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菀兒，我喜歡你
「——夠了！我不要你這個半吊子在我面前拖、拖後腿！弱者就別在我面前逞英雄！滾！給我滾！離我遠點！」
藥菀扯著嗓子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
藥菀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蕭炎的身體的確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顫動，他當然沒有聾，吞噬異火也並不是需要隔絕五感，他是絕對可以感覺到痛楚的，正如同他可以聽到藥菀說的話一樣。
藥菀的話，的確顯得有些絕情了。
不光是絕情，還有些刻薄，似乎專門就是為了擊破蕭炎的心防一般，銳利的尖錐，鋒利的刺，哪怕是輕輕地不慎觸碰到，也會被刺得鮮血淋漓。
……好痛。
痛是自然的，死亡從來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也不會給人帶來什麼美好的印象，所留下的也不過只有一片寒冷與死寂，那灰滅之炎自然也是相同的道理。
可是即便如此，蕭炎也依舊覺得即便是灰滅之炎所帶來的內在的熏燎，不同於隕落心炎的燒灼，所造成的的痛苦也完全不如藥菀如今這一股深深刺痛了他的一番話。
若是尋常的友人、伴侶在聽到心目中那個重要的人竟然在忽然之間冒出這樣的話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只怕是在極度的震驚之下那原本如同美玉般無暇的感情之上也會銘刻上一道最深，且無法癒合的傷痕吧。
畢竟世上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最為痛苦的都無異於來自於身邊之人的背叛，越是親密無間，越是相互信任，直到最後一刻將這一切都如同垃圾一樣對待，砸得粉碎之時，便會更加徹底，所帶來的痛苦也是最為劇烈的。
所以蕭炎在聽到藥菀語出驚人的第一反應的確是，有些驚訝和震撼的。
畢竟，想要從她的嘴裡說出這種話來，想必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吧。
蕭炎不禁在想，卻從未有過遲疑，有過難以置信。
因為不需要什麼過多的思考，一切的正確答案就已經銘刻在他的心裡了。
藥菀的話在小小的房間裡迴蕩著，重複在他們的耳邊，一邊又一邊。
藥菀躺在蕭炎的懷裡，卻看著蕭炎的臉上從未出現自己所期待的錯愕與不解，甚至於是反應過來之後的傷心與怨懟，她的心開始顫抖，開始不安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連一句話也沒有？
似乎是在為了回應她那不會被任何人聆聽到的心聲，蕭炎聲音終於打破了那讓藥菀越發不安起來的寂靜。
「噓——」
因為需要摟著藥菀，所以蕭炎未曾將自己的指尖抵上他自己的嘴唇，只是這樣並不妨礙他的噓聲。
「菀姑娘就不能偶爾也安分一下嗎？」
蕭炎不禁問道，似乎絲毫沒有收到藥菀那自暴自棄的聲音所影響。
因為蕭炎一直都在閉著眼睛，自然也看不到藥菀此刻的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先是錯愕，而後是無奈、懊悔、以及那不得不支撐著自己繼續走在下去的自暴自棄。
「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啊？」
但是很快，藥菀便重新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她很生氣，她真的很生氣，生氣蕭炎就連自己的痛苦都要跟著一起不由分說地搶走，但是在第一句話罵出口的時候，她便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也不可能在現在再去做什麼挽回和請求原諒之類的軟話。
不如讓他就此死心，就此討厭自己，哪怕是怨恨自己，反正也無所謂了。
收起了那絲絲縷縷的懊悔，她的聲線從未如此的尖酸與刻薄：「我是說，你是個廢物，垃圾，沒有我的幫助就什麼做不了的殘次品，這下，伱聽懂了嗎？」
「嗯……那這麼說，菀姑娘之前對我的那些鼓勵、那些話，都是騙人，是嗎？」
蕭炎卻只是極其不尋常的遲疑了一下，似乎是真的開始懷疑起他們當初相處的朝朝暮暮了一般。
藥菀忽得陷入了片刻的恍惚，或許是灰滅之炎的反噬實在是來得太過的恐怖，讓虛弱的她也不禁陷入了短暫的彷徨之中，那昔日的朝朝暮暮，也跟著湧上心頭。
藥菀呼吸一滯，但是在極其短暫的停頓之後，卻不再否認：「是，是啊！你該不會我真的看得上你一個誕生自落寞族裔的廢物了吧？我當初找尋你也不過只是個樂子，為了滿足我百無聊賴的好奇心，你在我的心裡地位從來都是一個跳樑小丑，一個喜歡上躥下跳的猴子——呵呵……你該不會可憐到直至現在都尚不自知，抱有一絲幻想吧？」
藥菀的話的確很刻薄。這已經是她所能夠想到，能夠用在蕭炎身上最為不堪的詞彙了。
所以，快點生氣吧，正如自己生他的氣一樣，快點生氣，破防，然後拋棄自己————
刻薄的言辭之下，深藏起來的是藥菀的希冀，以及心中一絲絲的抽痛。
她很清楚——她當然很清楚她現在到底在幹什麼——但是沒關係，只要蕭炎主動跟自己斬斷一切，那便是這一切——這一切全都跟著一刀兩斷也好，也勝過自己接下來還要再被拿走什麼。
明明是她還在做著做不成伴侶，好歹也能成為朋友的美夢的。
可伴隨著她方才的頭腦一熱，一切都將付諸流水了。
藥菀的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只是刻薄嘲諷的笑意並不是對著蕭炎，而是對她自己。
所以——所以至少——
「那為什麼——菀姑娘的呼吸，這麼不穩定呢？」
沉寂了片刻之後，蕭炎終是打破了沉默。
藥菀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沒錯，就是這樣，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蕭炎的耳畔，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從來都是這樣。
她被嚇了一跳，卻不禁有些驚慌了起來。
「呼吸？什麼呼吸？我不過只是因為灰滅之炎的反噬而感覺有些不適而已，呵呵……被灰滅之炎的反噬的感覺不好受吧？」
她張牙舞爪，只是不得不為自己這頭腦一熱才閃過的念頭拼了命地找補著，起碼看上去更加可信，也更加可恨些。
「嗯，確實不好受。」
蕭炎默然，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卻又答非所問。
「等了這許久，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一個自己認為合適的機會，一直以來，我的確都被你保護著，我自然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保護你，如今倒是個不錯的時機。」
懷中的藥菀呼吸略微停滯了一下，在心中滿滿瀰漫開來的哽咽感越發強烈的同時，她依舊不肯死心，依舊抽著那抽痛的嗓子冷著聲音，說道：「少在這裡自作多情了，我不需要弱者來可憐我——」
「菀兒，我喜歡你。」
「———」
死寂，沉默。
擊碎了藥菀的一切準備，所剩下的也唯有耳畔灰滅之炎靜靜在兩人身上燃燒又熄滅的劈啪作響。
藥菀足足愣了數秒，她依舊不敢相信曾經他們默契維持的關係便這樣在蕭炎輕飄飄的一句話之後徹底化作齏粉，支離破碎。
「夠了！別用這種噁心人的話來稱呼我！」
極度的震撼與錯愕之下，藥菀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可是我還記得父親這樣稱呼菀兒的時候，其實菀兒很高興吧？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別……別在這裡自作多情了——」
「可是，菀兒，我喜歡你。」
蕭炎的聲音好像是冰鎬，在一片嶙峋的冰山之上深深鑿刻下了屬於自己的痕跡。
「我想幫你，我想陪伴你，我說喜歡，是因為害怕你會說我不懂什麼叫做愛。」
「所以我就乾脆退而求其次了。」
「我已經受夠了天天叫你菀姑娘的日子，你覺得你在我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占據著什麼樣的地位？我不想，也不希望你是那個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我喜歡你。」
「———」
這下輪到藥菀用沉默來回應蕭炎了，只是那並不是單純的靜默，而是情緒過度交雜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充盈在眼眶之中的酸澀，而後滑落在俏顏上的無聲。
「不，沒有……我……我只是……我不會認同——」
事到如今，似乎早已不是自己接受與否的事情了，但即便如此，她卻似乎依舊還是想要負隅頑抗下去，正如她先前很鄙夷的一種行為——不見棺材不落淚。
「菀兒，我喜歡你。」
蕭炎再度重複了一遍自己所說的話，全無半點虛假，也讓她再也無法忽視和逃避。
藥菀的聲線里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順著我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我明明、明明什麼都給你了，你還想要怎麼樣啊……」
粗糙、溫熱的指尖觸及她的臉頰，隨後輕輕撫上了她的唇。
蕭炎不語，只是用溫柔的舉止將他心中所想盡數傾訴出來。
當溫熱的指尖這樣掃過她的鬢角，撫上她的唇，輕輕撫弄著她的眉眼。
漸漸的，黑紅色的劫炎被一絲絲抽離，匯入到蕭炎的納戒之中，歸於沉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