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初在醫院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身邊陪著的是文君阿姨。
見到她醒過來,文君阿姨一臉擔憂,「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姜梨初搖了搖頭,想要坐起來。
看著她要坐起身,文君阿姨連忙將床搖了上來,還給她身後加了個枕頭。
大概是有些怕姜梨初心裡不舒服,「一聽說你暈倒,先生和夫人馬上就趕來醫院了,看著你沒事了才回去的。」
「嗯。」
姜梨初的嗓音沙啞的不行,喉嚨如同被沙礫划過,一發聲就疼。
文君阿姨,又將一旁的保溫飯盒拿到桌子上推了過來。
「餓了吧,先喝點粥。」
姜梨初看了眼腕錶,已經是快晚上九點,她幾乎睡了快一天。喝粥的間隙,她問了問文君阿姨她的檢查情況。
「剛送來的時候都燒到39.4了,迷糊迷糊的抱著人又哭又喊的。哎喲……可嚇人了,可不能這麼硬抗,不舒服了要早點吃藥。」
姜梨初端著舀了一勺的粥,後知後覺,她怎麼記得她是在匯報的時候暈倒的。
而且,那時候,她仿佛是照著顧見白倒過去的。顧先生那麼忙,應該不至於跟來醫院的吧。
她小聲的試探,「文君阿姨,是我的同學送我來醫院的吧?」
這個可能性最高,當時那麼多師姐師兄們在。
文君阿姨笑眯眯的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迷糊又茫然地望著,「那是我老師?」
難不成是老師開車 ?
「也不是。」
「是顧先生。」文君阿姨笑著說,「沒想到,那位顧先生還蠻會照顧人的。」
不是吧。
毀滅吧。
她那麼大一個蘇城名媛,大家閨秀的形象,是不是沒有了?
「文君阿姨,不早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姜梨初輕飄飄的,也不忘為自己的形象做最後一次確認,「我應該不是抱著顧先生又哭又喊吧?」
文君阿姨完全沒有get到姜梨初的心情,笑聲更大了,「不是顧先生還能是誰,誰都不要,就抱著他叫哥哥,哭的可大聲了。」
姜梨初的臉一下子紅了,又帶著懊惱。
心底里發出一陣陣聲音。
刺啦、刺啦……
有一個小女孩,輕輕地碎掉了。
碎成渣渣的那種。
文君阿姨知道她的性子,生病了不愛說,也不愛讓人陪著。還好,現在已經退燒了,醫院也有請的二十四小時的護工照看著。
她收拾了下東西,有水果,好消化的點心,溫水壺,都放在了床頭櫃。
「梨兒,不舒服就給阿姨打電話,我明天早上給你送早飯。」
「好。」
文君阿姨的聲音永遠柔軟溫和,她在姜家十幾年,算是看著姜梨初長大的。
「對了,那位顧先生,讓你醒了給他回個消息。」
姜梨初愣了愣。
看著文君阿姨出去了,才回過神,在一旁的包里找到了手機。
臉頰的溫度還沒有降下去,手指觸到通訊錄的一瞬間,她猛地緩過神來,那可能是顧先生的客套罷了。
手指在拿到他名片後,就存在通訊錄第一個的位置的名字上來回撫摸。
她泄氣一般的放下手機。
她應該有一個成年人該有的自我教養,比如說,下次見或是改天一起吃飯,那可能只是一種社交的語氣。
做人,要有邊界感的。
可是……
她從臂彎中抬起頭來,眼神中透著堅定。
她跟顧先生,如果她不努力,就沒她什麼事了!
說干就干,姜梨初一鼓作氣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餵。」
像是還沒有意識到,她真的打出去了電話,而對面也居然真的接了,姜梨初也條件反射的跟著喂了一聲。
聲音軟綿綿的。
那邊停頓了幾秒,「姜小姐?」
「?」
姜梨初呆了。
「顧先生?」
隨即說了一句更呆的疑惑,「怎麼是您接的電話?」
那邊愣了愣,隨即低沉的讓人心醉的笑聲從耳邊傳出,「我的電話不是我接,姜小姐以為是誰?」
姜梨初摸了摸鼻子,腦子被這聲音震的發麻。
「我以為是您秘書的電話。」
她臉都丟了,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了。
「顧先生,今天謝謝您送我來醫院。」
停了停,眼神清澈,又認真說:「小時候的那件事,也謝謝您。」
許是小姑娘今日太過可憐兮兮,又想起了小時候撿到她時的模樣,顧見白的難得的起了些真實的惻隱之心。
「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事可以找我。」
他笑意緩緩,說的話分外柔和。
姜梨初聽完手一頓,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禮貌的客套的說聲,好。然後再次表示感謝,或許也可以如顧先生一樣,像個成年人加一句,下次有空請顧先生吃飯。
大概是今晚的顧先生,聲音太過溫柔,又或者是她39度的腦子給了她勇氣。
姜梨初聲音哽了下,但是沒有哭,「顧先生,您這是客套,還是真的?」
姜梨初一說完,手下的床單擰成一團,面色也有些蒼白。
她本可以馬上說,顧先生,我燒糊塗了,您別介意。
可她就是硬哽著,她想,她就等等,再等等。
「呵呵,」那邊傳來了一陣笑。
姜梨初手攥緊,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一句話,「顧先生,再見。」
顧見白喉結滾動,又過了一會,說。
「姜小姐早點休息。」
等那邊電話掛斷,姜梨初才喘著氣,脫力般的躺在了枕頭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床上下來,托著床邊掛著吊水的架子,走到窗戶邊。
外面是醫院的院子,很安靜,只有幾盞路燈亮著。
天黑沉沉的,應該也是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過了小雨,路上還有幾分潮濕。
姜梨初開了窗戶,微涼的風鑽了進來。
她茫然的眼神,沒有任何焦距。
心臟起起伏伏,人也像是在飄著。
她在窗戶邊站著,發著呆。後面的門被敲響,是專門照顧她的護工帶著護士來給她拔針了。
護士小心翼翼地將她手背上的針頭拔了下來,這位小姐,血管細,掛水的速度慢,今天掛的藥又多,幾乎掛了大半天。
針管的痕跡和烏青在她白的發光的手上,顯得格外可怖。
護士憂心忡忡,「很疼吧。」
她嗯了一聲,眼眶裡淚珠充盈。她沒有像以往,淡然的裝作沒事的樣子,說不疼。
她很疼。
疼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