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葉曉曉已在書桌旁端坐好,渝冬生輕輕開鎖,半掩房門。
渝冬生倒了杯白開水遞給她。
葉曉曉拿出口紅快速補好妝,臉上激情過後的紅暈還未完全散去,眸光瀲灩,風情萬種的模樣讓渝冬生險些又失了神,「找我有事?」
「莎姐有其他事要忙,又把我調過來負責醫院這邊了。今後會常來,難免碰上。我乾脆先跟你打個照面。」葉曉曉低聲說完,看渝冬生臉色沒什麼變化,接著大聲聊起「正事」。
「醫院新項目順利開工,我們金瑞醫療特意來祝賀。李莎總說,希望與貴院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渝冬生心裡有點悶悶的,他不習慣把眼前的女人當做合作商家代表。自從上次拜託李莎事情之後,他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筵席,你來我往才是人之常情,「她有什麼想法?」
「上次方案中提到的醫院核醫學科診治設備,公司已經開始精心準備。我們一定給你們找來匹配度、性價比最高的產品。」葉曉曉說得很直接,她想看看由她提出來渝冬生會如何接。
這一段見不得光的私情終究被纏進了利益交換里,渝冬生盯著她的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良久才開口,「曉曉,我知道了。」
葉曉曉瞬間心涼如水,其實她多麼希望他會為了保持他們這份感情的純粹,直接公私分明地拒絕。此刻她只想收回之前試探的話,她努力挽回,「冬哥,這都是李莎的交代,不是我的意思。」
渝冬生已經把身子轉向窗外,不再看她。她若不是在兩人剛剛雲雨過後提出來,或許他會相信她的身不由己。因為那樣至少不會讓他變成一個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的無賴。
「後面的事情,你直接去找翟科長聯繫。」渝冬生下了逐客令,聲音清冷。
不言而喻,從此她不可再踏進這間辦公室。葉曉曉心想,今後或許也再得不到他的召喚。
直到葉曉曉出門,渝冬生都沒轉過身看她一眼。他把自己窩在大轉椅里,不知過了多久。
「渝院長還沒走啊,我看燈開著。」任東敲門沒人應,直接進來,一眼看出渝冬生情緒異常,「你怎麼了?」
「太累。」渝冬生緩緩起身,穿上大衣外套,拎包出門。
任東連忙抓起被遺落桌上的車鑰匙跟上,一路安靜隨行。連續幾個月的奔波、博弈,對他這樣一個既要出主意又要拿主意的決策者來說,耗的不是體力,是心力,累是必然。只是渝冬生這情緒變換得突然了些,讓人有點不知所措,隱隱覺得他應該不只是累。下午碰到葉曉曉從他辦公室出來,神情也不太對,難道和她有關?
「我送你回家,或者我們去喝一杯?」走到渝冬生車前,任東小心詢問。
渝冬生悠悠地看向他,發現自己心中的苦悶竟無人能訴,哪怕是心腹任東。他知道他接下來不得不走的一條路,被埋上了炸藥,還是自個兒親手埋的。點火的引線卻被別人拽著,令他身不由己。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喝酒,兩者都只會讓他更加煩悶。要是能有台手術可上就好了,然而這個時段除非急診,應該沒有。
「車上有運動鞋嗎?陪我去跑幾圈。」渝冬生平靜地開口。
「我馬上去換。」任東把車鑰匙遞給他,跑開。
開車去了平常踢球的戶外場館。兩人繞著跑道有節奏地慢跑,初冬的晚風帶著絲絲寒意,輕掠過面頰、耳邊,像一根絲線牽引出滿腦子的雜念,隨風飄散。
渝冬生加快了步伐,沒多久就把任東甩在身後,幾圈下來,心中的燥熱和著呼吸和汗水一起蒸發升騰,撲通撲通加急的心跳提醒他已達極限,他放慢速度,轉身往回小跑,迎接上大口喘氣的任東。
「我來不起了,還是你年輕厲害,整整比我多跑3圈。」
「從明天起,我開始夜跑,來不來?」
「來就來,誰怕誰。」
兩人停下腳步擦汗。「冬生,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任東看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很真誠地問。
這一聲「冬生」讓渝冬生心下一暖,他把手搭上任東肩頭,「沒事了,之前有點迷茫。」
能讓一向目標明確、主意很正的渝冬生迷茫的事定是大事,看他沒打算說,任東自然不好繼續深問下去,「我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了,吃碗麵去?」
兩人就著路邊小店吃完麵條,渝冬生把任東送回醫院取車。然後一刻不停地直接回家,他只想儘快清洗掉暴汗後渾身的黏糊,還有日間縱情殘留下的污穢。
一切終將過去。
過不去的是人的執念。霓虹閃爍的酒吧里,葉曉曉醉趴在吧檯上,眼角嘴角濕漉漉一片,凌亂的髮絲黏在妝容糊化的臉上,已然醉得人事不醒,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冬哥,對不起,我不能沒有你……對不起……」
接服務生電話匆忙趕過來的李莎目睹的就是這一幕,「曉曉,怎么喝這麼多?」
葉曉曉努力睜開眼,朦朧中看清來人,悽然一笑,揮舞著雙手抓起一個已經見底的酒瓶往嘴裡傾倒,伸出舌頭舔了舔灑落嘴角的酒滴,重又趴倒下去。
李莎湊近想要喚醒她,聽到她喃喃自語,「李莎總,莎姐,曉曉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搞定了……你的大生意我給你搞定了……你不用擔心,他親口答應的,他一向說話算話。可是,我失去他了,你知道嗎……他不會再要我了……」
斷斷續續的醉話透露的信息量有點大,實在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告,李莎連忙招來服務生一起把她扶上車。
「看來大事已成。」李莎心下大喜,又一思索:這女子還真勾搭上渝冬生了?也是,只要她存了心,憑這姿色和身材,哪個男人把持得住。不過她似乎動了情,難怪早就讓她去運作,幾個月過去不見動靜。還好及時給她封了個副總,主動性就是不一樣啊。
酒醒後的第二天,葉曉曉被李莎叫去了辦公室,遞給她兩張卡,「曉曉,辛苦你了。這是活動經費,你拿去儘管用,還得把渝院長那邊的進度跟緊一些。」
葉曉曉知道此事已無迴旋餘地,無視李莎眼神里的意味深長,漠然收下卡後便去了公司附近銀行。
醫院的核醫學科診療設備調研會,涉及採購金額大,種類較多,翟宏良科長把相關科室負責人都召集起來一起論證,還特地去挨個邀請院領導參加。渝冬生院長過來坐了十分鐘不到,委託張定坤副院長主持後,便離席而去。
葉曉曉以公司副總的身份上台介紹,從系列設備在國際國內的使用現狀、發展趨勢,到各品牌型號的功能和特點,課件圖文並茂,講解專業細緻,相較其他的公司代表,報告準備更為充分。
「葉總這是有備而來啊,給我們上了一堂好課。」會議結束,張定坤和翟宏良走到最後,同還靜候在外的葉曉曉笑著打招呼。
「張院長謬讚,是曉曉在你們兩位專家面前班門弄斧了。這不就有幾個數據還想找您指點指點。」葉曉曉掛著滿臉笑意跟在他們身後,一副真心討教的謙卑模樣。
「我還有事,你去找翟科長吧,專業問題還得他這個專業技術人員替你解答。」張定坤委婉推脫後,大步離開。這女人柔死人的眼神和聲音差點讓他開不了口拒絕。
翟宏良並不接茬,正準備打發她走人,聽到葉曉曉悄聲說,「是渝院長讓我來找你的。」
渝冬生並沒給他打過招呼,這種咋呼話翟宏良聽得多了,藉口有個重要電話要打將葉曉曉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