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功了!」
深淵最深層,一頭銀髮的深淵帝君忽然睜開了眼睛。
在他感知中,一百零八層深淵最上層,最寬廣的無垠惡地,也就是那個玉謊仙所鎮壓之地。
身下帝君同樣激動,出去的五個同伴,即使是的十一層的囈語惡佛都失敗了。
誰能想到,一直堅持了最久,只是排名第七十三層的劍魔給成功打開了一個通道!
深淵,蒼穹破了一個洞。
昏沉沉的死寂之地,地上滿是混沌的深淵生物,惡念生物。
匯聚了不知道多少個位面,多少個不同大陸的生靈,被深淵所吞食後,化作了沒有靈智,只余對家園破壞的仇恨,靠著這份仇恨活下去的生物。
便是此時組成深淵一切,構成深淵生靈,無數只有憎惡,痛恨的噁心生物。
昏沉的天空與大地一樣的灰濛濛,無數生靈抬頭看去,看去空中剛才開始破開的大洞。
這一片空間的引力法則被更改,大地開裂,大塊大塊的土石浮空而去,山嶽般肥碩的怪物揮舞著爪子,憤怒吼叫著同樣難以控制身形。
第二個!
第二個半位面通道!
除了十幾年前羅剎神傳承以外的第二個半位面通道。
在那空中的大洞後面,是一個美味的位面,是一個最高實力不過是能量層次九十九級的低級位面。
但是那個位面,卻擁有難以想像的神跡,難以想像數目的生靈。
一頭銀髮的深淵聖君,渾身在紫黑色的甲冑之下,只余眼中部分露出邪光,他手持超神器,手持天聖裂淵戟。
他的大笑聲,貫穿了這個地獄,像是從九幽而來,一層層透了上去。
「兩個通道,即使讓你守住了羅剎神的傳承位面,這個你要如何守得住?」
「玉謊仙,你要怎麼守?」
「兩個大洞,你補得過來嗎,向我俯首稱臣,我向你承諾允你在斗羅大陸萬里封疆,讓你圈地自王,深淵不踏足你的王地!」
一百零八層的深淵位面,此時都能聽到那狂笑恣意的九幽之聲。
那聲音震天動地,每一層的妖魔帝國居民都能聽到。
他們自然知道,那如魔主般的狂笑之聲,正是他們的共主,深淵位面的主宰,深淵聖君。
無數生靈在同樣歡呼,恨不得立刻殺出去深淵,去掠奪,去殺戮。
無數生靈在瑟瑟發抖,在憤怒,在恨不得啖其肉,即使他們同樣在恐懼那主宰的存在。
這裡除了被轉化的惡念生物外,還有不知多少生靈,是由過去被吞噬的世界中捲入其中的頑強抗爭者。
他們在悲哀。
又一個位面要落入這深淵之中,又有億萬萬生靈,會化作枯骨和怨靈。
會有無數世界曾經的強者、英雄,跟他們一樣在這地獄一樣的深淵中苦苦掙扎。
一百零八層位面陷入良久沉默,隨後變得沸騰起來,妖魔們的歡呼聲在一層層渲染開。
驀然,一聲轟鳴回應了深淵聖君的邀請。
那道爆鳴聲不是最深處傳來,反而是最頂端的無垠惡地。
連貫且持續的爆鳴聲,越發接近。
發生什麼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所有歡呼聲淹沒在永無止境的爆破聲中。
整個世界都在那連串的爆破聲下瑟瑟發抖,無數生靈看向那聲音的來源方向。
那爆鳴聲響了足足一百零七下,從最上層一直貫穿到最下層。
直到最後,深淵聖君感知到危險,一隻手上肌肉暴漲,手中超神器揮動,颳起滅國狂風。
「砰——!!」
一瞬間激盪起的能力波動,將整個宮殿掀翻,附近十里的地面向下陷進去了十數米。
深淵聖君抬頭,九霄之上破開一百零七個大洞。
那些位面洞穴在深淵位面自我修補,在緩緩修復,無限距離高空中一雙金色眸子注視著自己。
那眸子比他還要冷。
就是那種眼神,就是那種眼神!
深淵聖君咬牙,他才是神祇,他是一級神祇,沒有理由戰不過一個凡人!
那人沒說一句話,但是意思很明顯。
他注視著自己,注視著一百零八個深淵帝君,不會讓他們這些主宰踏出去一步。
何等狂妄!
他手持天聖裂淵戟的右臂上,盔甲盡數崩碎,露出一隻枯朽的胳膊,而天聖裂淵戟之上,是一塊被魂力包裹著還在不斷旋轉的石頭。
那石頭被天聖裂淵戟擋住,旋轉的速度漸漸放緩,通體冒著溫度過高的濃煙。
最後動力耗盡停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啪嗒。
石頭碎掉,啥也不是。
那人在九天之上扔了一塊石子,貫穿了深淵一百零八層,警告自己!
一百零八層位面重新修補完成,那雙不帶一絲神采的黃金瞳緩緩消失在九天之上。
玉謊仙晃了晃有些酸的右手,看向天的另一邊。
無論他有多強,可是精力有限,一個人也同樣守不住兩個入口。
但是他已經得到阿依的指示。
……
那邊蒼穹的大洞,是跟他身後被縫起來的裂縫一樣,同樣通往斗羅大陸的通道。
浮山和碎石向著空中捲去,無數生靈像是朝聖般,攀起了一座噁心的肉體山峰。
那些惡念生物不斷匯聚,擠身在一起,踩在同伴的身上,疊成了一座山。
他們沒有意識,沒有思想,只有純粹的惡念。
他們疊在一起,此時已經有數千米高。
一隻半邊身子是枯骨的亡靈巨猿,踩在惡念生物組成的山峰頂端。
它離空中那個大洞只余不到幾米的距離,身下有無數惡念生物抓在它身上,只憑本能想將他拽下去,自己爬到那洞裡面。
枯骨巨猿不為所動,高高伸長著手,想要觸及那通往另一個位面的空中通道。
然而就在此時,空中不知為何點燃了一盞燈。
燈中火焰搖曳著,在萬魔之中顯得突兀,只是下一秒燈火就沒那般突兀了。
因為又一盞燈被點燃,出現在那燈的旁邊,搖曳著火苗。
三盞,四盞……數不盡的燈海將天空點燃。
宛如屍山肉海上方,無數搖曳著火苗的燈盞點燃,幽綠色的火苗布滿了整個天空。
一點點星光,最後化作漫天燈火。
一個個子很矮的小姑娘自大洞中走了出來。
她眼中沒有什麼神采,看著這片沒有生機的大地,看著離她不過一米之遙的枯骨巨猿。
她站在空中,那巨猿長伸著手,還差一點就要碰到自己的腳了。
各種各有的怪叫聲中,她看著身下這座醜陋不堪的肉山,看到數之不盡怪模怪樣的生物,想要進入她身後的通道之中。
「滅。」
她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低頭看著想碰到自己的那頭巨猿。
空中點燃的燈海,盡數撲滅。
像是熱鬧的祭典迎來了落幕,點燃的天空再次進入夜幕。
王笑笑愣了愣神,看到極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朝他點了點頭,隨後走入通道之中。
身下無數深淵生物組成的肉山,堆積上千米的龐然大物。
如飛灰般散盡。
只剩下三盞很暗很暗,近乎油盡燈枯的幽綠色火苗一閃一閃著,跟在王笑笑身邊。
「不應該浪費對付這些傢伙身上,他們可以放進去斗羅大陸,殘留的神力不多,是用來威懾那些深淵帝君的。」
有人在跟自己搭話,王笑笑不作理睬。
那是司掌死亡的神靈,死神的一道神識。
她的武魂,滅魂燈,原來是死神的神器,她其實一直是死神在斗羅大陸的傳承者。
即使如今不能踏上成神路,她也依然擁有無上權能,關於死亡的權能。
半位面其實只是一個很窄的地方,後面是永無天日的深淵。
她光著腳,衣服有些破爛,頭髮有些散亂,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身邊跟著三盞隨時都要滅掉的幽綠燈光。
其實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一天到晚都是沒什麼精神。
史萊克的老師說了她很多次總是沒有幹勁,她都虛心接受屢教不改。
不過她的同伴早就習慣了無精打采的王笑笑,畢竟她說過想當個一事無成的人。
此時是她醒過來前的裝扮,一直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換。
衣服上滿是血跡,中間還有一個大洞,裡面肚子嫩白的肌膚都暴露了出來。
走了不知道多遠的路,前面出現了一道上百米高的大門。
她想了想,還是一點一點地把頭髮梳好,拍了拍臉讓自己精神一點。
這裡沒人,她脫下身上髒兮兮的衣服,褪去褲子,光溜溜地站在門前。
衣物從身上滑落,掉到地上,她看著自己的身子,有些抱怨怎麼一直就是長不高。
小衣將身上私密部位遮住,大片潔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然後又從儲物魂導器中挑了一件衣服出來穿上。
是一件淡綠色的長裙,她很少穿長裙,但是哪有小姑娘不喜歡裙子的。
將裙子從腦袋上穿過去,居然腦袋上卡住了。
她一愣,感情這些年個子不長,胸不長,屁股不長,就腦袋變大了是吧!
用力擠出去。
胳膊從兩邊袖口穿出去,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裙子。
看了眼身後三盞忽明忽滅的幽燈,她長呼了一口氣。
百米的大門被推開,一道光照進了昏暗的世界中。
王笑笑眼睛眯了眯,適應了下光照,眨了眨眼俏生生地走了出來。
「笑笑回來了!」
一個青年驚喜道,隨後他身邊二人轉頭看去。
「洛劍心你能不能不要大喊大叫的,就不能學著點紙農嗎?」
寧缺沒好氣道。
他剛差點睡著又突然被驚醒,看了看一身淡綠色裙子的王笑笑,感覺今天的王笑笑特別好看。
至於說,為什麼他剛才會睡覺,他也不清楚了。
「笑笑回來了,那是該回去了吧。」洛劍心一臉無所謂。
雖然造紙農家鄉人都很熱情,但是這裡確實窮鄉僻野,也沒有魂斗場,實屬有些無聊了。
「笑笑好像是要回史萊克任職,你們有什麼去處嗎?」造紙農問道。
「我要回宗門一趟,還有奧斯卡那小子,我總感覺對我表妹圖謀不軌,我要回去告訴舅舅。」寧缺一臉憤然。
造紙農話很少,但是聽到寧缺這話,還是忍不住八婆了一嘴:
「你都能看出奧斯卡和榮榮,為什麼笑笑握你手的時候,你會覺得笑笑是跟你掰手腕?」
「懶得跟你說!」
寧缺有些惱羞成怒,又隱晦地看了眼小姑娘一眼,見王笑笑只是看著他痴痴笑著。
「我想去天斗城,去拜訪一下那位風劍宗宗主,同樣是拿劍的,總要看看跟大高手之間的差距。」洛劍心一臉得意道。
三人自顧自說著,像是一點也不在乎身邊的景象。
破碎的王宮,屍橫遍野的街道,王笑笑身後那道詭異的大門,不遠處那兩個渾身是傷的封號斗羅,安安靜靜躺在一邊的三具屍體,還有王笑笑身邊時暗時亮的三盞幽燈。
「現在趕回天斗城還得好幾天車程。」
「話說,鱗之和小三他們應該都回天斗城了吧?」
「紙農老家的扣肉還真是好吃,難怪以前聽紙農老是說。」
「就是吃得有點撐。」
忽然,三人注意到一直不說話的王笑笑。
寧缺想了想,蹲了下去對著王笑笑道:「走了笑笑,快上來。」
王笑笑很懶,走路都懶,身材又嬌小,平時最喜歡坐在寧缺肩上。
造紙農想去找國王家借幾匹馬,洛劍心一臉賤笑地看著王笑笑和寧缺二人。
「回去了。」寧缺對面前小姑娘說。
王笑笑看著面前三人,身子忍住不去顫抖,但是還是忍不住失聲哽咽著。
豆大的淚不斷落下,她擦都擦不過來,明明剛換上好看的小裙子,又被弄髒了。
「寧缺……」她哽咽著說,身後三盞燈已經到了極限。
三人像是看不到王笑笑淚如潰堤,寧缺應了一聲:「怎麼了?」
「你們先回去吧。」
「我還有些事,不能陪你們回去。」她哽咽著。
「笑笑長大了,有心事了。」洛劍心偷笑了一聲:「那我們先回去咯,笑笑處理完趕緊回來。」
「要幫忙的話說一聲。」造紙農難得笑了笑。
寧缺撓了撓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忽然臉一紅:「笑笑,有些事情,回天斗城新校區,我有些事情跟你說。」
王笑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一個勁點頭,拼命點頭。
「不能總是無精打采的,笑笑也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
「笑笑都是大姑娘了,就是一直不長個,好像剛來史萊克的時候就是這麼高哈哈。」
「小裙子也很好看,個子不高也可以穿好看的小裙子的嘛。」
「有人欺負你別一個人上,記得找老師們,老趙特別護崽子。」
「吃飯前別老是吃零食,睡覺前別看小說話本,記得喝杯熱牛奶再睡覺,別那麼懶。」
「不能挑食啊,寧缺不在身邊看誰吃你挑剩下的。」
三人起身,跟小姑娘告別。
「會的……會的。」王笑笑一邊擦著淚一邊答應三人的嘮叨,然後鞠了一躬:
「一直以來,麻煩你們了。」
「怎麼就麻煩了呢……」
人影散亂,那三盞堅持到最後的燈還是滅掉。
殘痕斷壁的宮殿,寧缺,洛劍心,造紙農三人的屍體安安靜靜地擺在一邊。
還有小姑娘再也壓抑不住的放聲大哭。
『喂喂喂,前面就是史萊克了吧?』
『你也是……來報名的新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已經十二歲了謝謝。』
『哈,抱歉,我是寧缺,他叫洛劍心,你叫什麼名字?』
『王笑笑,我叫王笑笑……還有那邊那個一直不說話的是誰啊?』
『在下常山造紙農,見過幾位。』
『說話奇奇怪怪的,那以後就是同學了?』
『嗯,以後,請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