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力量的正當性

  納蘭嫣然看著眼前的蕭炎，眉頭擰成一團，拳頭縮在袖口內緊緊攥著，眼中流露出的儘是不甘之色。

  剛才，自己竟是完全的，看不清蕭炎的動作。

  自己能看見的，只有自己的爺爺在那裡似是胡亂的揮舞著雙臂，若非紫韻開口提醒，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那代表著黑影的蕭炎。

  然而縱使有紫韻的提醒，自己全神貫注的凝視，也只能看到那麼一點點影子。

  這三年之約，還怎麼打？

  「嫣然，嫣然。」

  「嗯？啊。」

  納蘭嫣然猛然回過神，納蘭桀望著自己神不守舍的孫女，眼中帶著些許擔憂。

  「你沒事吧？」

  「嗯，沒事。」納蘭嫣然輕點了點頭，站起身勉強露出了個笑容，「爺爺，您等等帶蕭炎他們去吃早飯吧，我還有些事，先回房間了。」

  說完，納蘭嫣然便轉身快步離開了，連自己原本想用親手做的早餐提升蕭炎好感度的打算都拋到了腦後。

  現在的她，根本沒心情在乎這個。

  本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超規格訓練，即便是不敵蕭炎，也應當差的不會太多才是。

  現在看來，自己和之前在蕭家時一樣，依舊是個笑話。

  這對納蘭嫣然的打擊，不可謂不小。

  納蘭桀望著納蘭嫣然快步離去的背影，想到剛剛自己與蕭炎的比試被她看到，似是猜到了什麼。

  旋即，年邁的眼瞳中流露出些許無奈，輕嘆了口氣。

  自己這孫女的好勝心，自己這個當爺爺的可是清楚的很，更別提那三年之約還是納蘭嫣然主動提出的。

  對於納蘭嫣然來說，輸可以，她沒有天真的認為自己肯定能贏，她也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而且輸了後又不代表要徹底放棄蕭炎，本身這個三年之約針對的也只是自己和蕭炎的婚約，並不是輸了後自己和蕭炎往後就再也不來往了。

  但納蘭嫣然絕對無法接受，自己輸的那麼徹底，毫無還手之力。

  就憑納蘭桀剛剛與蕭炎在八極崩改的狀態下對戰的那麼幾分鐘，就能夠極其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孫女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贏得過現在的蕭炎。

  是，沒錯，八極崩改是有副作用，蕭炎用完這招後身體便陷入無法動彈的窘境，可能一段時間內都再沒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但，那又與納蘭嫣然有何關係呢？更準確說，與那三年之約又有何關係呢？

  他們二人本就是約戰，一方輸了就是輸了，哪怕贏的那方在贏下戰鬥的那一刻立即倒地睡上十天半個月，他也是贏了。

  依納蘭桀的判斷，恐怕按照目前的狀況，當蕭炎使用剛才那招八極崩改，納蘭嫣然必定無法撐過三招，連自己招架起來都困難的很，以納蘭嫣然現階段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防的住，更躲不開。

  而這點，納蘭嫣然自己亦是心知肚明。

  唉.也是我的錯，把那丫頭性格教的太硬了。

  納蘭桀背著手輕搖了搖頭，自己早些年訓練納蘭嫣然時就是按照軍人的標準來訓練她的，納蘭嫣然也因此養成了好勝心強的性格，納蘭桀對此本該很滿意的。

  但如今看來，好勝心太強，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啊。

  納蘭桀目光轉向蕭炎，輕聲問道。

  「蕭炎，能動了麼？」

  「嗯。」

  蕭炎輕聲應道，而後撐著牆壁，很是勉強的站起身來，身體依舊是微顫著，但蕭炎還是咬著牙站穩了腳跟，看著納蘭桀勉強露出了個微笑。

  「已經差不多恢復了。」

  「.」

  看著蕭炎那衣衫下依舊抽搐的肌肉，納蘭桀眼中瞬間浮上了無奈。

  看看不僅僅是嫣然，這小子也是倔得很吶。

  旋即，納蘭桀轉身帶著幾人前往餐廳去吃早飯，路上為了照顧此時的蕭炎，納蘭桀特意放慢了腳步。

  蕭炎也是謝絕了小醫仙的攙扶，強撐著邁開步伐，儘可能的跟上納蘭桀，身體一晃一晃的，隨時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令小醫仙和青鱗二人皆是擔憂的護在兩側，隨時準備伸手扶住他。

  心底，亦是不禁苦笑著。

  這一招，副作用也太大了.

  不過是用了幾分鐘而已，等到完全緩過來怕是得花費十幾分鐘的時間。

  單論威力，八極崩改自然是比不過焰分噬浪尺的。

  但焰分噬浪尺，只有一擊而已，且能躲。

  而這個八極崩改，蕭炎有自信，同等級的沒人能躲得了。

  那暴漲的速度連蕭炎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了，同級別的人恐怕連眼睛都跟不上自己的動作，更別說是躲避了。

  不過這副作用，確實是個麻煩。

  疼倒是小事，關鍵是用完後想動動不了，這就很關鍵了。

  這種狀態下的自己，就和任人宰割的魚肉沒什麼區別。

  但是蕭炎又不願將這一招單純的，只是當個殺手鐧來用。

  （藥前輩，弟子想除去這招的副作用，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蕭炎在心底向藥沉詢問，藥沉沉默了片刻，緩聲答道。

  （你把它當成殺手鐧用得了，非得想方設法的去掉副作用幹嘛？你缺這一招？不行咱回頭再多給伱幾個鬥技，別這麼執著。）

  藥沉真的是無語的很，別的弟子張口都是問自己的老師要東西，怎麼自己這弟子每次開口問的都是這些問題？咱之前表現的也沒那么小氣啊？

  聽到藥沉的話，蕭炎在心底輕聲回應。

  （藥前輩，這一招對我的提升很大，我不想只是把這一招當做保命技能來用。）

  （拜託您了，弟子真的，很需要力量。）

  蕭炎在心底，如此鄭重的向藥沉祈求。

  每每想起自己在蛇人族事件中的經歷，蕭炎就感到一陣後怕。

  是，從結果來看，皆大歡喜，不僅僅蛇人族存續了下來，加瑪帝國也終於是願意與其達成和解。

  但蕭炎的心底，總是有那麼一絲無法釋懷的感覺。

  如果，當時的自己能再強一些，能做到的事情絕不僅僅只是那些。

  這半年的旅程下來，蕭炎追尋正道的途中，也讓蕭炎對力量這東西，有了的看法。

  力量，可以不用。

  但，絕不能沒有。

  讓蕭炎對這番理念體會最深的，便是蛇人族的美杜莎女王。

  若是沒有美杜莎女王近百年來的強力武力壓制，蛇人族根本就不可能撐到現在，若非美杜莎女王的威懾，蛇人族早就被周邊的國家分而蠶食了，連加瑪帝國都會選擇袖手旁觀。

  沒有力量，沒有任何人會聽你的話，甚至連讓他人幫助你的價值都沒有。

  這個道理蕭炎很早以前就知道，但直至蛇人族事件後才真正發自內心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而力量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它會逐漸蠶食擁有者的本心。

  這一點在青山鎮時，蕭炎有親身經歷。

  在殺了穆蛇後，蕭炎的心底甚至升起殺了青山鎮所有人以絕後患的想法，若非是藥沉及時喝止，自己真的有可能付諸行動了。

  而且蕭炎敢篤定，在獲得力量後，心底生出和自己那番邪惡想法同樣的人，絕不在少數。

  那是力量本身，已然超過了內心的掌控極限，力量讓他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認為自己什麼事情都可以做。

  這類人，蕭炎斷定，自己往後絕對會遇到很多。

  而對於這類人，蕭炎明白只靠講道理，毫無作用。

  只有用比他們更強的力量去壓制他們，他們才能靜下心來聽你講話。

  至於能否說服他們，是另一回事。

  可若是連壓制他們都做不到，那講道理講的再多，也不過是白扯。

  從前的蕭炎認為，這也是種弱肉強食，自己還為此而感到深深的不甘，因為自己明明想要抹除弱肉強食，卻仍然只能依靠弱肉強食，這是何等的諷刺。

  但在蛇人族事件後，蕭炎想明白了。

  自己的行徑，絕非弱肉強食。

  真正的弱肉強食，是源自於內心對力量的屈服。

  無論是強者欺壓弱者，還是弱者認同強者欺壓自己，本質上都是認可了力量的正當性，認可了力量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

  但是，蕭炎不一樣。

  蕭炎很清楚，自己什麼時候該使用力量，什麼時候不該使用力量，他的內心有一把自己的量尺。

  一直以來，蕭炎都是很謹慎的承認使用力量的正當性，這是曾經的蕭炎無意識中做到的事情。

  對此，蕭炎真的很感激，過去的自己。

  力量，只是工具。

  弱肉強食者，卻是力量的奴隸。

  在心底想明白這點後，蕭炎的內心便是不再彷徨，放心大膽的追尋自身的力量。

  因為蕭炎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是用來做什麼的。

  為了能夠堂堂正正讓對方說不出任何狡辯之言，以強橫的力量正面壓制對方，蕭炎無論何時都要擁有強於對方的力量。

  所以這八極崩改，蕭炎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殺手鐧？

  蕭炎，不需要殺手鐧。

  他需要的，是如何將這個殺手鐧轉化為自己隨時能用的鬥技。

  他真的，很需要這個。

  而藥沉聽到蕭炎對自己的祈求之言，驀然愣住了。

  藥沉是真沒想到，蕭炎竟然會有一天對她說出【我很需要力量】這種話。

  因為蕭炎迄今為止行動的根本意圖，就是為了改變著大陸的弱肉強食。

  這樣的他，若非是為了尋求正道，必是對力量敬而遠之。

  但如今他卻.

  藥沉眉頭微皺，驟然想起了青山鎮時的事情，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然而在頃刻間，藥沉眼中的擔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炎的眼中，盡顯清明，他是完完全全憑藉自己本身的意志，想要獲得力量的。

  藥沉靜默半晌，嘴角流露出微微笑容。

  她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這個弟子在蛇人族事件後，內心對力量的看法已經悄然改變了。

  以前他雖然為了正道追尋著力量，但卻是極其不願的。

  甚至在青山鎮事件之後，他是發自內心開始懼怕起了力量，他害怕自己淪為力量的奴隸。

  然而現在的他，卻開始主動的接受力量，尋求力量。

  這對蕭炎而言，絕對是件好事。

  畢竟蕭炎的正道所要遭遇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倘若力量不夠，那半道上極有可能會有心無力。

  現在蕭炎如此奢求力量，那等到未來遇到麻煩的時候，也必然能夠有更大的可能性去解決。

  如此，甚好。

  （呵）藥沉輕笑一聲，言語中帶著些許無奈，（真拿你這弟子沒辦法呢，既然你都這麼請求了，咱這個老師自然是會幫你了。）

  （放心，你改的這一招副作用想要消去有些困難，但也並非不可能，等之後修煉時，咱會幫你克服。）

  聽到藥沉的保證，蕭炎內心大喜，鄭聲向藥沉道謝。

  （謝謝藥前輩！）

  蕭炎發自內心的感謝，讓藥沉心底淌過一絲暖流，更多的，是感到了欣慰。

  這時的蕭炎，才是真正的比從剛蕭家出發的他成長了。

  在藥沉的眼中，蕭炎的正道太謹慎了，他一直極力避免著自己犯任何錯誤，哪怕只是無意間的，他心底的那些黑氣也是因為這長期以來的謹慎堆積而成的。

  雖然自己有使用力量，也在家中教導家人們獲得力量，但連蕭炎自己都沒有發覺，其實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對力量這個東西有著偏見。

  蕭炎一直覺得，有力量的人就是更容易陷入歧途，迷失本心。

  蕭炎對力量的認知以一言以蔽之，那便是，畏強如虎。

  甚至蕭炎的這個【畏強】，連自己也包括在內。

  藥沉早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但卻又不知該如何進行勸導。

  畢竟事實，就是如此。

  被力量蠱惑而迷失的人，在大陸上遍地都是，由不得蕭炎不對力量感到偏見。

  然而藥沉雖不知道如何勸誡，但她就是明白，蕭炎的這個想法不對，特別是在蕭炎想要打破弱肉強食這份真理的情況下。

  不過現在，藥沉總算是不用操心，該如何改正蕭炎的這個觀念了。

  看來蛇人族的事情，對蕭炎的影響真的很大，大到讓他自己改變了對力量的看法。

  雖然蕭炎此時沒有明說他現在對力量的看法是什麼樣的，但藥沉已經可以肯定了，不再畏強如虎的他，以後的正道之路必然能夠走得更加順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