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道歉
蕭戰有些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美人，心中不禁暗道當真是女大十八變，三年不見，若不是納蘭嫣然自己開口，他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而倘若沒有發生三年前那檔子事的話，這姑娘想來也會成為他們蕭家的媳婦，可惜沒什麼如果。
伴隨著納蘭嫣然三年前的退婚，納蘭家和蕭家之間的關係早已跌至冰點，雖說並沒有什麼斷絕關係的聲明，但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蕭戰叔叔這是為不久之後的三年之約而來？」
納蘭嫣然也有些意外，本來只是想要出門躲下柳翎，卻沒想到撞見了她自認為最對不起的人，偶然的感嘆之下，她自然有些話想要跟蕭戰說清楚。
「蕭炎如今正在帝都，想來應該是在米特爾家族之中暫且落腳，不過在這之前，不知道蕭戰叔叔可否借一步說話？」
納蘭嫣然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再也看不見了三年前那剛剛當上了雲嵐宗少宗主時的心高氣傲，讓蕭戰有些錯愕。
「………」
蕭戰沉默了片刻，而後下了馬。
他本不想和這個即將和自己兒子在雲嵐宗證明三年前對錯的姑娘多做接觸的。
「好吧。」
但是轉念想想，若是如此，倒是顯得他這個一家之主有些太小家子氣了，何況他也不知道納蘭嫣然的葫蘆里賣的都是什麼藥，是否是她那父親亦或者是爺爺授意也說不準。
便是不念及什麼舊情，至少也該有些一家之主的氣量，蕭戰最終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隨同納蘭小姐走一趟吧。」
說著，蕭戰轉過頭吩咐了一聲，旋即跟著納蘭嫣然找了就近的一家茶館。
納蘭嫣然點了個包廂，下邊的喧嚷自與他們隔絕開來。
「納蘭小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蕭戰說道。
「倒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想找蕭戰叔叔打聽一下，關於我的爺爺，還有蕭家的蕭林老家主的事情。」
茶水上桌，納蘭嫣然的纖纖玉指輕輕敲擊著厚重光滑的桌面，而後在蕭戰有些意外的眼神中說道。
「你怎麼突然想知道這種事？」
蕭戰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不禁道。
「實不相瞞，這三年來，嫣然想了很多，卻唯獨沒有了解過我與你們之間的糾葛根源，因此故有今日之事。」
納蘭嫣然解釋道。
蕭戰微微皺眉，而後下意識地抿了一口茶。
說實話，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納蘭嫣然是想要幹什麼了。
怎麼突然就扯到他們老一輩的事情上面來了。
「這個話題，不是直接去問納蘭家主更好嗎？」
納蘭嫣然卻只是一邊搖頭，一邊說道：「爺爺他老人家當局者迷，談及蕭家與蕭家的老家主便是他那兄弟情義掛在嘴邊，於嫣然來說還不如不打聽呢。」
「噢。」
蕭戰沉吟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這倒是很像是納蘭老家主會說的話。
「既然如此，也就權當閒聊吧。」
或許是納蘭嫣然的確給了蕭戰充足的理由，也或者是此刻眼前的姑娘可以說是幾乎是顛覆了蕭戰對於三年前那個跑來蕭家退婚的納蘭嫣然的印象，蕭戰覺得索性不如將自己所知道的家族往事提及一番。
「幾十年前，當初的蕭家家主還是我的父親，蕭炎的爺爺，也就是蕭林老家主，與納蘭家的納蘭桀老爺子同為當初的新銳家族而崛起。」
「二人情投意合，遂為摯友，在戰場上並肩作戰，奮勇殺敵，是足矣信任對方到將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
「正是因為這份感情，因此後來我與你的父親納蘭肅紛紛成家之後，兩位家主曾道，若是兩家有後，新生兒是同性，便是兄弟姐妹，若是異性，便是夫妻，伱與炎兒指腹為婚的婚約也由此而來。」
「只是後來，好景不長，我的父親早早撒手人寰，蕭家之中無人可挑起大梁，最後搬離了帝都，遷去了烏坦城。」
「當炎兒出生時，我們兩家的關係其實就已經伴隨著我們搬離帝都而漸漸淡了。」
「不知道納蘭小姐可曾記得，差不多你們兩人五六歲時，我曾經帶著家眷來帝都拜訪過納蘭家？那時的你，還沒有拜入雲嵐宗，被雲韻宗主選中。」
納蘭嫣然並沒有避開蕭戰的視線，但那雙清麗的眸子裡儘是茫然，五六歲的事情，她已經很少記得了。
對此，蕭戰也不意外，他也反感那種裝作知道的虛假和道貌岸然，見納蘭嫣然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應，他默默抿了一口茶，也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嫣然已經不記得了。」
納蘭嫣然搖了搖頭，隨即說道：「其實我連少時待在家裡的記憶也已經很模糊了，好像自我有記憶開始，便已經在雲嵐宗練劍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
蕭戰嘆了一口氣，有些感傷，不過也沒有因此而對納蘭嫣然有什麼輕視，人生太長，一個人能記住的事情其實並不多，甚至很少很少。
伴隨著年歲漸長，能夠始終銘記的，其實也就只有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情而已。
而那些平靜的歲月則會被永遠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或許只有一個人生命最後的彌留之際，才會在片刻的恍惚之中瞥見自己人生的走馬燈。
「不過，雖然我不記得了，但嫣然還是謝謝蕭戰叔叔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納蘭嫣然認真道，她從爺爺那裡聽到的，從來都是他的英雄事跡和與蕭林老家主之間的兄弟情義，可是這些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才是這一場矛盾的核心。
而今天，她也清楚了，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自己生在納蘭家，是納蘭家的女兒，因此這樣的事情才會從自己一出生開始就落在她的頭上。
她並不是在抱怨和不滿，這只不過是事實。
而若非自己拜入了雲嵐宗，只怕自己最後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納蘭家是什麼樣的，她最清楚了。
納蘭嫣然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明明只是些聽來也就這樣的老一輩人的瑣事，卻在這簡單的話語之中決定了自己一生的開端，這可真是……
蕭戰默默觀察著納蘭嫣然那微微變了的俏臉，心中也不禁感嘆了一聲。
拋去如今兩家因一代新人而對立的立場，他其實並不討厭納蘭嫣然，蕭戰不是那麼古板的人，也清楚指腹為婚對於女方意味著什麼。
何況最為致命的是蕭炎和納蘭嫣然壓根沒有什麼感情基礎。
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指腹為婚，以納蘭嫣然的性格，即便是以後成了，只怕也是一個家庭悲劇。
茶過三巡，兩人也聊得差不多了，蕭戰旋即站起身，道：「今日與納蘭小姐閒聊一番，也不好意思什麼表示都沒有，這茶水錢還是由我來付吧。」
「蕭戰叔叔不必客氣，比起這個，蕭戰叔叔可還記得我來時說過，蕭炎已經來帝都了？」
納蘭嫣然的話讓蕭戰一愣。
「米特爾家族之中我也有認識的人，想來蕭戰叔叔說不準也認識，不如再讓嫣然送一程？」
蕭戰的確是對納蘭嫣然很大的改觀，最終也是沒有拒絕。
當兩人來到米特爾拍賣行總部時，雅妃見到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時，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心道是不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過操勞了，居然都看到了蕭戰與納蘭嫣然站在一起的錯覺。
然而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並不是什麼錯覺。
但即便如此，納蘭嫣然與蕭戰站在一起的畫面還是讓雅妃產生了一種很強的恍惚感，簡直就跟做夢一樣。
不過她很好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笑道：「嫣然，你怎麼和蕭家主一起來了？」
「蕭炎在帝都，總不能讓父子倆連面都見不到吧？」
納蘭嫣然聳了聳肩，說道。
而蕭戰看見雅妃，眼中也不禁閃過了一絲異色，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承蒙米特爾拍賣行的照顧，如今的蕭家已經徹底壓倒了其他兩個家族，成為烏坦城及其周邊地區當之無愧的霸主。
只是礙於納蘭嫣然還在跟前，他又不方便和雅妃道謝，倒是讓雅妃看著眼前倆人，說不出的尷尬。
不過最後雅妃還是把他們兩個帶去了蕭炎如今的住處，米特爾家族下的產業。
路上，納蘭嫣然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到了小院時，納蘭嫣然抬眼一看，小院之中那個叫做青鱗的小姑娘還在，蕭炎貌似還沒回來，也不見藥菀的人影，可能是在裡邊休息或者是修煉。
「雅妃姐姐。」
青鱗見雅妃帶著人來了，不禁笑著走上前來。
「嗯，青鱗妹妹，蕭炎弟弟呢？」
雅妃親昵地笑了笑，旋即問道。
「蕭炎少爺還沒有回來，聽說是去參加煉藥師大會去了。」
青鱗見是熟人，也就沒有什麼防備之心，說完之後不禁看向了雅妃身後的蕭戰和納蘭嫣然，疑惑道：「雅妃姐姐，這兩位是？」
雅妃笑了笑，隨即道：「這位就是蕭炎弟弟的父親，蕭戰家主。」
「啊。」
青鱗被嚇了一跳，原本放鬆的嬌俏身子一下子緊繃了起來：「蕭炎少爺的父親？！對不起，青鱗沒有認出來——」
蕭戰看著眼前嬌俏可愛，年紀也算不上多大的姑娘，不禁有些疑惑，這姑娘是誰？怎麼一聽到自己是蕭炎的父親之後反應這麼大？
正當青鱗忐忑，蕭戰疑惑之際，雅妃在身旁解釋道：「她叫做青鱗，是蕭炎自兩位兄長的漠鐵傭兵團裡帶來的女孩，現在是菀姑娘的侍女。」
「哦，是菀兒姑娘的侍女啊。」
蕭戰恍然，這麼說起來，那菀兒姑娘果然和炎兒在一起？
這不僅讓蕭戰原本有些擔心的心情隨之放鬆了下來，畢竟炎兒一個人在外面實在是讓他有些放心不下，有菀兒姑娘在身旁的確是讓他能安心不少。
念及此處，蕭戰看向青鱗的目光也漸漸柔和了。
「既然是菀兒姑娘的侍女，倒是不必多言。」
「……雅妃姐。」
路上斟酌了一路，納蘭嫣然最終還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示意性地對雅妃說道。
雅妃何其靈敏，一聽到納蘭嫣然這語氣，便已經清楚她這是想要做什麼了。
她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這三年裡變了許多的少女，而後忽得笑道：「青鱗。」
「雅妃姐姐，怎麼了？」
青鱗見蕭戰似乎並沒有生自己氣的樣子，一陣欣喜，而後抬頭看向了笑意盈盈的雅妃。
「嗯，接下來有些事情呢，雅妃姐姐想要跟青鱗妹妹單獨說。」
雅妃笑著說道，而後看向了表情莫名的蕭戰道：「蕭家主，雅妃不便多陪了。」
「哪裡哪裡，雅妃小姐若是有事，先去忙吧。」
雅妃欠了欠身，便帶著青鱗一起出了門。
待青鱗和雅妃走後，蕭戰轉過身，說道：「好了，納蘭小姐還想要跟我說什麼？這裡也沒有什麼別人了。」
「蕭戰叔叔。」
納蘭嫣然苦笑了一聲，說道：「三年前我犯下大錯，也未曾顧忌過您和蕭炎一家人的感受，今日厚顏才找到這樣一個機會。」
「——對不起，蕭戰叔叔。」
「三年之前，是我納蘭嫣然錯了。」
在蕭戰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卻又實在有些始料未及的此刻，三年前滿身傲氣闖入蕭家當眾退婚的少女，如今已經褪盡鉛華，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與纖腰，說道。
蕭戰看著納蘭嫣然，卻並沒有去阻止她的行為。
「此後的三年之約，無論我或勝或敗，我都會再來烏坦城，將昔日愧對蕭家的，盡數償還。」
納蘭嫣然說道。
蕭戰看著納蘭嫣然垂下螓首，最終只是輕嘆了一聲。
他很清楚，以納蘭嫣然的脾氣，沒有人可以強迫她向自己道歉，正如三年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她一意孤行前來蕭家說什麼都要退婚一樣。
「看來這三年，你的變化真的很大，納蘭侄女啊。」
「你還是起來吧，歸根結底，既然沒有真的傷害到蕭家，那我們之間自然也談不上什麼仇恨。」
蕭戰嘆息，原本驕橫跋扈的少宗主蛻變成如今成熟起來的大家閨秀，納蘭嫣然到底經歷了什麼，他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只是你與炎兒既然註定無緣，那我自然也不好強求什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