，找同類的犟種說不定還能說的通。

  「蕭炎。」

  「弟子在！」

  聽到藥沉的呼喚，蕭炎回過神來，連忙拱手應聲，藥沉輕聲問道。

  「你來評判一下吧，你覺得你師姐當初做的，是對還是不對？」

  藥沉的詢問令蕭炎愣了愣，眉頭緊鎖著，半晌後低頭沉聲道。

  「弟子.不好明說。」

  「你說就是了，把你真正的想法說出來，讓你師姐聽聽。」

  「.是。」

  蕭炎看了眼韓鳳，深深舒了口氣，旋即神色肅穆，對藥沉鄭聲道。

  「蕭炎認為，身為弟子卻夥同外人背叛恩師，此乃天理不容之罪，縱使千刀萬剮身消魂滅也不足以清算，換做是蕭炎，必不可能做出和韓前輩同樣的事情。」

  蕭炎的話，讓韓鳳內心感到認可，心底不禁有些欣慰。

  無論藥沉本人是否還是那般不靠譜，至少新收的這個弟子要比藥沉本人靠譜太多了。

  然而蕭炎的下一句話，令韓鳳陡然愣住。

  「但蕭炎不得不承認，除了韓前輩的辦法，蕭炎確實是無法想到更好的辦法了。」

  ？！！

  韓鳳神色一變，正欲開口，蕭炎接著道。

  「既已知藥前輩無法靠言語說服，且只一次能夠祝您逃脫的機會就擺在面前，若是因一時不忍而讓恩師未來必遭禍患，倒不如當下為恩師謀求生還的可能。」

  「師姐的辦法確實是背棄師恩，畢竟藥前輩您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被改變。」

  「為了恩師而背棄師恩，私以為，若藥前輩您本人可以諒解，便可酌情從寬處理。」

  蕭炎這番話，確實是真心的，沒有絲毫偏袒。

  只要藥沉的那逍遙自得的性格一日不改，韓鳳縱使想再多的辦法，無論是找人還是什麼，都無法徹底的消除隱患。

  唯有當藥沉真正知道痛了，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性格所帶來的問題，才能夠真正的將這隱患消除。

  蕭炎說完，轉身面對韓鳳。

  「韓前輩，若當初是蕭炎站在您的位置上，蕭炎定然會將實情告知藥前輩。」

  「如此雖可令藥前輩避一時之禍，但日後必會遭人所害。」

  「反觀您的做法，確實是讓藥前輩遭遇了一時之痛，卻也最大限度的給予了藥前輩重生的機會。」

  「從結果看，蕭炎作為弟子，遠不如您。」

  「您為了恩師甘願背負弒師的罵名，即便遭遇憎恨，即便面對未來的責罰也毫無怨言，且最終能夠將問題解決。」

  「相比之下，我那看似忠心的做法雖是謀得了心安，卻沒能真正的解決問題，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藥前輩陷入死地。」

  似是聯想到了自己過往的行事，蕭炎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自責與反省。

  自己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沒有做出任何不仁不義之事卻依舊能次次化險為夷，真的只是自己運氣好而已，自己在此之前從未碰上過如同韓鳳這般兩難的局面。

  而當蕭炎代入韓鳳的位置後，蕭炎發現根本沒有兩全的辦法，唯有捨棄一樣，才能得到另一樣。

  「此前我一直覺得，做事不僅要重視結果，手段也同樣重要，不能因為結果是好的就可以不擇手段。」

  「但現在我發現，很多事情若是得不到結果，手段縱使再光明磊落也終究是枉然。」

  「在蕭炎看來，您拋棄了一切，甚至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為藥前輩謀求了生路，比起蕭炎這等只顧心安之輩，您更配得上藥前輩的弟子之名。」

  蕭炎的這番肺腑之言，令韓鳳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這些年韓鳳不止一次的懷疑，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不對。

  而每當韓鳳對自己感到懷疑之時，心底對自己的責怨，對藥沉的愧疚就會更深一分，認為自己不配當藥沉的弟子。

  甚至韓鳳希望有人能拿當初的事情來指責自己，來責罵自己是個背叛恩師的混帳，就如同蕭炎先前將自己按倒在地怒嚎質問那般。

  可在今天，認同自己藥沉弟子身份的，竟然就是蕭炎，那個鄙夷自己背叛恩師的人，自己的師弟。

  蕭炎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有明說，但字裡行間無意表露著，他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

  這份認同，令韓鳳的淚，不禁從側臉滑落，內心更是劇烈的顫動著。

  而就在這時，一直旁觀著的海波東招了招手，和其他幾人湊在一塊。

  「那個.我聽了半天，感覺藥尊者才是最根本的問題啊？」

  「確實。」

  眾人點了點頭深以為意，韓鳳無論是背叛恩師還是其它什麼，歸根結底不都是因為藥沉這個老師的毛病麼？藥沉但凡能聽句勸，韓鳳至於為了藥沉背上弒師的罵名嗎？

  而眾人的議論聲雖是輕微，但藥沉還是清楚的聽到了，黛眉不斷狂抖著，卻是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他們說的沒錯啊，歸根結底這不就是自己以前的性格問題嗎？如果自己這個老師能聽得進弟子的勸說，韓鳳哪用得著為了自己幹這種破事？把自己搞得良心不安不說，還得時時刻刻被魂殿盯著，還要想方設法的在魂殿眼皮子底下找尋自己以及搜集復活自己的條件。

  真要說對不起的人，應當是自己才對。

  藥沉看著臉上流著淚的韓鳳，眼神布滿了柔色，盡顯心疼。

  這些年，這孩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想當初韓鳳不過是一個斗師，卻硬生生在黑角域爬到了藥皇的地位，時時刻刻都有著東窗事發被魂殿找麻煩的危險，全都是為了自己。

  就如同蕭炎所說的那般，韓鳳做這件事，真就是拋棄了一切，不僅她自己的性命存憂，未來艱辛難測，甚至時時刻刻都要遭受良心的折磨。

  退一萬步說，韓鳳若真的不想管自己，大可找個理由說自己要去獨自歷練，至於自己之後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她也不必背上弒師的罪責。

  反正她身為弟子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自己不聽罷了，她韓鳳又有何罪過呢？

  但韓鳳卻，沒有這麼做。

  她正是因為無法拋下自己，才在最終下定了決心，做出了這等違心之事，獨自一人背負了這麼多年。

  而且從她一直都沒有去尋求風尊者可以看出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求過自己的諒解。

  一旦她找了風尊者，那風尊者定然會將一切都告訴自己，縱使自己成功復活了，那她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她要的，不僅僅是自己逃過一劫，更是希望自己能夠破後而立，以後不再遭遇同樣的事情。

  韓鳳在這個計劃開始，就將她定為了惡人，一個讓自己刻骨銘心的惡人，讓自己不再犯同樣錯誤的惡人。

  明明自己是老師，卻讓她這個弟子，為自己付出了這麼多。

  真是不應該。

  「鳳兒。」

  藥尊者柔聲喚道，虛幻的身形飄到韓鳳面前，在韓鳳呆滯的目光中，輕柔的抱住了她。

  「這些年，辛苦你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韓鳳這麼多年來心中對自我的懷疑，瞬間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冤屈到極點的情緒。

  緩緩閉上了雙眼，淚水自眼角不斷的流出。

  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藥沉。

  緊緊的抱著這個，讓自己甘願付出一切的女人。

  看著相擁的藥沉與韓鳳，蕭炎微微笑著，漆黑的眼眸中儘是欣慰。

  這樣，也總算是了卻了藥沉的心事。

  在迄今為止的旅途中，藥沉不止一次表露出了因曾經的事情而埋藏於心底的哀傷，而這也是蕭炎來到黑角域的最初目的。

  是的，最初的目的

  蕭炎神情陡然低沉，緩緩抬起手，望著手中的納戒。

  戒指中裝著的，是孩子們那被冰封的，支離破碎的屍體。

  「小醫仙。」

  「嗯？」

  聽到蕭炎突然的呼喚，小醫仙愣了愣，隨後便看到蕭炎將脖子上的納戒取了下來遞給她。

  「這是藥前輩棲身的戒指，不能離她太遠，我現在有其它事要辦，不太好打擾她，請你先陪她在這裡待一會吧。」旋即蕭炎又取出一枚納戒放在小醫仙的手心，「這是韓前輩師姐的納戒，你等等也交給她吧。」

  韓鳳將納戒交予自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全心全意的復活藥沉，現在既然已經說開了，那自己還拿著納戒實為不妥。

  做完這些後，蕭炎後退兩步，面對所有人，雙手抱拳沉聲道。

  「雲山前輩，海波東前輩，綠蠻前輩，女王陛下，紫韻姐，小醫仙，鳳清兒，蕭炎再一次感謝各位的援救之恩，待到來日回到加瑪帝國時，蕭炎會正式的登門道謝。」

  說完，蕭炎又看向凌影。

  「這位前輩，雖然不知你是何人，但蕭炎衷心的感謝您的幫助，您的拼死袒護，蕭炎感激不盡。」

  「啊沒事，不用在意。」

  凌影輕擺了擺手，自己保護蕭炎是自家小姐的命令，蕭炎現在能平安無事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旋即，蕭炎再一次向眾人一拜。

  「各位，來日再會，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失陪了。」

  蕭炎說完，背後的羽翅展開，向著黑印城外飛去。

  看著蕭炎遠去的背影，鳳清兒挑了挑眉，疑惑的看著小醫仙。

  「他要去哪？」

  小醫仙眼神複雜，眼中流露出了哀傷。

  她和蕭炎相處了這麼久，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蕭炎要去何處呢。

  「我們，等等再過去找他吧。」

  小醫仙低聲道，再次看向蕭炎離去的方向。

  讓他，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吧。

  孩子們的死，最難受的人應當就是蕭炎自己。

  甚至在蕭炎的心中，孩子們就是被他害死的。

  蕭炎很有可能會認為，若是自己沒有將孩子們聚攏，沒有我行我素的幫孩子們開酒樓，孩子們也不會正好出現在那個位置，也就不會死於地魔老鬼和莫天行之手。

  或者埋怨自己，為何今天要離開酒樓去參加拍賣會，如果他能呆在酒樓，那孩子們也不會死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向，蕭炎都會將這認為是自己的錯。

  從蕭炎絕對照顧孩子們，直至後面開酒樓，小醫仙一直都認為蕭炎會因此而受傷，不過小醫仙覺得如果能讓蕭炎得到些教訓，受點傷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但小醫仙怎麼都沒能料到，這教訓竟是如此的深刻，這受的傷，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