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一天

  嘉陵關的城頭上，一場由內而外的本質蛻變正在蘇誠體內發生。

  巨大的能量陣圖經過了初期的猛烈擴張後，又迅速收縮反卷回了他的體內，推動著血脈的深度覺醒。

  圍攏在他身邊的眾人雖然有些奇怪為何感受不到能量波動，卻也並不怎麼擔憂。

  畢竟過去的經驗已經證明了，蘇誠總是能鬧出些大動靜。

  而每次出現類似的狀況後，他的實力便會出現一次跨越式的提升。

  此時，幾人眼裡一動不動的蘇誠，早已完全沉浸在了體內發生的玄妙變化之中。

  流動的血液像是在一點點蒸騰而起，為他的血脈靈魂鍍上了層層光彩，蘇誠能感受的到，自己的生命層次都在發生某種升華。

  靈魂深處，黃、藍、紅三種色彩原本涇渭分明極為穩固，而後一層無色氣流加入進來，開始不斷攪動著世界的變幻，色彩也隨之變得愈發豐富。

  三種色彩相互交織，轉眼間便衍生出了無窮無盡的能量變化，絢麗非常。

  蘇誠恍然，這大概便是一個超凡世界誕生時，最初的能量根基與動態變化了。

  厚重的地，沉柔的水，熾烈的火，自由的風……

  雖然只是四種元素相互演變，其逐漸衍生出的磅礴力量，卻足以令任何人為之動容。

  「不……不對……」

  蘇誠忽然皺起眉頭。

  絕不止有這四種能量，其中還缺了點什麼。

  雖然即便現階段的蛻變也早已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卻依舊有種直覺，其中還少了些東西。

  直至他的靈魂強度提升到極端強大，甚至令他暗暗心驚的程度之後，蘇誠神色忽然一變。

  他發現了一件事。

  停不下來了！

  以他目前的真力與肉身層次，根本就限制容納不了如此強大的靈魂力量！

  按理來說，這種變故本不應該發生才是。

  他現在所使用的真力，與曾經開發出來的先天之力截然不同。

  這種機緣巧合下凝聚成的全新力量，是完全適配他的修行道路的，種種力量彼此轉化毫無桎梏，自然而然便能保持穩定平衡，根本無需刻意維持尺度，根本不會出現偏科的情況。

  可問題在於，此刻他的提升，並非是依靠自身能力得來。

  在這之前，無論蘇誠突破神級也好，還是後面突破二級神的壁壘，乃至於前段時間晉升一級神層次，都有源於自身理解去進行修煉。

  但這一次的血脈覺醒，地水風火推動的能量演變，整個過程卻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麻煩了……」

  蘇誠心中暗暗皺眉。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欠缺在哪裡了。

  力量無限膨脹，他卻沒有足夠的根基和空間去容納這種力量。

  雖然那些得自於比比東等人的特殊元素屬性，催化了自身的能量躍遷，然而因為認知層次上的絕對差距，僅靠他體內的那些真力，卻根本無法將其控制。

  如果單一而論，即便幾人中實力最強的千仞雪，也絕非他的對手。但當這幾種元素匯集，發生當下的玄妙反應後，力量千百倍的擴張，卻又遠遠壓過了他的本身實力。

  最關鍵的是，他完全理解不了這番變化的本質，自然也就無法將其止住。

  許久之後，蘇誠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越過了一層厚厚的屏障，感知與視野瞬間變得一片澄澈，像是邁入了嶄新的世界，目之所及的一切能量變化，盡數瞭若指掌。

  以往需要全力出手才能造成的效果，現在似乎只需要隨意撥弄眼前看到的元素分布與紋路，便可以輕易做到。

  不過……

  蘇誠低頭看去，就見到另外一個「自己」正緊閉雙眼站在嘉陵關殘破的城牆上面。

  「他」的全身明明生機如沸，卻又蘊含著極為強烈的死意，換個說法的話，大概就類似於植物人的狀態。

  與身體相對的，則是他那脫離了肉身桎梏後，懸於半空猶如實質般的靈魂體，或許現在將其稱之為能量體更為恰當一些。

  這具新的身軀完全由靈魂和能量構成，除了周身上下繚繞著璀璨的神性輝光外，看起來和真人無異。

  當那些能量餘暉脫離身體後，又漸漸淡去，化作光點融入到了天地之中。

  蘇誠可以清晰感受到，如今的自己從生命層次上都產生了某種極其強大的質變。遠比所謂的神級強者，像是一尊真正的「神」，甚至令他產生了一種能夠掌控萬物的錯覺。

  但他非常清楚，這種狀態難以維持太久。而且所謂的掌控萬物，也終究只是錯覺。

  事實上，就連體內能量的持續逸散，蘇誠都根本抑制不住，否則他的體外根本不會繚繞著那層能量輝光，更不會使其逸散出去。

  蘇誠確定，自己絕對已經超過了一級神的層次，至於是否算得上是神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而且，目前還遠遠沒有到達極限。

  在接下來的一天之中，他的實力還會越來越強，直到把所有的潛能全部耗盡，將血脈之中的力量榨乾為止。

  那四種特殊的元素力量，在這個過程中起到的便是類似於催化劑的效果。

  靈魂力量仍在繼續膨脹著，每分每秒都在飛速變強，無止境地向上提升，體內似乎正源源不斷迸發出無窮無盡的能量。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或許將會來到一個令人無法想像的高度。

  可惜的是，沒有時間。

  這時的蘇誠可以清晰感知到生命力的極速流逝，而且隨著實力的進一步拔升，這種流逝速度還會持續加快。

  藉助軌跡魔眼的強大運算能力，他瞬間便計算出了在目前增速下，他的海量生命力還能維持多久。

  一天。

  他那比起一級神還要龐大得多的生命強度，在這種恐怖的能量反應之中，竟只夠支撐一天時間。

  當然，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也不是毫無價值，他將藉此登上前無古人的境界，看見無人見過的風景。

  就像尋常強者燃燒生命來獲取力量一樣，他也在消耗著潛能來實現實力的跨越式提升，不過效率截然不同而已。

  如果將先前千仞雪那種破碎神位燃燒神力來提升實力的方式比作蒸汽機的話，那蘇誠現在的狀態便是反應堆，兩者的轉化率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雖然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在模擬世界中，體驗一次超規格的強大力量，收穫遠遠高過代價，無疑是值得的。當見過了更高層次的風景以後，必然對他的日後修煉大為有利。

  但蘇誠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原本還想著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一些時間。

  這畢竟是最後一次模擬了，本來還能借著這個機會再做更多事的。

  蘇誠暗暗感嘆，知識與經驗雖然代替不了力量，卻是一切力量的根本。當一無所知的稚童提起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刃，或許還不等他用來對敵，便極有可能更先一步傷到自己。

  就比如眼下的自己，對於此間變化就完全無可奈何。

  過去多次模擬，歷經百多年的知識積累，再加上前世收穫的眼界與見識，相比於此刻靈魂之中發生的能量反應，依舊顯得太過淺薄了。

  哪怕擁有軌跡魔眼這個超級計算機幫助推演，也依舊難以看懂其中的半分玄奧。

  與此同時，下方的千仞雪等人，也正一臉驚愕地看著空中的另一個他，「你……你這是什麼情況……」

  「唉，玩脫了。」

  蘇誠落到地面，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解釋道：「你們的力量不同尋常，我藉助從伱們那裡獲得的能量嘗試刺激血脈，結果開始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隨後比比東試探著問道：「你說的停不下來……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現在潛能已經被完全激發了，這個過程似乎是不可逆的，至少以我的能力完全無法將其停止。全面激發潛能的後果你們懂的，我會不斷變強，直到死去。而且這個速度極快，留給我的時間還剩一天。」

  「一天？！」

  比比東等人齊聲驚呼。

  對於他們這個級別的強者來說，生命力堪稱深不見底，在沒有遭遇強敵的情況下，即便燃燒自我也不可能一天耗盡，更何況蘇誠的實力明顯遠遠強過她們。

  至少先前高空發生的那場戰鬥，就超出了她們的想像。

  蘇月更是雙眉緊蹙，一臉愕然地看了過去。

  而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先前明顯與蘇誠關係親密的比比東等人，態度會如此放鬆，雖然也表現得很是驚訝，卻完全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緊張感。

  「嗯，我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燃燒生命力那麼簡單，而是更深層次的能量反應。呵……大概算是由內而外的全方位自爆吧。」

  「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你們什麼事都不需要做，等我這邊結束，就能一起離開了。」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你死了，我們也就離開了？你為什麼能這麼確定？」千仞雪狐疑地看了蘇誠一眼。

  她總覺得有點不對。

  莫名感覺蘇誠對於這個世界，知道的信息要比自己多上很多。

  蘇誠鎮定道：「我現在的實力恐怕超過了你的理解範圍，僅憑直覺就足夠判斷了。如果你到了我此刻的境界，也能做到這一點。」

  這話倒也不算謊言。

  現在他真的有極其驚人的敏銳直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觀察到未來的信息碎片。

  這種能力發展到極限，大概便是所謂的「全知全能」了。

  當然，蘇誠離那種層次還差得很遠，但依舊對於這次模擬的情況有了非常清晰的判斷。

  倒是阿銀和朱竹清，不約而同地看他一眼，隨後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蘇月咬緊牙關發出質問，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像是在努力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強烈情緒。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般激動。

  或許是因為蘇誠口中「一天」的生命餘額，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那種極其古怪的微妙態度……

  「你說的離開這個世界，是指什麼？」

  蘇月緊緊盯視著蘇誠，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中泛起淡淡波光。

  最開始聽到那番話，她的第一反應是蘇誠要回到另一個世界中去，但隨後又覺得不對。

  比比東、千仞雪她們明明都是出生在斗羅大陸，又怎麼可能和蘇誠的情況一樣。

  蘇誠轉頭注視著她，沉吟道：「這裡面的情況比較複雜，本來我是打算和修羅神交手過後，看看情況是不是和預期中一致，然後再和你詳細解釋的。但現在時間不夠了，我必須用僅剩的一天去神界一趟。」

  「……」蘇月張了張嘴，心中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本來也不是甘於示弱的性格。

  所以到了最後，她也只是悶聲道：「所以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全都不算數了對嗎？」

  此刻的蘇月感到有些難受。

  原本她以為，自己和蘇誠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

  她以魂獸之身，走入人類世界，蘇誠作為一個異鄉人，在斗羅大陸同樣顯得格格不入。

  彼此才是對方唯一的依靠和寄託，而且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

  結果到頭來，她才發現並非如此。

  先是武魂城的比比東，之後又出現了阿銀，今天更是見到了莫名變化的朱竹清與千仞雪。

  原來從始至終，孤身一人的只有自己……

  「怎麼會不算數。」蘇誠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剛剛開始呢，等你醒來就知道了。」

  「醒來是什麼意思？」

  「就像她們剛剛那樣。」

  說著他看了眼旁邊的千仞雪等人。

  對上他的視線後，千仞雪冷哼一聲，用不善的目光審視兩人，「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我還沒問你呢，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戰友。」蘇誠簡短地介紹了句，「說來話長，等一切結束後我再跟你解釋。」

  見蘇月表情略顯茫然，他也不再多言，轉而道：「不浪費時間了，趁現在我抓緊幫你調整下修行狀態，或許日後能對你大有幫助。」

  蘇誠口中所說的幫助，指的自然是等這次模擬結束後，獲得了此番記憶的銀龍王所能獲得的幫助。

  畢竟現實中的她，可是無處尋覓真正的龍神血脈的。

  這也就意味著，回到現實以後，她即便化形重修，也絕對沒有現在這般輕鬆。

  不過，等她得到了蘇誠的點撥後，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眼下蘇誠的層次極高。

  雖然他掌控不了自身飛速拔升的力量境界，但高屋建瓴之下，想要指點如今的蘇月卻是再簡單不過了。

  下一刻，超凡的靈魂力量潮水般湧入蘇月體內，轉瞬間便滲透到了經脈中的每個角落，對她體內的能量運轉軌跡不斷進行強制性微調。

  蘇誠的動作太快，直到開始之後，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些什麼，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雖然只是調整能量變化，但這種感受實在令人感到有些怪異。

  「牢牢記住我給你演示的能量運轉路徑，以後就按我教你的方法去調整血脈掌控元素……」

  片刻之後，蘇誠又轉頭看向其他幾人。

  除了蘇月以外，千仞雪等人他也準備花些功夫一一指點。

  蘇誠所剩的時間不多，去往神界肯定是不可能帶著她們的，那就先做點什麼。

  「你要自己去神界？」還不等他開口，心有所感的千仞雪便搶先一步問道。

  「我自己去。時間不多，你們先以修煉為重。如果想把現在獲得的穩定力量帶回現實的話，就絕不能死在這裡。」

  這是她們不能跟去神界的最主要原因，精神之核不容有失。

  雖說即便千仞雪等人在這個世界中死去了，也不會影響現實，但她們獲得的精神之核，卻是源於蘇誠耗盡全部本源之力開啟這次模擬後，殘餘能量凝結而成。

  只要保持狀態，那麼等到現實甦醒以後，這些能量便會轉化成她們自身的力量，對於未來有著極大好處。

  「做好準備，我開始了。」

  說完，蘇誠體外那層淡淡的輝光驟然變得耀眼了許多，旋即化作一縷縷綢緞般的金色霧氣向外擴散，然後分別纏繞籠罩在了比比東、千仞雪、朱竹清和阿銀四人身上，向著她們體內快速滲透進去。

  因為自身發生的蛻變，其實蘇誠對於地水風火幾種元素的理解程度，還要更在龍神血脈之上，所以能同時對四個人的狀態進行調整。

  當然，隨著他的力量提升，對於這些元素的理解也會不斷加強，一日之後或許可以到達登峰造極的境界。

  但事有緩急，他也只能在如今的程度上對她們進行施為了。

  「……即便神界與下界的時間流速不同，你們能用來領悟修煉的時間也沒多少，不要胡思亂想其他的事，有什麼想法等返回現實以後再說，千萬把握住這次機會。」

  結束後，蘇誠對幾人點了點頭，接著便順著源自靈魂的強大感知，脫離了斗羅位面的牽引，向神界方向倏然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