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約定
眼看趙無極和馬紅俊兩人相顧沉默，寧榮榮抿了抿唇，也不再多說。
主動拉著朱竹清來到了葉知秋面前，鞠了一躬道：「前輩，先前我對您有些措辭上的冒犯，但確實只是無心之言，在這裡向您道歉。
「可我的這位朋友，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你們的半句不是，也從未贊同過那幾個同學的做法，只因彼此關係疏遠，實在不好阻攔。
「今天的事若能就此揭過的話，我可以保證日後絕不會讓父親和宗門尋你的麻煩，另外我也可以做主對您進行補償。」
「你倒是聰明。」葉知秋上下打量著稍顯緊張的寧榮榮，沉吟了片刻。
隨後淡淡道：「小姑娘，伱的出身不凡，之前也沒有主動尋釁，今日我便不與你繼續為難。至於補償之類的倒也不必，我還不至於貪圖你一個小輩的東西，否則豈不是和你們學院那些人一樣，成了品德敗壞之輩了。」
「……」
眼見葉知秋竟然真就如此輕描淡寫將其放過，史萊克學院中的其他幾人頓時感覺不是滋味。
尤其是戴沐白，更是難以置信地傻在原地。
既然如此，自己替唐三等人下跪認錯又算什麼？
多此一舉的笑話嗎？
「好，多謝前輩寬宏大量。」
寧榮榮表情一松，臉上浮現喜色，說著便拉住朱竹清想要轉身離開。
「等等。」
「前輩還有什麼事嗎？」
「我不是說你。」葉知秋看向朱竹清，「我說的是她。」
寧榮榮花容微變，止住腳步硬著頭皮說道：「前輩，我以為你是講道理的人。」
她一臉倔強地與葉知秋對視著，和先前略顯軟弱的模樣截然不同，甚至帶有幾分強勢。
葉知秋見狀似乎有些驚訝，「你倒是很講義氣。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問她幾句話。」
說完便不再理會寧榮榮，看向了旁邊的朱竹清。
「小丫頭，我看你的天資不俗，人品也好，史萊克學院教不了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學院學習？」
「閣下！」
朱竹清還未回應，已經有人坐不住了。
趙無極高呼一聲，似是準備說上兩句，但被葉知秋冰冷的目光一瞥，立刻噤若寒蟬不敢繼續開口，心中卻仍是七上八下。
現在他還不知道唐三擁有雙生武魂的特殊天賦，所以在他看來，如今的史萊克學院之中，如果不考慮出身背景的話，朱竹清無疑是天賦最拔尖的那個，堪稱是斷檔級別的天才，怪物中的怪物。
十一歲的三環魂尊，還能輕鬆擊敗魂力修為更強的戴沐白，這是什麼概念？
至少以趙無極的眼界，在過去還從未聽說過類似案例。
好在朱竹清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眼神微微閃爍，像是在思考斟酌。
眼前的葉知秋實力的確很強，魂斗羅級別的修為已經足夠指點她了，至少要比史萊克學院中的那些老師們都強上不少，比起她的父親也相差無幾。
而且，史萊克學院的環境和氛圍，並不太合她心意。
但如果前去蒼暉學院的話，就要和寧榮榮分開，這是她捨不得放棄的資源。
七寶琉璃宗無疑遠遠強過蒼暉學院。
如果星羅戴家真的意外得知了幽冥白虎武魂的情報，不遠萬里前來追殺，蒼暉學院護不住她，七寶琉璃宗卻能做到。
想到這裡，朱竹清下意識看了身旁的寧榮榮一眼。
葉知秋見狀似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轉頭看向寧榮榮，「寧小姐，你有沒有興趣加入蒼暉學院？我看你們這所學院的風氣，並不是太適合年輕人成長。」
令人意外的是，寧榮榮竟然沒怎麼考慮便直接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感謝前輩厚愛，但我們學院的老師，對我都還不錯。今天趙老師為了我們的安全，更是不惜以性命相保，也很讓我感動。」
說完之後，她又面露祈求地看向朱竹清。
若是對方選擇離開史萊克學院的話，自己日後的處境恐怕不會太好。
先前拒絕馬紅俊示好的行為，無疑大大影響了彼此間的關係，加上和戴沐白本就相處不睦，學院老師對她似乎也有點偏見。
雖然婉拒葉知秋時所用的這些說辭，或許能挽回些趙無極的好感，但效果如何卻著實難料。
至於剛剛那一番話，乃是實打實的謊言。
以後情況如何暫且不論，不過從她入學至今的這段時間，史萊克學院留給她的印象實在不算太好。
之所以要留在這裡，其實是寧榮榮心中另有計較。
她對唐三使用的那種暗器手法極有興趣。
對於一個以輔助系魂師為核心立宗的宗門而言，自保永遠都是個無法迴避的難題。
如果能從唐三那裡搞到些暗器手段，用來加強自身的話，縱然比不過攻擊類魂師強大，也能大大提升自身的戰鬥能力，不至於面對突發狀況完全束手無策，只能做一隻待宰羔羊。
朱竹清見寧榮榮這樣表態了，也跟著說道：「我也多謝前輩的好意了，可惜晚輩沒有這個福分。您可能對我們學院有些偏見，史萊克學院並不像您說的那樣不堪。」
「好，我知道了。」
葉知秋輕輕頷首，神色平靜如初，並未因兩人的拒絕而有什麼不悅，維持著前輩高人的姿態。
「看來人家瞧不上你啊。」蘇月輕聲道。雖然語氣沒有波動，但蘇誠還是聽出了其中隱隱的幸災樂禍。
「跟我有什麼關係，明明是葉知秋的人格魅力不夠。」他撇了撇嘴反駁一句，又感到有些疑惑，「真是奇怪，史萊克學院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嗎？無論怎麼看，蒼暉學院表現出來的師資力量，都要遠遠強過史萊克學院才對。」
「我看你是自我感覺良好吧。你連魂師都不算，能教人家什麼，別誤人子弟了才對。」
「我還不是龍族呢，不照樣能帶著你修行。」
「這是因為你之前承諾過我，五到十年就能見到成效。」說著，蘇月用眼神狐疑地掃了他一眼，「你該不會是在吹牛吧？」
「先把你手背上那枚鱗片拔了，再來跟我說這個。」
「切。」
時間很快過去，約定的時刻到了。
葉知秋陡然站起身來，魂斗羅級別的龐大壓力再次籠罩全場。
「五分鐘已過，你們考慮好了沒有。」
「……」
趙無極倒也光棍，沉默著走上前去。
健碩的身形跪倒在地，對著葉知秋老老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他的過往經歷豐富，當接受了今日力不如人的失敗事實後，沒花太長時間情緒便已平復下來。
真到了這步田地，反倒沒那麼難以接受。
在他之後，戴沐白也緊隨其後，跟著磕了三個響頭道歉認錯。
這是他替唐三，小舞以及奧斯卡承擔下來的責罰。
葉知秋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很好，接下來就該給我的學生們道歉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七名來自蒼暉學院的年輕魂師也依次走回到了酒店之中。
這些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極為自然，微笑之中帶著些嘲諷之色，非常符合他們此時的境遇。
只是在幾人眼底的最深處，卻仿佛蒙著一層灰紗，遮掩著瞳孔中的那絲茫然。
不過，此時史萊克學院的學生們經歷劇變，正值心情起伏不定的時候，加上過去對這些蒼暉學院的學生們也毫無了解，所以並未注意到這一點不和諧的地方。
葉知秋當然看出來了，但也不怎麼擔心。
在此之前，他已經聽到了那位前輩的暗中傳訊，知道只是被短暫影響了神智，不會留有任何後遺症。
這也是為了他好，以防人多口雜走漏更多風聲，日後局面擴大不好收拾。
「……」
看著這幾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而且還是先前被自己嘲諷過的手下敗將，不過區區魂師大魂師級別的弱者。
戴沐白和馬紅俊兩人咬了咬牙，臉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別墨跡了。」
見他們半天沒有動作，葉知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直接指了指戴沐白，「就從你開始。」
「……」
戴沐白聽到自己被直接點名，沒有辦法，只得拖著自己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雙腿，朝向對面年輕魂師緩緩走去。
給一位魂斗羅級別的強者下跪磕頭固然丟人，但彼此間無論是年齡輩分，還是實力修為，都存在著巨大差異，好歹還能自我安慰，說是向前輩低頭。
但面對實力低微的年輕魂師，感受卻截然不同。
這是實打實的侮辱！
戴沐白低垂頭顱緊咬牙關，兩腮高高鼓起。
因為太過用力，牙齒幾乎都被咬斷，甚至嘴角有血絲溢出。
整個臉龐都變得扭曲了幾分，聲音就像在牙縫中間擠出來的一樣。
「對不起。」
「砰！」
說著，他雙腿一彎，一個響頭就這樣磕了下去。
「有點誠意，報上出身姓名道歉，不然誰認識你。」
「……」
戴沐白緊緊閉起雙眼，深吸幾口氣後才重新睜開一條縫隙，遮掩著眸間的怨毒憤恨。
「在下史萊克學院學生戴沐白，對不起。」
「砰！」
「砰！」
「砰！」
三個響頭磕完，又來到下一個人身前，重複剛剛的動作。
第三個、第四個……
戴沐白就這樣，從蒼暉學院每個學生身前走過，然後跪下道歉，被一道道漠然的目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他似乎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嘲諷、不屑、鄙夷自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漸漸的，表情也從最初的屈辱憤恨一點點變得麻木無神，整個人像是具行屍走肉一般。
到了最後，下跪，道歉，磕頭，整個動作銜接幾乎毫無停滯一氣呵成。
就連圍觀的唐三等人，神情也從最開始時的同仇敵愾，慢慢平淡下來，靜靜等著他走完這套流程。
等戴沐白做完，馬紅俊也跟著挨個重複了一遍……
「從今以後，這兩個人還能在他們的學院裡面抬起頭來嗎？」蘇月單手托腮隨口問道。
「這是他們的事。」蘇誠淡淡道，「如果你想知道，等過上幾年，我們一起來看。」
「過幾年？」
蘇月眼神一閃，心中忽然生出了些好奇。
幾年以後，這幾個蘇誠口中的「人類氣運所鍾之輩」，不知會變成何等情形。
彼此間的關係，又會發展成什麼模樣。
剛剛見面的時候，雖說她能感覺到這幾個人彼此之間存在嫌隙，但更多是朱竹清寧榮榮兩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戴沐白、馬紅俊、奧斯卡、唐三、小舞等人倒是還算熟絡。
而經歷了今天的變化以後，他們真的還能維持原有的平等關係？
即便其他人不說，戴沐白和馬紅俊這兩個飽受屈辱卻又自作自受的始作俑者，又能毫無心結嗎？
而對於見證了自己屈辱場面的其他人，又會怎樣處置？
相比蘇月，蘇誠想的卻還要更深一層。
朱竹清不再需要幽冥白虎這個武魂融合技了，也不再需要走聯姻爭奪皇位的路線，卻依舊還是選擇留在史萊克學院，反手拒絕掉了一名魂斗羅級別強者的招攬。
她留下的原因，似乎和寧榮榮有關？
看樣子在這個世界裡面，史萊克七怪之間的命運捆綁，要比現實中牢固得多，也比他預期中牢固得多。
「對了，你們星斗大森林裡的那個三眼金猊，方不方便拉出來遛遛？」
「你想幹什麼？」蘇月眼含警覺地瞥了蘇誠一眼，「我勸你不要打它的主意。」
「你不要這麼護食，我又不會對它怎麼樣。」
蘇誠輕咳一聲，解釋道：「你之前不是說過，三眼金猊身負命運之力嗎，我想讓它看看，這幾個人身上攜帶有多少與它相似的力量，我對這東西研究不深，看不分明。」
「這些人不可能攜帶有命運之力。」蘇月皺了皺眉，「斗羅星的命運之力都在三眼金猊身上，你之前說的可不是命運之力。而且如果是命運之力的話，我也能看出來點。」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看向蘇誠。
自己身邊這個人的身上，就有著相當怪異且複雜的命運糾纏，只不過不是出自腳下的斗羅星。
「沒錯，我說的確實不是這個星球的命運之力，而是人類族群的氣運，這兩者是不同的。氣運誕生於強大種族，或是操控於某些強大存在的手中。所以會因人而動，凝聚轉移，並非命中注定一成不變。」
「照你這麼說的話，三眼金猊更不可能瞧得出來。」
「但可以試試，屬性上總歸有些相似的地方。」
「等我考慮考慮再說。」
待這一切塵埃落定，史萊克學院眾人的精神都顯得有幾分萎靡，沒了先前那股張揚肆意的精氣神。
趙無極見此情景也略感無奈。
這些孩子原本都是天之驕子，心高氣傲。突然遭逢如此巨大的打擊，心氣受挫也是在所難免。
不過調整一下，應該便能恢復過來。人生在世，誰不曾遇到過一些挫折，也不見得全是壞事。
相比之下，他更擔心自己事後會不會被追責。還有學院一貫秉承的口號——不敢惹事是庸才，還要不要繼續堅持下去。
當然，這個酒店肯定不能繼續住了。
趙無極沒有耽擱，很快便帶著學生們一起離開了這座令人心寒的酒店。
小鎮上能夠落腳的地方不少，倒也不必非得呆在這裡。
走出酒店的時候，朱竹清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眼神微動側過頭去，腳步隨之放緩幾分。
寧榮榮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的異樣，輕聲問道：「怎麼了？」
「嗯？沒什麼。」
朱竹清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最後回首在酒店之中掃視一圈，像是在找尋什麼人。
但最終卻一無所獲，只能無奈地跟在學院眾人後面一同離去了。
就在片刻之前，有人在暗中和她做了一個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