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8.母慈子孝

  董鏘鏘醒的很早,但他沒著急起來,而是躺在沙發上豎著耳朵先聽了會兒窗外,屋外樓下的街面上已經奏起由零星人聲、自行車鈴聲、汽車聲、狗叫聲和鳥叫聲共同交織在一起的美妙樂章,內外一比,屋裡顯得格外安靜,父母臥室和廚房都沒一點動靜,今天是星期天,他想著母親可能是因為累還沒起。

  他習慣性地望向一個方向,看到空蕩蕩的牆壁才意識到這已不是他出國前住的地方了。

  他翻身坐起,從桌上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六點半。

  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明亮,穿越晨曦和樓群的上空,透過窗戶在客廳里瀰漫,董鏘鏘看到有絲綢一樣的線條在牆壁上蕩漾,不大的客廳漸漸亮堂起來。

  可能這就是住高層的好處,董鏘鏘嘀咕著從沙發上緩緩起身,躡手躡腳地進了廚房。

  他想給母親做頓豐盛的早餐,打開冰箱才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牛奶、麵包、香腸之類的傳統早餐食品一概沒有,只有幾顆瘦小的雞蛋驚恐地縮在冷藏室的一角,似乎是畏懼董鏘鏘的目光。

  董鏘鏘又翻了翻,櫥櫃裡也不見方便麵的影蹤。

  他嘆了口氣,儘量壓低聲音地又仔細檢索了一遍廚房,只找到麵粉和大米,其他就只有昨晚的剩菜了。

  他把僅有的雞蛋都揀了出來,熟練地在碗裡打勻,一邊熱鍋燒油一邊在水池旁小聲洗臉,生怕吵醒還在休息的董母。

  鍋很快熱了,他把切好的一大把蔥花一股腦地扔進鍋里,看到蔥花漸漸泛起金黃色,正準備把雞蛋汁繞著鍋邊轉圈倒入鍋里,就聽廚房門外傳來大門開合的聲音。

  董鏘鏘不知所以,把關著的廚房門打開一道縫往外瞅,正好看到拎著大包小包東西進屋的董母,四目相對,兩人都很意外。

  「這麼早就起?你怎麼不多睡會兒?」董母問。

  「您一大早幹嘛去了?」董鏘鏘使勁吸溜了幾下鼻子,一股熟悉的香味竄入鼻中,「買的什麼這麼香?」

  「油條、豆漿、肉包子、豆沙包,糊塌子、小米粥、油餅……來搭把手。」董母邊說邊把手裡的袋子往餐桌上放,董鏘鏘趕忙伸手幫忙放到桌上。

  「您怎麼買這麼多啊?咱倆這得吃幾頓啊?」

  「什麼糊了?」董母剛要回答,猛地嗅了嗅鼻子,目光投向廚房,「你火上有東西?」

  「糟糕……」董鏘鏘也聞到了,一個健步竄進廚房。果不其然,油鍋里的蔥花已經成了一坨黑渣渣,他趕忙把蔥花從鍋里撇了出來,又迅速把雞蛋汁都倒了進去,不到一秒,雞蛋汁就變成一整張蓬鬆的雞蛋餅。他把火關好,將雞蛋盛到盤子裡,大開窗戶,關上廚房門,一通操作後才回去跟董母說話。

  「您怎麼也不多睡會兒啊?」董鏘鏘邊擺碗筷邊埋怨道,「我都回來了這些您就不用能了。」

  「人老了睡不了太長時間,再說我平時也都這個點兒下樓買吃的,很方便。喏,你嘗嘗這家的肉包子,皮薄餡多,鹹淡合適,每天早上買他家的都得排隊。」

  董鏘鏘伸手拿過一個小肉包子,捏在手裡沉甸甸的。他小心咬了一小口,包子裡的熱汁肉眼可見地從被咬的地方涌了出來。

  「慢點兒吃,別燙著……」董母一臉寵愛地望著兒子的吃相,她已經很久沒在這個家裡看到狼吞虎咽吃飯的人了。

  「嗯,好吃。」董鏘鏘點評的同時,三下五除二就幹掉了包子,順手又拎起一根油條。

  見董鏘鏘吃的開心,董母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昨晚沒給孩子做飯的內疚感一掃而光。

  「醫院幾點能探視?」董鏘鏘抹了抹喝完豆漿後嘴上留下的「豆漿胡」,「咱們幾點出發?」

  「不急,去太早也進不去。咱們九點出發一小時怎麼也到了。」

  「您一般怎麼去?公共汽車還是騎車?」董鏘鏘問。

  「公交坐到上地,13號線坐到西直門倒二號線,然後復興門換一號線,王府井下就可以。」

  「我記得01年出去時BJ才兩條地鐵,這麼快就增加了這麼多啊?」董鏘鏘發現自己不在時BJ發生了很多變化,他又想起昨天在高速旁看到的工地,忍不住感慨,「感覺日新月異的。」

  「電視裡說,以後每年BJ都會增加一到兩條地鐵,再過十年,BJ可能就有十幾條地鐵了,那時出門就方便多了,不像現在動不動就堵車。」

  「那BJ地下不都成空的了麼?不過大城市恐怕都這樣,巴黎、倫敦、紐約也都是蜘蛛網一樣的地鐵線。」

  董鏘鏘心疼董母擠地鐵,「媽,我沒回來您坐地鐵,我回來了咱們還是打車吧,畢竟現在(役)情還沒過去,多少有些不安全,打車錢我出。」

  「你這傻孩子,」董母面露難色,「你的錢還不都是我跟你爸省吃儉用擠出來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還是省著點,以後你用錢的地方只多不少。」

  「是是,我的錢都是您的錢。」董鏘鏘哄著董母,「但您這次得聽我的,我就待一周,都扔通勤上沒那麼多時間。」

  董母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兒,她也不願兒子這時擠地鐵,怕他真有個好歹。回頭她被董父埋怨事小,耽誤了董鏘鏘的學業事大。

  「那你找個棒球帽,把頭髮收進去。」董母提醒道,她擔心董父看不慣長發,回頭再跟兒子吵起來,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為這點事犯不上,再說長發也沒什麼不好,兒子留長髮挺帥的,至少她這個當媽的看著歡喜。

  見母親不再堅持,董鏘鏘麻利兒地收拾好自己和白天辦事所需的東西,在樓下花店買了束花,打車直奔協和。

  步出小區時,董鏘鏘才看清這是一個還算新的小區,小區外牆是半舊的漆,牆皮基本都健在,但小區里既看不到什麼醫護工作者,也不見告示欄和單元門口貼什麼警示性的通知,似乎(役)情離這裡很遙遠,而跟董母、董鏘鏘戴帽子戴口罩全副武裝的自我保護相比,計程車司機的態度很無所謂,倒像是董母和董鏘鏘小題大做一樣。

  也許是早上起得太早,董母安靜地閉目養神,沒再跟董鏘鏘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