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孩子叫什麼
雪災死的第二天,整個王城下了一場雪,像是徹底拉開了某種帷幕。
大熱天的下雪,這是一件怪事。
那場雪很溫和,持續時間也不長,沒有人認為是那妖女死後的嘶聲竭力,倒更像是一場道別。
只是所有人, 一開始不以為然的,得過且過的,都感覺到一種沉悶的氣氛。
好像,往日的平靜,隨著這一場雪要一去不復返了。
像是一個信號,戰爭的信號。
只是過去的戰爭是人和魂獸,人和人, 如今是面對一種全新未知的妖魔。
每日,顧飛都會去東門看看, 只是每天都沒有等到那位姑娘。
一連一個月過去了,他也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跑著回家去,打開對門蘇小荷家的門,氣喘呼呼地看著整理得特別整潔的房子,莫名感到不安。
蘇小荷過去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奶奶過世後就一直一個人獨居。
他有他們家鑰匙,隨後見到一封信。
信中內容說她有個遠房親戚,現在找上來了,老家那邊有個老祖宗突然想起了他們這支,要帶回去認親,帶她回去老家看看。
然後顧飛又見到自己爸媽, 他爸媽說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一個叫槐序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溫和, 也不像壞人,小荷也說自己小時候見過這位叔叔。
至於什麼時候回來, 小荷信中沒有交代。
顧飛只是覺得心空落落的,好像突然就失去了小荷一樣。
怎麼會呢, 小荷只是跟族親回去了而已, 肯定還會回來。
而且小荷蠢蠢的,肯定忘了交代什麼時候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非要要好好說她不可。
顧飛鬆了口氣。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有些難受而已。
他每天都會去東門等上一等,一開始等一刻鐘,後來等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等到天氣轉涼了,暑氣開始消去了,東門旁那顆之前開得爛爛漫漫的銀杏樹開始落葉了,只是依舊沒等到那個丁香一樣的姑娘來。
玉鱗之今日從東門回去的時候,恰好又見到在東門晃蕩的顧飛。
他今日可以說是最辛苦的一天,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太陽快下山了。
今日早上神殿,見到一個來說自己孩子丟了的婦人,給白帝子神像磕了好幾個頭,腦袋都磕紅了。
然後他就偷偷跟著去了婦人家中,找來那孩子穿過的衣物,不斷找到各種蛛絲馬跡,在城西某個廢棄集市里搗毀了一個牙行。
一直到這裡,其實並不至於讓玉鱗之太多麻煩,但是後續是, 十幾個小鬼他要帶回王城,麻煩得頭都掉了。
而且都是四五歲的,每一個都比玉歲歲還要難搞。
身上掛幾個,懷裡抱幾個,像趕鴨子一樣趕,還有往他身上撒尿的。
然後又去河邊換了身衣服,找了輛馬車,鬧哄哄地回來,找到飛翎衛把其他小鬼交接一下,提著那個婦人的孩子扔到他們家門口。
他不知道怎麼去回報這些信仰他的人,他明明只能做很少的事情,但是總得做點什麼,每日這樣去為這群百姓做點什麼,就當是修行了。
那個看到孩子回來的婦人,哭聲震天,躲在房頂的玉鱗之都覺得吵。
但是覺得,這般就很好。
能做的不多,但是能做什麼就做點什麼吧。
他自己也知道,因為他這幾個月的這些行為,王城中信仰白帝子的人越來越多,什麼神跡被傳得神乎其神。
哪有什麼神嘛,明明就是他跑斷腿,他這般沒好氣地想。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又確實那麼一回事,畢竟自己就是卡密撒嘛。
玉鱗之看到東門晃蕩的少年,過去打聲招呼。
這傢伙自從小荷跟族親回去後,沉默寡言了不少。
只是這個犟犟的少年,變得比過去還要努力了。
「哈,鱗之回來了,我就是剛好經過,現在就回去了。」
他有些不甘,今天又沒等到,但是不想把怯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嗯,回去吧。」
玉鱗之不知道說些什麼去安慰,也沒去拆穿他的強撐。
或許顧飛心中有一千個為什麼,有一萬個不明白,但是這種情況,是即使顧飛去神殿許願,他也不能給出答案的問題。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
小說話本故事裡的結局要麼轟轟烈烈,要麼歡慶大團圓,但是現實不是故事,更多的是一點戲劇性也沒有的戛然而止。
『或許再等一段時間,小荷就會回來了。』
像這樣的話,玉鱗之也不敢再去說。
兩個多月過去了,因為深淵的現世,八柱神的復甦,這段時間王城,整個帝國,整個大陸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相比之下,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突然走散,顯得多麼微不足道啊。
玉鱗之驀然停下腳步,摘下一片落到自己腦袋上的葉子,葉片有些枯黃了。
抬頭看去,東門那棵青蔥的銀杏也開始落葉了,好像沒什麼是不會結束的一樣。
只是第二天,這裡依舊會有一個來東門徘徊的少年,也不知道銀杏又開花前,那個姑娘會不會回來。
總不能,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吧?顧飛該多委屈啊,他剛決定讓小荷成為自己的全世界,當他一個人的主角,現在全世界都沒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玉鱗之嘆了口氣。
只道一句,世事無常。
當初還想過,顧飛能治好她的小青梅,然後幸福生活在一起,自己也會醫好小炮仗,然後幸福生活在一起,如今居然覺得幸好沒說出來,不然就又插旗幟了。
他的心情也有些不好了,沒了找到一大包被拐走小傢伙的成就感,畢竟人都是感性動物。
去看了看玉歲歲,逗了逗小傢伙,留了點自己做的板燒鴨給她,讓她分給自己班裡面的朋友。
然後又去女生寢室那邊站了會。
看到某個一蹦一跳出來的紅色身影,心裡倒是安定了幾分。
只是歡快的步伐在來到玉鱗之面前頓了頓,然後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
「鱗之,你心情不好啊?」
「這你都能知道?」
「聞到的。」
「你怎麼不叫狗紅塵?」
「你才是你才是,你才是小狗,我還聞到了板燒鴨的味道。」
玉鱗之深感佩服,然後假裝內心很憤怒,想看看這傢伙能不能聞出來,結果顯然不行。
「嘿嘿,一聞就聞出來了,你身上就是一股『莫挨老子』的味道。」
她還做了個臉臭臭的表情,被玉鱗之敲了敲腦袋,邦邦響的,假裝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女孩子不准說髒話!」
以前是不會的,肯定在女生宿舍那邊學壞了,也不知道讓她去適應一下集體生活是不是好事。
她只是嘿嘿傻笑。
她可聰明了,一下子就能哄得鱗之重新變得開心,然後整個人黏了上去,抓住他一隻手晃。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看著這個小姑娘抓著他的手晃來晃去,晃來晃去,心情就是會自然而然地變好了。
他不開心的時候,能一眼看出來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娘親霍靈兒,另一個則是小炮仗了。
但是前者的話,哪有空哄他。
小時候他鬧脾氣,他娘親還會在旁邊說一大堆他聽不懂的風涼話:
「不開心?不開心就去嗖啊,在嗖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在嗖沒有標籤沒有熟人……」
幾歲大的玉鱗之,本來一臉苦大深仇地悶著臉,變成一臉莫名其妙地悶著臉。
哪裡像小炮仗,怎麼說也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小棉襖,光兩人待在一起心情舒緩了很多。
兩人在落日之下相伴走在學院內,跟很多普通的小男女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是世間的寶物,這句話真的沒說錯。
玉鱗之跟她說了顧飛和蘇小荷的事情,戀紅塵發表見解是:小荷肯定會回來的。
她看的小說話本,沒有這樣不辭而別的故事。
故事不管轟轟烈烈還是恬淡收場,都是完美的。
但是名叫『現實』的這個故事,更多是爛尾的。
兩人在學院內走走停停,自從在族地回來之後,這丫頭變得越來越膽子大了,就算附近有人也敢貼上來膩歪。
「為什麼不能讓我跟你一個班?」
「你要自己獨立去接觸一下外界。」
「你去接觸就好啦,你認識誰我也去認識。」
「那你就是跟屁蟲了。」
「我是十萬年跟屁蟲化形成人!」
她已經自暴自棄了。
「那請問你體內有魂骨嗎?」
「有的,我這裡有十塊外附魂骨,都給你了。」
玉鱗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小炮仗眼睛瞪大回敬他,笑意盈盈的眼中,裡面的情緒是對他的歡喜,除此之外就是傻氣。
然後拉著玉鱗之幫她把指甲剪了。
小炮仗手指甲,腳指甲,頭髮什麼的一直都是玉鱗之幫她剪,衣服裙子也是他幫她挑的,胭脂之類的很少用但是玉鱗之也有給她買,偶爾還會幫她化妝,除了洗澡是她自己洗,真的什麼事都跑來煩他。
但是玉鱗之樂在其中,在養女兒一樣照顧這個病懨懨的小姑娘時,總感覺內心某樣東西得到安置。
談戀愛要麼一個聰明人帶一個傻子,要麼兩個傻子玩一塊,他們屬於兩者的疊加態。
她嘰里呱啦說一大堆在學校和宿舍里的事情,玉鱗之就在那裡聽著。
平時也這樣,只是今天不知這丫頭幹嘛,一直抱著他的手往她懷裡蹭。
過了一會兒他才明悟過來。
「你練了我那給你那個功法了?」
戀紅塵動作一僵,隨後又驕傲地挺了挺胸,玉鱗之確實觀察到,孩子長大了。
但跟小清比起來,也不過還是小荷包一樣鼓鼓的,只是小巧可愛而已。
「有沒有開心一點呀?」
玉鱗之一愣,看著抱著他一隻手臂在那搖來搖去的小炮仗,才知道原來對方是想讓自己開心。
只是你修煉有成為什麼我要開心?
「心情早就好很多了。」
見到你就會變得開心了。
看著那張略顯驕傲的臉,他忍不住掐了掐,結果被咬住的手指頭。
「都是你口水,噁心死了。」
玉鱗之嫌棄地擦在她小裙子上。
「你吃的還少嗎?」
玉鱗之驚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疑惑,看著小姑娘紅潤小巧的嘴唇。
戀紅塵見對方視線看著自己嘴巴,立刻知道自己意思被誤會了,慌忙解釋:
「我是說,平時吃東西,我吃剩下的都被你解決了,你吃我的口水,裡面肯定有我吃剩下的飯菜,不是!你吃到我的飯菜,裡面肯定有我吃剩下的口水……」
她急得嘴巴都漿糊了一樣,嘴笨的樣子真可愛。
玉鱗之就咧著嘴笑著看她在那拼命解釋。
小炮仗今天綁了個雙馬尾,夜幕下紅色的雙馬尾隨著她燙嘴一樣地解釋晃來晃去的。
隨後戀紅塵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壞傢伙,還在那裡取笑她,她心裡就氣,感覺這個傢伙壞得很,說不定是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故意曲解她意思看她笑話的。
她氣鼓鼓地瞪了這傢伙一眼,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惡向膽邊生,膽子一下子變得特別大。
她突然踮起腳尖,腳趾頭蹬著地,腳背幾乎跟地面垂直,整個人趴到玉鱗之懷裡,繃緊的小臉湊了過去。
玉鱗之也沒反應過來,什麼東西就貼到了自己唇上。
下一秒兩人鬆了開來。
「吃,吃到了嗎!?」
她擦了擦嘴,裝模作樣地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害羞,但是發顫的聲音出賣了她。
她還在那一跳一跳地去掩飾自己渾身不自在,玉鱗之懷疑她要在那裡做一套廣播體操去壓下心中的不安。
夜幕中也能看到,可愛的小姑娘已經紅到耳根子後面了。
玉鱗之感覺腦袋有點空,他剛想說點什麼,戀紅塵兩腿飛一般,以曲線的行進路線逃離。
「我,我先回去啦!哈哈哈!」
他在原地愣神了一會兒,看著某個紅色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
原來,女孩子唇齒之間是涼涼的軟軟的,味道是甜的。
但是現在問題不是這個。
玉鱗之皺著眉站在原地,想起小的時候,跟在千仞雪屁股後面跑來跑去時的話。
那個他過去孺慕的大姐姐,親完他左邊臉又親右邊臉,然後很認真地跟他說:
「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可以親嘴的,親嘴的話女孩子肚子裡會有小寶寶的,鱗兒的父親和母親就是親嘴了,然後霍姨肚子裡就有小寶寶,生下了鱗兒的。」
玉鱗之深信不疑。
現在問題是,這麼快就要孩子,真的好嗎?
他什麼也沒準備啊。
而且他們還沒成婚,沒成婚就有了孩子,會不會對小炮仗名聲不太好。
他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說了可能不相信,我一直到高二,都堅信不疑,用手偷吃菜手上會長倒刺,因為這是我奶奶小時候跟我說的,我甚至還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套科學的解釋,就是手指頭碰了菜上面的油,就會長倒刺,所以不能偷吃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