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他有幾個老同學這段時間正好過BJ,他說很多年沒見過這些老朋友,就請人家下館子,因為高興就多喝了幾杯,可能是回來的路上著了涼,一直咳嗽,咳了幾天也不見好,昨晚還燒起來了,我就尋思帶他來醫院查查,順便也看看我的老胳膊老腿。」
「那醫生怎麼說?」董鏘鏘迫不及待地問道。
「醫生說他可能是著了風寒,安排在醫院輸幾天液,也給開了藥,回家休息幾天再看,我正排隊拿藥呢,你也不用太擔心。」
董鏘鏘本來大好的心情頓時打了折扣:「那您這段時間可千萬注意身體,BJ冬天冷,家裡暖氣熱嗎?您添衣服了麼?」
「暖氣早就來了,衣服也添了。說起來你爸才是不聽話的那個,幾天前我就提醒他穿上秋褲,可他就是不聽,快六十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現在可好……」董母的話匣子一旦打開,通常很快就會進入吐槽模式。
如果換作之前,董鏘鏘多少會有些不耐煩,但今晚的他突然變了心境,不忍掛斷電話,就想聽董母嘮叨。
董母自顧自地說了十分鐘,眼瞅著就要到拿藥窗口了才猛然想起董鏘鏘打的是越洋電話,回過神的她略帶歉意道:「你看我又老糊塗了,你那邊還是夜裡吧?累了一天你也趕快睡吧,等你爸出院了我再給你打,就這樣了,你在那邊自己多注意身體,有什麼事兒隨時跟家裡說,掛了吧。」
董鏘鏘舉著電話,目光望向黑黢黢的窗外,他仿佛看到一個頭髮花白、身材清瘦的中年人正從人群中笑著朝他大步走來,邊走邊遞給他一個信封。等那個信封遞到他面前時,從裡面掉出的卻不是APS證書,而是骨碌碌地滾出幾個橘子。董鏘鏘下意識地伸手去接,自由落體的橘子卻在落入他手中之前憑空消失,等他抬起頭,眼前的一幕卻是中年人正虛弱地躺在醫院裡掛著吊瓶,他的旁邊依偎著一名慈祥的女性。
剎那間,董鏘鏘就覺得胸口一陣說不出的疼,惆悵和煩躁如洪水般湧向他,再想到自己離開父母已經一年半有餘,突然之間,回家的衝動在他的腦中浮現。
不知不覺中,隔壁變得悄無聲息,四周萬籟俱寂。
就在董鏘鏘猶豫要不要打開電腦買一張回城捲軸時,手機再次響起,卻是端木。
「老董,我送你兩個聖誕大禮你要不要?」董鏘鏘知道端木打電話素來都是直奔主題,這麼賣關子肯定是他們的投資又賺錢了,沒等他回答,就聽端木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快言快語道,「除了威望迪賠了,其他的(期權)咱們都賺了,慕再最多,差不多翻了一倍,不過這倆月它有反彈的趨勢,你覺得咱們是再等等還是現在就行權,落袋為安?」
董鏘鏘有日子沒關注慕尼黑再保險的新聞,再加上父親住院的消息讓他心煩意亂,所以對端木的問題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用問題當回答:「第二個好消息是什麼?」
「我們公司下半年換了家知名的律所,我跟律所的義大利人處得還行,就花了些錢讓他幫我查查老毛子的底,看看他投咱們的錢有沒有危險。」
「查到什麼了嗎?」董鏘鏘聽到這也來了興趣。
「給咱們打錢的公司除了投了咱們,還投了至少20家公司,都是做投資的,規模有大有小,當然捕蟬算小的。對了,這20家裡還有其他中國人開的公司。據他說,目前從法律程序上是看不到洗錢嫌疑的,當然從其他方面他就不好說了。」
「其他方面?」
「你知道的,他是俄國人。」端木提醒道,「俄國人在歐洲不吃香。」
「沒有洗錢嫌疑確實是個好消息,」董鏘鏘表揚道,「你花了多少?值了。」
「三萬。」
即使看不到端木的臉,就是聽他的語調董鏘鏘也能想像他的得意。
「人民幣?」董鏘鏘咂舌,「這麼貴?」
「歐元。」端木輕聲糾正道。
「3萬歐啊?」董鏘鏘失聲喊道。
「老董你別激動,你聽我說,我知道這錢不是個小數兒,但你剛才也說了,這錢花得值。之前咱倆前怕狼後怕虎,這不敢買那不敢動,不就是怕花了他的錢讓咱倆進監獄嗎?現在好了,律師說了,這錢非常乾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咱們可以大展拳腳了啊。只要咱們繼續堅定地買各國股市中的做空期權,很快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百萬,哦不對,是千萬富翁。」端木仿佛看到自己的眼前正飛舞著花花綠綠的各國鈔票,「以後你就不是董鏘鏘了,你就是金融大鱷了。」
董鏘鏘剛才確實有些生氣端木不跟他商量就擅自做主花錢找律師,但轉念又一想,這公司本來也是端木的,他的壓力肯定最大,現在錢也花了,結果也讓人滿意,自己生氣也改變不了任何事,當下口氣一軟,揶揄道:「我還頭回聽說花錢多變金融大鱷的,難道不是掙錢多的才是大鱷嗎?」
「先苦後甜嘛,對了,慕再賣不賣?」
「我回頭研究一下再答覆你。」
「成,那你記得早點回我,我擔心它再彈回去。」
兩人又交換了一些端木中意的股票的想法,這才掛了電話。
「跟誰聊這麼久?」老白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大家都等著你呢。」
「跟家裡聊幾句,跟端木說幾句公司的事。」
「一切都好嗎?」老白關切地問道,「俄國人又找你們的麻煩了?」
「沒有,都好。」
「走吧,」老白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收禮物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