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感覺很好。」赤秋說。
這些年下來，表演已經成為二人最擅長的事情之一。她的瞳孔渙散，南宮碗直接與她對視，也沒有得到任何閃躲或者目光游移的信號。
啪，啪，南宮碗突兀地鼓了兩下掌，似乎是對自己的造物頗為滿意。「這會是聖教意義重大的一天，」他自言自語著，右手的雙指如同毒蛇的信子般對二人眉心一指，兩道暗紅色的印記就如同毒液般射入他們的額頭。
「這是？」霍雨浩保持著精神渙散的狀態問道。
「聖教的印記。」南宮碗說，「證明你們現在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原來如此，霍雨浩在心中默念道。禁制！之前他問白檀和娜娜他們聖靈教的總部在何處，都得到了拒絕的回覆，理由就是被下了禁制，說出口就會引爆什麼東西而死去。
不過，這禁制涉獵的範圍要比霍雨浩想像得還廣些，畢竟剛剛加入就直接設下，顯然不僅僅只針對聖靈教總部地點這一個問題。而且其力量強勁，若是霍雨浩和赤秋少了任何一個準備好的手段，都有可能遭到控制。
然而現在，這兩道禁制已經被二人的命運之眼吞噬殆盡。
南宮碗自然是沒有覺察的，在他眼中，禁制的確成功植入了沒錯。他從儲物魂導器里拿出一塊令牌：「你們本該先在血蛇手下做事，可惜血蛇已死，你們就拿著這個先臨時跟著我吧。等到上面把這塊地方的繼任者安排下來，我再引導你們去對接。」
「好的。」霍雨浩和赤秋都謙恭地頷首。
南宮碗看起來還想囑咐些什麼，然而一陣搖晃打斷了他。地面隆隆地震動起來，這位九環邪魂師眼神一凜，立刻轉頭望向皇宮的方向。
身處明都西郊，這個方向上，只能看見皇城最高塔樓邊緣的一角，平時是看不見什麼動靜的。然而此刻，暗黃色和墨綠色的氣流交織在那上方，散發著不詳的信號。
又是一陣讓人心悸的地動山搖聲，剛剛還完整的那塔樓被整齊地斜切下來一整段，它順著光滑的斜切面慢慢劃下，最後轟然墜地，塵灰高濺。
「你們先留在此處。」南宮碗臉色難看，「我去看看！」
霍雨浩和赤秋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沒有動。南宮碗縱身一躍，立刻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日月帝國皇宮而去。
直到確認了南宮碗完全離開，赤秋才低聲問霍雨浩：「你覺得是什麼情況？」
「我不敢肯定，」霍雨浩也望著那戰鬥發生的位置眉頭緊鎖，「但是，如果是史萊克覺得西面有詐，沒有和留守的貝貝商量就打算聲東擊西突圍的話……」
他沒有往後說，而赤秋接上了他沒說出口的話。
「這是最壞的情況。」她說，「恐怕所有事都要提前了，希望貝貝有些眼力，能夠及時到位。」
……
幾分鐘前，日月帝國皇宮。
琉璃燈火輝煌之中，太子徐天然正在書房中看著書，橘子靜立在一邊，只作陪伴。
徐天然心情並不好。聖靈教正在給他提出更多的要求，原因正是那個徘徊在奧都商會邊緣的冰雪死神，她殺了不少邪魂師，給明都本土的聖靈教組織造成了不小的打擊，然而聖靈教目前出動暗殺她的人無一生還。
然而，聖靈教並不打算為此驚動自己的魂斗羅和封號斗羅戰力。他們反而對徐天然說在明都出了這種事，徐天然沒能盡到控制局面的責任，需要給聖靈教一些補償。
比如稀有金屬的走私權，比如夕水盟對地下產業的控制權，等等。但是這些並不是徐天然想給就能給的，老皇帝身體尚可，他並非攝政王而只是一名太子，凡事總得經過老皇帝的手。
若是在這一階段讓父親察覺出他要把聖靈教短暫擁護至台前的意思，後面的事只會更加難辦。因此，面對聖靈教獅子大開口的要求，他現在也有些進退兩難了。
他讀不進去書。橘子看著他的手指，從剛才開始他的指節就一直敲打著椅背，頻率越來越焦躁，她不得不俯下身輕聲問：「殿下？」
「橘子，」徐天然收回臉上陰沉的表情，露出一個不著痕跡的笑，「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放放風？在這裡陪了我一下午，想必也疲倦了吧。」
「沒有這一說。」橘子連忙道，「陪您讀書怎麼會疲倦？」
「呵呵，眼神不會說謊。」徐天然搖搖頭，「怎麼？還是擔心我跟聖靈教的合作，是與虎謀皮嗎？」
橘子點頭道：「聖靈教畢竟是由邪魂師組成的宗門，他們思考的方式和我們正常魂師是截然不同的。我怕……」
徐天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在魂導器的發展速度上，原屬斗羅大陸的那三個國家肯定趕不上我們。我國的國力更遠勝於它們。可是，真的論實力，我們對付一個國家還可以，但想要統治整個大陸非常困難。父皇應該也意識到了，他好戰，卻又有點理想主義，我不贊成。」
「那三個國家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致力於發展魂導器？並不只是因為他們缺乏稀有金屬，更重要的是因為根深蒂固的魂師理念。魂師這個強大的職業，在斗羅大陸上已經存在了太久太久。強大的魂師，對於國家來說，就是戰略性的存在。」
「在魂師數量上，我們是遠遠無法與這三國相比的，在高端戰力上更是如此。儘管看這次的比賽，我們的地方也出了一些驚才絕艷的天才……但底蘊和時間成本還是差得太多，這些孩子成長起來，還要時間。」
「你想想，單是一個史萊克學院，目前就有多少封號斗羅？或許，一百年後，我們的這些人成長起來，我們日月帝國積攢了足夠的魂導器和優秀的魂導師，也能夠一統大陸，可是，我活不了那麼久。我一定要在我統治著帝國的日子裡，征服整個大陸。」
「我們的魂導師在有著充分準備和布局的情況下，並不怕魂師，甚至在範圍作戰方面要遠勝於魂師。可是，一名九級魂導師面對一名真正的封號斗羅，在突然的遭遇戰中，幾乎沒有獲勝的可能性。」
「每一位九級魂導師對於帝國來說，都是無比珍貴的財富。所以，我不會用他們去對付那些魂師、封號斗羅的。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跟聖靈教合作。」
橘子慢慢地點著頭，但秀美的雙眉依然微皺著。
「但是，陛下那邊……」
「父皇的態度，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反覆試探。父皇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也不聽我的建議。而且，橘子，這話我只能對你說：我想成為統一時坐在王位上的人。這個人要是我……不能是，父皇。」
徐天然的最後幾個字咬得很重，橘子沒由來地感到一陣陰寒從背後爬上來。徐天然話背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還想和聖靈教合作，但邪魂師們的要求滿足不了怎麼辦？如果他成為攝政王，掌握真正的國家大權，那麼這些東西就能滿足了。那麼如何讓他成為攝政王？又要藉助誰的力量？
他們已經和聖靈教綁死在一條船上了。
夜風吹襲，帶來陣陣深秋的涼意。徐天然看看天色，微笑道：「你要是想去散心，現在就是很好的時候。」
橘子搖搖頭，道：「我哪都不去，我要陪著殿下。」說著，她將雙手搭在徐天然的肩頭，為他輕輕地捏著肩膀。
徐天然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溫馨的微笑。他輕輕地拍了拍橘子的手，說道：「只有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才能放鬆。這種感覺真是美好啊！可惜，今天晚上我註定不能安靜地享受這份美好。你要是哪裡都不去的話，待會兒記得不要離開我身邊。他們也該來了。」
「他們？誰？」
徐天然冷笑一聲：「有些人可不會因為時間的早晚而放棄愚蠢的決定。」
橘子還不解其意，正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既然都來了，就不要藏頭露尾了，都出來吧。」
寂靜無聲的走廊里瞬間湧出大量侍衛，將徐天然所在的書房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團白光在窗外驟然亮起，將漆黑的夜空照耀得纖毫畢現。
一道身影就那麼驕傲地懸浮在太子徐天然書房的上空。此人一身黑色長袍，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地飄動著。
「龍皇斗羅什麼時候成了人家看家護院的走狗？真是人心不古啊！」
一道嘲弄的怪聲響起。天空仿佛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團濃重的墨綠色烏雲從那裂口中翻湧而出。深碧綻開，一道身影從中踏空走了出來。
那懸浮在徐天然書房上空的，正是有黑暗聖龍之稱的龍皇斗羅龍逍遙。
而此時從綠霧中步出的，卻是所有人一直在擔心的本體宗的宗主、接近極限斗羅層次的九十八級本體斗羅，毒不死。
看著滿頭綠髮的毒不死，龍逍遙冷哼一聲：「你哥哥當年重傷在穆恩手中，今日若你也想留在這裡，斷絕本體宗一脈的話，老夫就成全了你。」
毒不死雙眼微眯，語氣也沒好到哪去：「龍逍遙，你少在這裡倚老賣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本是天魂帝國人，而現在不但淪落到加入邪魂師宗門，更成了日月帝國的走狗。老子看不起你。」
聽到「天魂帝國」幾個字，龍逍遙臉上微微動容，沉聲道：「你們本體宗真的已經投靠天魂帝國了？」
毒不死不屑地笑了一聲。
「什麼叫投靠？我們是合作。本宗現在是天魂帝國的護國宗門。龍逍遙，你要還認自己是天魂帝國人，就趕快給我閃開！」
龍逍遙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複雜，但魂力的凝聚卻一刻不歇。「看在你為天魂帝國出手的分上，老夫今天饒你一命就是。多說廢話無益。封號斗羅的規矩你應該明白。涉入世俗之爭，我們天上說話。玄子，你也出來吧。今日老夫就一起會會你們。」
……
明都東城，一賓館內。
狼耳狼尾的兜帽少年一個利落的翻身，如同沒有軀體般輕易穿過了實體的玻璃。本來背對窗戶修煉的貝貝雙目猛睜，他雙手雷電凝聚，一掌就要拍向身後。
「停手！」
貝貝聽見這個聲音，只是稍微一愣，立刻就收回了魂力。「霍雨浩？」他看著這奇裝異服的少年，「你是怎麼進來的？你這穿的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來不及了。」少年說，「全部計劃提前，就現在！你們的好史萊克學院，沒和你與凌落宸打招呼就去帶著本體宗聲東擊西突圍了。聖靈教可能會為了困住突圍的史萊克眾人而提前啟動計劃！」
貝貝聽著這少年的講述，臉色也是連連變化，他攥緊了拳：「這種事他們為什麼不和我說？我好歹也是這次比賽的隊長！」
實際上，他對於沒有被通知的原因，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底。他和霍雨浩當初在台上的交流並不是神秘的，後面他主動提出要在日月住一段時間，很可能被擔心私聯日月成員，恐怕是失去老師們的信任了。
現在的史萊克，隨著一些學生和老師的出走，的確是人人自危的狀態。更不用說已經明確離開史萊克的凌落宸了。
但貝貝是最不可能背叛史萊克的一個……他好歹是穆恩一脈的傳承，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儘管如此，事情還是變成了這樣。
「多說無益。」少年幹練地提醒他，「現在就走，我們在城東，趕到城西有段距離。你在這次計劃中比較重要所以我先來找你，很多人我都來不及通知了，希望你能配合我。」
「我當然配合。」貝貝一邊點頭一邊跳下床，快速穿好外套，推開房門跟著這少年一起跑出去。恍惚中他似乎看見少年飛起的斗篷下的手臂散發著虛幻的銀光，仿佛是魂力凝聚成的思念體，這是錯覺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