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南離:做人太難了

  東昀依舊陷在自己的情緒里。

  「你這不是在反思,純粹是在挑自己的錯。一天天到底在自責些什麼?」南離伸手拂去東昀的眼淚,但,眼淚這東西,越擦越多。

  南離動作一頓,她深吸一口氣,「不要胡思亂想了,只要我們活著,就能翻盤。」

  東昀不說話,給南離把衣服披好。

  「陽陽,我不冷。」南離毫不在意的拽了一把外衣,「不要哭了,有什麼用呢?解決不了問題的。」

  房間太暗,南離沒注意到東昀眼尾氤氳的紅色,只覺得自責內耗毫無意義。

  如果東昀受傷了,累了,或者思念母親了,南離覺得自己大可以抱著她,像哄族中的小傢伙們一樣哄她,這都沒有問題。可她一味地將過錯歸咎在自己身上,除了一遍遍懷疑自己,沒有任何用處。

  南離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再哭我真走了。」

  東昀不知道在想什麼,眼淚是止不住的,只對南離道:「穿上衣服。」

  愛走走,不攔著。

  南離沉默。

  南離開始倒數:「三,二……一。」

  還哭,行。

  南離踢開被子,也沒扎頭髮,披上外套推門而出。

  姐姐哭的這麼傷心,妹妹卻……這麼凶?

  紅雲嚇得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著南離的背影,直到房門重新關上。

  戰死的父親,隕落的母親,「無情」的妹妹和破碎的她。

  紅雲轉頭看向東昀,只覺得自己的震驚比史萊克學院的那隻熊瞎子還大。

  但紅雲不知道的是,南離的這種行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屋舍外。

  天色確實已經很晚了了,彎月隱藏在雲層後。

  南離系衣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拿的外套是黑色的,是東昀的衣服。

  陽陽好像,穿的很單薄?

  南離想回去,但轉念一想她們都是火屬性,還不至於凍著,索性繼續往外走。

  天斗帝國的參賽隊伍都在這一帶住著,如今比賽已經結束,他們再停留個兩三天就該準備返程了。

  轉角處出現一抹水藍色,緊接著響起丹青溫柔的聲音:「阿離,你好些了嗎?」

  南離點頭,「費了些精神力,本來也沒什麼事。」

  南離語氣輕鬆,但面色卻沒有平日裡精神。

  丹青上前兩步將人扶住,聲音輕柔,「上午東昀將你從教皇殿抱出來,我探你的脈象倒也並無大礙,只是精神力幾乎耗盡。你日後要注意,可不能每次都這樣。」

  南離笑著表示自己知道了。

  焰羽雀一族本就長於精神力,她的靈魂又曾分裂一半送往藍星,現如今重新融合,精神力至少是同階魂師的兩倍有餘。在重明鳥頭骨的加持下,即便對付兩個妖魅也不是問題。

  只是她對寧昕昕發動精神衝擊的時候,雖然成功限制住對方片刻,精神力卻被莫名反彈了大半,只得讓重明鳥儘快將寧昕昕擊出斗魂台

  比賽結束後寧昕昕還想動手,好在及時察覺才沒讓對方得逞,但反彈回來的精神力一經對撞,消耗的委實快了些。

  至於東昀把她抱回來,那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嗎?東昀會覺得尷尬不讓抱,但沒關係,她不會。

  南離巴不得讓自己的兩條腿當個擺設。

  丹青確認南離的狀態還不錯,轉而道:「東昀呢?她特別擔心你,一直在你床邊守著,這會兒可是在休息?」

  其實丹青已經從南離的神色和她身上的衣服猜出來些什麼,但又不好說的太直接。

  南離想起東昀那副淚眼朦朧的樣子就頭疼,她搖頭,沒說話。

  「東昀是在自責吧。」丹青停下腳步,不贊同的看著南離,「阿離,你怎麼能跑出來呢?」

  「我難道應該……」陪著她哭嗎?

  南離搖頭,「這種自責毫無意義。」

  「首先,東昀是因為你在自責,這個時候你跑出來就是不對的。」

  「其次,這怎麼能說毫無意義呢?」丹青向南離提起自己化形前的事情,「我體內的火毒是從出生起就有的,但每次發作的時候嵐汐姑姑都會自責。此事並非因姑姑而起,阿離,你覺得姑姑為什麼會自責,即便知道這樣做改變不了什麼?」

  南離皺眉。

  每當族中有族人逝去,她會傷心,會難過,卻很少因此自責,因為族人們並非死在自己手中,而是大多因對抗敵人戰死。

  她必須很快振作起來,先護住活著的族人,然後再為逝去者報仇。

  自責也會有,但僅有一瞬罷了。

  逝去者已經逝去了,活著的族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不如做好以後。

  「因為在乎,又怕自己無能為力,哪怕變得強大也會陷入迷惘。」丹青似乎嘆息了一聲,「阿離,她們心裡有傷,一直、一直沒有癒合。」

  「我雖然一直稱呼祭司大人為『姑姑』,可我的父母只是族中很普通的族人,和姑姑的血脈並不相近。我因為在姑姑身邊長大,才被她視為子侄。姑姑自責,一是覺得愧對我逝去的父母,沒有將我照顧好,這是情分;二是火毒一事困擾我族已久,她身為祭司卻一直沒有解決之法,這是責任。」

  「可世上的事情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無能為力的事情多了,就會把人困在過去。姑姑自責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讓過去的事情重演,珊瑚仙魚一族不能重蹈逐浪鮫人的覆轍。」

  「東昀看著你,是想起她的母親了吧。」

  「阿離,每個人都是有情緒的,但有些情緒的表露需要分場合,也要分人。」

  「姑姑從來不會在族人面前表露出脆弱,可我跟在她身邊長大,見證過她的痛苦,也明白她的痛苦。」

  「東昀在我們眼中是堅強、獨立的,是穩重、可靠的。在她的族人眼中,少族長是嚴厲但幾乎無所不能的。只有你不一樣,阿離,你是親人啊。」

  「保護者不敢向被保護者表露情緒,東昀只有在你身邊才能感受到安全。」

  「她只是怕失去你,阿離,你回去抱抱她吧。」

  「哪怕化形前作為魂獸數萬年,化形後,她也只是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啊。」

  「即使真的毫無意義,她現在需要親人在,需要你在,你快回去吧。」

  有些事情,其實不需要那麼多意義。

  南離未必真的贊同丹青的話,但只要告訴她「需要你在」,南離就會去做,不再關注這件事本身的意義。她只是不理解東昀的行為,但不是沒有良心。

  南離回去的時候東昀還是一動不動的在床邊坐著。

  紅雲蜷縮在角落裡,只在南離回來時抬了下腦袋。

  熾火學院統一發放的制服多多少少有些破損,已經被她們脫掉了。南離剛一進門就伸手扯下外套,站在幾步之外半丟半甩的蓋到東昀身上。

  南離走過去,一手撐著椅背,開始思考對策。她清楚東昀現在的情緒,但也是真的覺得過分的自責沒有必要。

  青梧姨……

  南離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喊她:「陽陽?」應該哭夠了吧?

  東昀應了一聲。

  南離思考了半天,想起來藍星不是有什麼「老萊子彩衣娛親」?那麼……也該到了讓紅雲回報的時候了。

  南離上前把紅雲撈起來,塞到東昀懷裡,吞雲火犼秒變撫慰犬。

  紅雲迫於南離的目光威脅,硬著頭皮打了兩個滾,又被東昀放回地上。吞雲火犼一落地就四條腿倒騰著直奔門外。

  紅云:嚇死犼了,小爺差點清白不保!

  南離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紅雲一路跑遠。

  算了,她自己來。

  「姐,我給你跪下行不行?」南離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在東昀旁邊蹲下,「您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東昀低頭,目光怔怔,她似乎在看南離,又像是在看別的什麼東西。

  一副現在沒哭但又隨時可以繼續的模樣。

  南離低嘆一聲,把頭枕在東昀腿上,腦瓜子嗡嗡的,「姐,我可真跪了?」

  空氣安靜了片刻,上方傳來東昀有些低啞的聲音:「你磕一個我也受得起。」

  南離震驚抬頭,發現東昀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真讓她跪啊?那,給她姐磕一個也不是不行……

  南離起身後退半步,跪到一半就被東昀伸腿擋住了。南離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抱上去打趣道:「陽陽,要是讓外人知道渡鴉一族的少族長動不動就落淚,你的顏面何存?」

  東昀異常淡定,言簡意賅:「誰會信?」

  南離表示:「就是難以置信才令人震驚。」

  東昀輕哼一聲,道:「你覺得,在旁人看來,你和我誰更可能會哭?」

  南離想了想,似乎、大概、也許、可能、好像……哎不是,這怎麼看哭的那個都好像是她?這該不會以後顏面掃地的也是她吧?南離頓時心道一聲「糟糕」,失策了……

  南離笑不出來了,控訴道:「怎麼還能這樣!」

  但她隨即又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就淺淺幫你背個鍋好了。」

  東昀太要面子,她只能少要點面子。

  唉,做人太難了,能不能變回魂獸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