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還在不急不緩地展開介紹,她的聲音乾淨清脆,神情自信卻不張揚,渝冬生的眼睛被她一張一合的好看嘴唇牽引著,心底有股異樣的情緒升起。渝冬生驚覺,連忙調開視線,穩了穩心神。
直到秦臻講完,他都沒再抬頭看她,盯著筆記本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辦公室,渝冬生放任自己的心跳加快。然後直面近來的所有心思和感受,他發覺:他心動了,像情竇初開的少年那樣!
渝冬生久立窗前。
外面的天色已近黃昏,晚霞滿天,絢麗而燦爛。他的心境也從探知自己那一刻的惶然,變得欣喜。在知天命的年紀,歷經滄桑世事之後,還能重拾少年心性。這份美好,他想要抓住它、守護它。
手機信息提示音把他拉回現實世界。
「渝院,剛才的報告比較倉促,你可能不太滿意。我又做了補充完善,看你什麼時間方便,當面匯報。」
渝冬生抬腕看了下表,因為自己的「心不在焉」,害她又加班了。他即刻回了消息過去,「你已經做得很好。」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比我預想的還好。」
抑制住想即刻見到她的衝動,讓自己儘量表現得正常,「不急,資料明天給我吧。你早點下班。」
三條消息分了三次間隔發過去。渝冬生等了半晌,未收到她的回音,早知道應該告訴她此刻他就方便的。
正想著,收到了回信,兩個字「好的」。
渝冬生心情愉悅地收拾東西下班。他按了負一樓和信息科所在樓層。門開了,秦臻提拎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有一瞬的訝然,「渝院,你還沒走?」
「想點事,忘了時間。」渝冬生往一旁挪了兩步,把身邊的位置給她讓出來。
秦臻沒有接話,在他身側隔一人的距離站定,準備騰出手去按電梯,渝冬生先一步越過她按了一樓,退回來站在她側後方,不著痕跡地將「一人的距離」縮短了許多,她的後肩和自己的前臂只隔了一拳的空隙。
秦臻的頭頂與他鼻尖平齊,目測她的身高應該在165cm上下。剛好。
她的頭髮漆黑有光澤,和自己的一樣。也很好。
她拽著資料和電腦包的手指雪白纖細修長,卻很有力的樣子,很美。
她的神情淡然 ,目光炯炯,梨渦淺淺,櫻唇微啟,吐氣如蘭,他都喜歡。
她說「再見」的聲音如流鶯啼轉,沁人心脾般美好。
再次目送她大步離去的背影,渝冬生的心湖悄然盪起了層層漣漪。
「老公,你心情不錯啊,遇上什麼好事了?」夏天看著壓不住唇角的渝冬生,很是好奇。
「沒什麼事啊,我看起來很高興?」
「嗯,一直在樂呢。」
「醫院業務量又取得大突破,我的收入見漲,確實值得樂呵,你說是吧。」
「那倒是,我老公英武,我老公功不可沒啊。」夏天也跟著高興,轉念想起什麼,「聽爸說,醫院可能要實行黨政分設了,是真的嗎?」
「上面政策已經出台了,不過落實到市級層面應該還有段過渡期。」渝冬生的好心情被壓了下去。
「對醫院和你的影響應該很大,你有什麼打算嗎?」夏天繼續關心。
「沒打算。也打算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唄。」渝冬生難得的消極,他想找個人聊聊這檔子事,「爸不在家?」
「爸媽昨天就出門了。我沒跟你說嗎?」
「你沒說過。」
「你看我這記性。他們去南方過冬了,打算在那邊過年。你知道我媽肺不好,這邊冬天實在難熬。」夏天絮絮叨叨,直接把話題帶偏,「老公,我覺得我最近記憶力下降很明顯,你有這種感覺嗎?」
「感覺你的,還是自我感覺?」渝冬生笑了笑,「你這話有歧義。」
「我是擔心我自己呢,你那記憶力,就算降了都比我強得多。」夏天一邊說一邊收拾出門,「我去接思夏,你休息吧。」
「我跟你一起去。」
渝思夏看到爸爸媽媽一起來接她,高興極了,尤其看到穿著大衣筆直站在車前的渝冬生,飛身向前,小嘴像抹了蜜一樣甜,「老爸,你真帥。」
「能得女兒一句贊,就算是誇大其詞,也知足。」渝冬生給女兒打開車門,用手護著她的頭進去。
「是真的,一點也沒誇大。您看,還這麼紳士,簡直是完美男人的典範。我今後的男朋友一定按您這個標準來找。」渝思夏性格活潑,想啥說啥。
「小小年紀,啥都敢說啊你。」夏天瞪了女兒一眼。
「說說有什麼,這說明我女兒眼光不錯嘛。帥氣老爸支持你。」渝冬生幫她系好安全帶,才轉過去開車。
夏天坐上副駕駛座,心裡美滋滋的,這樣完美的男人是自己的老公呢。
第二天一早,渝冬生認真仔細地修完面,在衣櫃前選了幾套衣服都不滿意,最後挑了套淺色的休閒西裝和同色系偏深的羊絨大衣穿上。夏天和女兒早就去學校了,兩個都要上早自習。他三兩口吃完夏天給他準備的早餐,出門上班。
深冬的天亮得晚,車窗外街道兩旁的樹木和商鋪高樓,影影綽綽地往後退。籠罩在霧氣中的街燈,散發出朦朦朧朧的光暈,模糊著一晃而過。就像此刻渝冬生的心境,不想把周遭看得太清,只把自己置身於昏暗中,追逐著那束光奔跑前行。
院長辦公會加上黨委會開了整整一上午。下午一上班,渝冬生把任東和陳文靜副院長叫到辦公室,醫院因為兩例傳染病漏報的事被上級部門通報,他得請他們背背書。陳文靜是唯一一個護理專業出身的副院長,分管護理、醫院感染和公衛工作,傳染病管理是她的職責範圍。
「陳院長,說吧,問題出在哪裡?」
渝冬生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不重,但陳文靜聽來,猶如一記鋼鞭哧啦徹耳。她從一名護士長到護理部主任再到副院長,是渝冬生一手栽培提拔起來的。她做事一向以嚴謹細緻著稱,沒想到上任沒多久,管轄之下便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深覺有負領導重用和信任。
「已經調查清楚了,其中一例是兒科一名醫生將一般腹瀉診斷錯點為感染性腹瀉,被視為漏報。另一例肺結核,因網絡直報系統接口故障,未上報成功,工作人員又沒有及時核查造成的。書面情況說明和問題整改我馬上如實上報。」陳文靜一五一十報告,有點戰戰兢兢。
又道,「渝院,這件事是我管理不善,請您責罰。」
渝冬生真有些生氣,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造成的後果不大,影響卻不小,「你主動擔責沒問題,關鍵是要想辦法堵住漏洞。和任院長一起,去把流程再好好梳理清楚,加強環節監管,防患未然。網報系統的問題找信息科解決。」
「他們這個系統是管理部門直接安裝使用的,沒通過醫院,」任東補充解釋。
渝冬生看了他一眼,「只要是醫院在用的系統,不管是自家買的,還是別人的,信息科都有職責和權限維護。這也是我們管理上的漏洞,你給梁佑彬提個醒。」
任東點頭稱是,你是老大你說了算,何況你說得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