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敲了敲任院長的門,聽到應答後推開門,「任院長,渝主任來了。」然後側身讓渝冬生進去。
「任科長,你也一起,剛好有事跟你說。」任院長看到渝冬生,語氣變得很是和藹,「渝主任,你們過來坐。」
「就像他們說的,你們兩位確實很忙啊。」渝、任兩人靜坐著不約而同地沒有接話,更不要說辯解了。
沒想到冷了場。但有了開場白,就該有潛台詞,任院長只好繼續,「任科長,我這幾天對醫院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你醫務科事情也多,助理的事就不用幹了。我讓院辦給我安排了個幹事臨時過來打打雜。」
任東內心已經樂翻了天,還強裝遺憾地回應了一句,「沒能把助理工作干好,真對不起您,任院長。」
「渝主任就更是大忙人了。你們科室對外合作的事,張主任和我說起過,你這邊還有沒有什麼補充的?」任一鳴不再理會任東,把頭轉向渝冬生。任東尬在當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是我們初步合作的協議和方案,請任院長過目。」渝冬生將早就備好的資料遞過去,「執業變更好後,我們就開始實施。後面工作的推動還需要醫務科大力支持,感謝任院長把任東科長讓給我們。」
任東感激地偷偷拍了下渝冬生的後背。
「下來我會仔細拜讀的。」任雲飛把資料推到桌子一旁,「冬生啊,我有個親戚下周三要做心臟手術,到時還要請你親自出馬。」
「任院長,按照協議我周三要去其他醫院出門診,擇期手術時間能否調一下?另外病人最好提前入院,我要先了解一下情況。」
「那我和親戚商量一下再說。」任一鳴強壓下心中不悅,這位親戚對他來說可是特殊的存在,已經說好安排周三做,就絕不能出爾反爾,這可關乎自己在新領地說話算話的權威。我就不信離了你渝冬生還做不成了。
「冬生,你剛才就不該說調時間,可能駁了他面子。」兩人出了院長辦公室,任東有些擔憂。
「實事求是而已。看病還要搞特權,我也不想慣著。」渝冬生滿不在乎,再說對方醫院已經把他坐診的信息宣傳出去了,沒道理變更時間。
與此同時,張雲飛接到任一鳴的電話,讓他安排一間VIP病房準備收治一位他的親戚,要他親自做好一對一服務,包括下周三的手術。張雲飛興奮極了,領導的親戚向來都是點渝冬生的名,這次竟然讓他做,這算是得到新領導百分之百的信任了吧。可得想方設法,不動聲色地把事情給辦好囉。
周一上午,任一鳴親自領著他的親戚去了張雲飛的門診,自然得到熱情接待。一看資料患者已輾轉多家醫院就診,檢查結果均顯示為罕見的心臟粘液瘤。張雲飛心裡打起了鼓,強裝笑顏全程陪同張羅著安排入住。
「大哥,這位是我們心外科張雲飛主任,知名的專家,他的微創技術堪稱一流。」任一鳴滿臉堆笑。
被稱作「大哥」的中年男子臉色平靜,像是沒有聽見任一鳴說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張主任,最遲周三能安排手術?今天要做什麼檢查?我還有個會。」
「術前常規檢查要做,最好再複查一個超聲心動圖。手術方案能敲定的話,周三應該可以。」張雲飛連忙上前回話,這位大哥散發的氣場比排場大,就連問句都問出了陳述句的肯定語氣。
「方案能定麼?腔鏡還是開胸?」問話依然簡短又不失專業。
「我們需要全面檢查後再論證手術的可行性,還需對手術方案進行討論研究。」心臟腫瘤本就少見,張雲飛還沒做過,他不敢冒然決定。
男子總算正眼看了他一眼,然後健步如飛地往前走去,那模樣讓人不得不懷疑他自訴「心慌、胸悶半年」的真實性。
非常配合的抽完血,做完檢查,男子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走,「方案定了告訴我。」然後來去如風的消失在電梯裡。
任一鳴和張雲飛望著已經下行的電梯,不約而同地吐出一口氣。
「你們方案定了通知我。」任一鳴模仿大哥說話,說完也背著手離去。留下張雲飛捏著一把冷汗思索,這方案到底該如何定啊?
「彭湃,去把這個病人的病歷完善了,周三要手術,你先制定一個方案給我。」張雲飛把手中的空白病歷交給彭湃,也拂手回了辦公室。
周一的門診總是人滿為患,渝冬生看完上午的病人,已經接近中午一點。他草草吃了點食堂的剩菜剩飯,準備趕回辦公室眯一會兒,下午還有幾十個號等著他呢。
彭湃拿著個病曆本,一臉苦相地倚靠在他辦公室門邊,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我的個大人,你總算出現了。」
「有事?」渝冬生掏鑰匙打開門。
「張主任收的病人,人我都沒見到,讓寫入院病歷。說是周三就要手術,關鍵是還要我擬手術方案,心臟腫瘤我可是第一次碰到,反正我是無能為力了。」
「他沒交代清楚,你可以去問他啊。」
「病歷給我之後就沒見到人影兒了。」
渝冬生接過病歷開始翻看,宋秉政,男,52歲,左心房黏液瘤?除了幾項常規化驗、心臟超聲和CT檢查結果,個人現病史,過往史,體格檢查等入院記錄均為空。不過,這病人名字看起來倒有點眼熟。
渝冬生把CT片子夾在觀片燈上,認真看了起來,「瘤倒不太大,關鍵是基底部有點寬。病人呢?」
「說是回單位開會去了。好像是位大領導,任院長親自陪同來的。」
渝冬生想起任院長說起過的那位親戚,看來是另外拜託張雲飛了,「你給病人打電話務必請他回醫院住著。這種病隨時可能由於瘤塊脫落出現腦梗、心梗等併發症,既然住院了,醫院就要對他負責。另外,你去請示張主任,這個手術難度大,風險高,要給病人講清楚,手術方案要多部門仔細研究,權衡利弊再決定。不急在一天兩天的時間上。」
「任院長咋沒找你手術?」彭湃疑惑極了。
「我周三不在。彭湃,你記住,在我們眼裡只有病人,沒有領導。」渝冬生有些擔憂張雲飛到底有沒有把握,「明早查完房你們組織一個術前討論吧。」
「記住了。」彭湃欣然接下渝冬生的教導,眼裡卻滿是希翼和祈求。「老大,你要參加吧?」
「嗯。」渝冬生最終還是沒能放下心,相對那些個彎彎繞繞的權益糾葛,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更重要,「你今天再給他急查一個胸部增強CT,就說是張主任安排的。」
彭湃秒懂,心中的大石頭也落了地。
「請問你是宋秉政吧,這裡是銀寧市中心醫院心外科,請你務必馬上回醫院做相關檢查。還有醫院有規定住院期間不能擅自離院。」彭湃好不容易從門診病歷中找到一個聯繫電話,鼓足勇氣撥了過去。他想儘可能把話說得權威客觀又能委婉些,也不管對方作何反應了,他可不想被放走病人的張雲飛連累。
對方半響沒應答,「還要做什麼檢查?」
「主任說你需要做個增強CT進一步明確診斷,完善病歷也需要你配合。」
「好。」
沒想到對方並沒為難他,還答覆得這麼爽快,彭湃鬆了口氣。
「爸,宋秉政這個名字我好像聽過,但想不起是誰了。您知道嗎?」吃完晚飯,渝冬生和岳父又開始下棋。
「市委組織部長啊,我這局長任命還是他給我頒布的呢。怎麼,你見到他了?」
「無意間看到這個名字,覺得熟悉,可能是新聞上聽到過。」渝冬生搪塞過去,病人的信息可不能隨意泄露,尤其是這些官場的人會更在意吧。
「那位可是老組織部長了,年輕有為,風頭正茂,下一步可能會提任副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