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有話就得說出來
場上的黑霧消散了，觀眾們立刻把視線投過去，想要第一時間看清戰鬥的結果。聖靈宗的人，似乎也投了緊張的視線過來。對於笑紅塵的情況，他們恐怕也抱著很複雜的心情。
這個場景，要是笑紅塵死了，恐怕也很難說什麼吧。畢竟大家都看到了，剛剛的黑霧籠罩了整個比賽台，事情發生得太快又迷霧重重，就連裁判救援不及時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但是，唯一一個站在場上的人，是笑紅塵。
武魂真身已經解除，臨時借來的第七環的魂力只夠燃燒這一瞬，但是也已經夠了。
這聖靈宗的林維的魂技十分陰險，這最強的第六魂技是個領域魂技，在範圍內的人心底最深的負面情緒都會被引出，不分敵我。……這對於邪魂師隊友來說，當然是增強。
一旦被他引動了負面情緒，且負面情緒開始失控，魂師就會無意識地開始消耗自身魂力。魂力燒乾就會開始燒精神力，最後再燃燒靈魂。
林維剛剛想要去接觸笑紅塵發頂的時候，後者的魂力已經見底。精神力本身就和靈魂相關，林維想要完整地享用這麼一個強者的靈魂，要是燒了，那就太可惜了。
他以為那樣的笑紅塵是沒有威脅的，畢竟一個魂師連魂力都不剩什麼了，還能有什麼戰鬥力？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笑紅塵心底的陰暗面居然讓他為了贏下勝利不擇手段，哪怕吸收他這個邪魂師的魂力也在所不惜，竟是硬生生地湊足了升到七十級的最後一點魂力。
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理解為什麼笑紅塵一到七十級就能擁有第七魂環。這是霍雨浩的功勞，當然，他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此刻，只有笑紅塵一個人在場。
裁判感受了半天場上的魂力，才顫巍巍地宣布結果：
「聖靈宗，林維，戰死！」
裁判心底卻有幾分慶幸。沒人喜歡邪魂師，要是笑公子死在場上，才是日月真正的損失。
高台上，徐天然的臉色反而輕鬆了許多。明德堂還在鏡紅塵手裡，他之前試圖安插進去的幾條線也被鏡紅塵不動聲色地清除了，現在的明德堂並不在他掌控之中。
而且，他現在只是個皇太子而已。皇帝在上，明德堂說自己只聽皇帝的，也沒任何不妥，誰能譴責？
反而聖靈宗今天的表現讓他感到很不滿。死一個人就該棄賽了，怎麼還能把場面鬧得如此難看？
「鍾離先生，」他嗓音陰沉，「不是說讓你手下的人注意一些了嗎？」
「他們已經很注意了。」黑衣男回答，「被殺的是我的人，不是他。」
徐天然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麼。鍾離先生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徐天然是什麼意思，但是卻用這種話術搪塞過去。他暗中攥了一下輪椅扶手。
他使用聖靈教，是為了讓他們當自己的一把趁手的利劍，藉助邪魂師面對普通魂師和魂導師的優勢，替他蕩平上位的障礙的。那之後，只要他一聲令下，孔德明和鏡紅塵自然願意替他蕩平邪惡勢力。
但是，既然是利刃，一旦握不住或者要割傷自己的手了，就該敲打敲打，或者更換。
但最麻煩的是：更換，已經不可能了。徐天然已經找不到比聖靈教更好的依仗，而如果他拋棄聖靈教，他利用聖靈教做過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自然會被同謀抖落出來。他背後的這個鐘離先生並不是任他擺布的傻子。
他知道，聖靈教最近還在受災的落月城徘徊。那裡發生了地震，而他們像是有所預料，按照他們的說法：只是想多攝取一些死者的氣血。真的只是那樣？
現在的情況是，聖靈教當然需要徐天然這個依仗；但是，他也已經離不開聖靈教了。
如果他最終能登上那個位置，一切都無所謂。但是，現在……
只能稍微敲打敲打了。他應該還有手段……也許吧。
另一邊的場地上，笑紅塵站得有些不穩，雙拳緊攥著，骨節都用力到泛白。夢紅塵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的，她像一道銀色流光，轉眼間就飛射到笑紅塵身邊，一把接住了她那逞強的哥哥。
霍雨浩，赤秋和王冬也都站起來了。但是他們屬於靈契門，不代表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不能貿然衝上台去，只能等著夢紅塵把人帶下來。
霍雨浩在待戰區看到了那個之前見過面的白紫發挑染男生殷雲，他瘦瘦小小的身影跟在夢紅塵身後上台去，接過笑紅塵時看起來還有點吃力。夢紅塵似乎又囑咐了他幾句，這才把笑紅塵的重量完全託付給他。
隨後，這白髮的少女凜然站在笑紅塵剛剛站的位置上，猩紅的雙目不善地看向聖靈宗的待戰區。
「剩下的個人戰我來。」她說。
她看到待戰區里，唐雅正要站起來，卻被張鵬攔下了。「我們認輸了。」張鵬的語調平淡而無感情。
夢紅塵愣了愣，隨後目光更加冰涼。
看來，雨浩的想法沒錯，唐雅對他們……十分重要。夢紅塵第一天的表現算得上技驚四座，哪怕那食腦獸武魂的吉利舌頭上的毒，恐怕也沒法和她碧磷花毒的萬分之一相比。邪魂師自然不敢拿重要的唐雅和她對拼。
另外一點，那就是和她拼得兩敗俱傷沒有任何好處。但是給笑紅塵拼出傷，卻是有好處的。
畢竟，鏡紅塵沒了子女，只有這一雙孫子孫女，而他自己已經有些老了。明德堂急於培養一個新的接班人，這聖靈教高層當然注意得到。
如果笑紅塵受了些麻煩的傷，明德堂的傳承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光是這一點，就值得他們和笑紅塵對拼到底。聖靈教這麼做的時候，還覺得他們是為了徐天然好呢。
而就在聖靈宗宣布認輸的時候，殷雲已經把笑紅塵扶了下來。他們一下台，霍雨浩三人立刻就沖了過去。不顧那些不了解他們關係的觀賽隊伍的驚異眼神，霍雨浩沖在最前面，來到二人面前時用力地一把握住笑紅塵的一隻手臂，語氣緊張：「笑大哥。你怎麼樣？」
「好的很。」笑紅塵移開了目光，「你哥我剛剛在台上變成魂聖了，怎麼樣，這也算以魂聖身份上台吧？」
「我看見了。」霍雨浩說，「我剛剛一直用精神探測看著……如果不是伱突然有了反應，我就上去了。」
「少逞強了。」笑紅塵側目看他一眼，但是很快又把目光觸電般挪開。「你要直接打破那魂導護罩衝上來？嘿，看看你的魂力有多少。」
霍雨浩沒有再爭辯這個話題，他當然有辦法，辦法……多得是，只要他想。但是他捕捉到了別的，笑紅塵在聽到他說「看見了」的時候，身子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
殷雲和霍雨浩兩個人一左一右，把笑紅塵架回座位上。全場看著這一幕，掌聲一直不停。沒有人為笑紅塵殺了邪魂師而感到不滿，大家都只覺得大快人心。
「別太在意。」霍雨浩按著笑紅塵的肩膀，放輕了語氣安慰，「每個人心底都會有些負面情緒，大家在這方面都一樣。我也一直想著對我的家庭復仇，這想法從來都沒有消散過，我接受了它的存在，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如果有什麼難受的，對大家說出來就好了。」他說，「你是我的哥哥，大家也都是你的朋友。一份難過分出來給大家一起分擔的話，也許就沒那麼沉重和痛苦了。」
「呵呵……」笑紅塵把頭靠在椅背上，低低地笑起來，「不，但是我真的還好，剛剛殺那個混蛋的時候，我就已經發泄出來了。我本來沒那麼難受的。他造的孽，讓他自己的命來償還我的怒火，這也挺合適的。」
「是嗎？」霍雨浩還有些不放心。他是精神系魂師，他當然明白，精神力施加給人的影響也分類別。如果是直接的精神控制，譬如他的精神烙印，那麼在施術者死去的時候，這份控制就會消失。
但是，情緒的引動又是另一回事。那不是直接的控制，而是作為導火索，點燃一些本來就存在的因素，把小問題引爆成炸彈。但是，能夠引爆的前提是，這個問題原本就存在。
「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他繼續說，「什麼時候來找我都可以。半夜也可以，很多時候我都只是在冥想修煉，不會打擾的。」
笑紅塵聞言抬起頭看他：「居然大部分晚上都在冥想修煉嗎，你。」
「是。」霍雨浩點點頭，「所以我什麼時候都有時間。」
「真刻苦啊。」
笑紅塵說了這麼一句，又扭過頭去安靜了下來。一時間，霍雨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赤秋也沉默著。殷雲默默地退到一旁去了，他知道自己參與不進來這些學長學姐們的交談。
霍雨浩看了他兩眼，這張臉的確與昨晚他關在亡靈半位面的那個邪魂師殷雨有幾分相似，也許他們的猜想是真的。母子？姐弟？
這時候，一旁一直沒出聲的王冬突然打破了沉默。
「你逞什麼強？」她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尖銳，這話顯然是針對笑紅塵的，「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酷？然後又有點委屈，覺得自己都做到這份上了，但是根本沒拿到應得的結果？」
赤秋被王冬的突然發作嚇了一跳。她很少見到王冬發火，不如說王冬平時也總是那幅晃蕩的樣子，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情緒失控還是面對靈魂碎片的時候。
她立刻想去攔王冬，把話頭在這裡打住。然而笑紅塵的反應也是超出她想像的劇烈，平日裡永遠靠得住的大哥像只炸了毛的貓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和王冬面對面。
「那你是不是覺得你很了解？」他的聲音也出離憤怒，帶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都說了沒事了！你還想聽我說什麼？還有什麼能說的？」
「是，我不了解！」王冬驟然拔高了聲音，「誰都不了解！你就繼續抱著你那沒人能懂的驕傲和混蛋自尊心這麼繼續下去吧！」
說完，她轉身就離開了。赤秋頓了一下，對霍雨浩說：「我追上去看看。」隨後就追著王冬的背影去了。
笑紅塵站在原地，略長的頭髮垂下來，把他的表情全藏在陰影里。
「……為什麼？」霍雨浩試著靠近一步，「這是怎麼吵起來的？」
「沒什麼。」笑紅塵說，「沒什麼，我大概還有點被影響吧，發了莫名其妙的火。有點累了，我回去休息了。」
他朝著一旁被嚇傻的殷雲伸了伸胳膊：「扶我一下……謝謝。」
殷雲這才回神，連忙上去扶住了笑紅塵，送他往休息室去了。霍雨浩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他就站在這裡，但是笑紅塵讓剛認識不久的學弟帶自己回去了。
這幾年來，他哪怕面對強出他們許多倍的對手，也沒有這麼茫然過。但是，他真的沒有看出王冬和笑紅塵是為什麼吵了起來。
忽然，他想起什麼來。在他探測場內的情況時，精神共享也是開著的，也就是說不僅他看到了裡面發生的事，王冬和赤秋也看到了。
……大概是真的有什麼被他一直忽視了的緣由吧。不知為何，他突然回憶起很久以前，他剛來學院不久，和紅塵兄妹練配合的時候。那時候還小的他堅定地對他們說，不許再吃藥強行拔升修為了。那時候，笑紅塵露出的，就是和今天類似的眼神。
這時候，夢紅塵剛剛下台來。
「這是怎麼了？」她無奈地笑了笑，「吵架了？鬧彆扭了？」
「我覺得我沒有那麼了解笑大哥。」霍雨浩也苦笑起來，「完全沒能弄清楚……明明認識了這麼久。」
「肯定是他的問題，不是你的。」夢紅塵拍了拍霍雨浩的肩，「放心吧，他有什麼毛病，天塌下來也是我頂著。」
「別這麼說。」霍雨浩搖搖頭，「我一直覺得，我們是一個團隊，這些問題應該被解決。雖然這麼說有點慚愧，但是一直以來大家都在聽我的，如此尊重我的意見，但是我作為某種意義上的領導者卻沒能關注到大家的狀況，也是我的失職。真的有誰的天塌下來，頂上的也該是我。」
夢紅塵靜靜聽著他的話。聽完最後一句，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淡淡的紅。「你特別好，雨浩。」她說，「但是別這麼攬責任了，千萬別太怪自己，這就是他的問題。只不過，這番話應該當著他的面好好說出來的。你這便宜哥哥肯定會感動得哭出來，真的。」
「我剛剛的確該多說點什麼的。」霍雨浩嘆了口氣，「只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哭出來倒是，不至於吧。」
「哼。」夢紅塵八卦地笑了一下，「這傢伙很小的時候可是大哭包來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