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當年挖的坑
阿倫·E·保爾森表示他需要考慮一下。
對於阿倫·E·保爾森的這個要求，陳耕當然毫無意見：你總不能連考慮都不讓人考慮吧？
不過當從高爾夫球場離開，陪著陳耕一起來的羅斯瑪麗，就皺著眉頭對陳耕說道：「boss，我覺得保爾森和咱們合作的誠意不大。」
「哦？」
「我更傾向於，保爾森會利用咱們這次跟他打見面，要求羅爾斯·羅伊斯給他延長帳期和壓低供貨價格，」羅斯瑪麗說道：「這傢伙可是個出了名的『禿鷲』。」
禿鷲嘛，不放過任何一條肉絲，哪怕是一條腐爛的肉絲。
「嗯……」
陳耕應了一聲，點點頭，其實不用羅斯瑪麗說，他也有這種感覺，阿倫·E·保爾森與自己合作的興趣並不大，甚至某種程度上，自己能夠感覺的出來，他對於自己的合作隱隱的有些排斥。
雖然有點難以理解，但仔細一想也就能想得明白了：英國人航空發動機的發展史上，起步就比美國要早，即便是現在，美國人也不敢說自己在航空發動機方面超越了英國。
而華夏呢？
現在不是80年代初、大家對華夏的軍工行業、尤其是航空工業完全不了解、一切都只能靠猜的時代了，「和平珍珠」計劃下運抵美國的那兩架華夏最先進的殲-8戰鬥機，讓美國人對華夏在航空工業、在航空發動機工業方面的水平有了足夠的了解：哦，原來華夏在航空工業、航空發動機工業方面的水準，才那樣啊……
做個不那麼準確的對比的話, 即便是現在, 華夏在航空發動機工業方面的水平，最多也就是與50年代中後期美國的航空發動機工業的水平相當，這還只是發動機技術水平的對比，如果是對比產能和和規模, 那根本就沒有對比的必要了, 在這種情況下，能指望阿倫·E·保爾森正眼看商飛集團一眼？
嗯, 沒錯, 商飛集團準備賣給灣流航空的發動機是引進自羅爾斯·羅伊斯的「tay」MK650系列，但那又怎麼樣呢？你說你們生產的「tay」MK650的整體水平與羅爾斯·羅伊斯原產的「tay」MK650相當, 那就真的相當了？
別開玩笑了！
在美國人、英國人、歐洲人乃至拉丁美洲的人看來, 就算華夏商飛集團生產的「tay」MK650系列發動機通過了羅爾斯·羅伊斯的測試，也肯定在某些不為人注意的小地方與羅爾斯·羅伊斯「原版」的「tay」MK650有著本質上的差距，一定是這樣。
你可以說這是對華夏製造的歧視，不過事實上……
這就是對華夏製造的歧視。
看著泰然自若的陳耕, 羅斯瑪麗心裡頭反倒是有點納悶，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 開口向陳耕問道：「所以……您對保爾森的反應早有預料？」
陳耕倒是很謙虛：「不能說早有預料, 只能說，是預料之中的反應。」
那不是一樣的麼？翻了個白眼，羅斯瑪麗又問道：「那接下來, 您打算怎麼辦？說不定羅爾斯·羅伊斯會找您來施壓……」
「找我施壓？」陳耕笑了, 笑的很不以為然：「他們又能把我怎麼樣？」
是的, 羅爾斯·羅伊斯很牛，如果以上個月的股價來計算，羅爾斯·羅伊斯的總市值已經超過了57億美元, 在全球擁有超過6.4萬名雇員，很厲害了, 可話說回來, 就算這樣，又能把陳耕怎麼樣？
不說AMC以及陳耕旗下幾家產業的市值, 單說商飛集團從羅爾斯·羅伊斯引進的「tay」系列發動機的授權，當初可沒簽訂什麼市場排他協議、更沒規定商飛集團生產的「tay」系列發動機和RB211系列發動機不許賣到美國去，所以到頭來還是那句話，就算阿倫·E·保爾森真的跑去把這件事告訴了羅爾斯·羅伊斯, 羅爾斯·羅伊斯又能將自己如何？
頓了頓，陳耕接著說道：「不過我倒是有點好奇, 保爾森會不會真的向羅爾斯·羅伊斯『告狀』？」
說完,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
陳耕還真沒猜錯，幾乎就在他做出這個猜測的時候, 阿倫·E·保爾森正好撥通了羅爾斯·羅伊斯集團現任董事局主席西蒙·羅伯遜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阿倫·E·保爾森簡單的和西蒙·羅伯遜客氣了兩句之後, 直接說明了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原因：「西蒙，告訴你一件很好笑的事，費爾南德斯剛剛向我推銷他們的航空發動機，就是你們羅爾斯·羅伊斯賣給他的那個『tay』MK650, 打算裝在我們的灣流IV上面，哈哈……你說可笑不可笑？」
「費爾南德斯……」
西蒙·羅伯遜愣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阿倫·E·保爾森說的到底是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他臉色頓時就變了：當初還要從羅爾斯·羅伊斯引進產品和技術的費爾南德斯, 現在竟然要來搶羅爾斯·羅伊斯的客戶了？
不過, 臉色變歸臉色變, 在回應方面，西蒙·羅伯遜是一點都沒打馬虎眼：「沒錯，確實太可笑了……阿倫，你沒答應他吧？」
「怎麼可能？」阿倫·E·保爾森哈哈大笑：「雖然他給了我半年的帳期和85折的價格作為條件，但我們是朋友嘛，怎麼可能答應他？不過……」
說到這裡，阿倫·E·保爾森頓了頓：「西蒙，我的朋友，雖然我不會答應他，但我覺得我們之前簽署的供貨協議是不是應該調整一下？」
「……」
西蒙·羅伯遜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哪裡會不明白阿倫·E·保爾森的意思？這分明是想要借著費爾南德斯這件事，逼迫羅爾斯·羅伊斯降價！
但顯然，對於阿倫·E·保爾森這個幾近趁火打劫的做法，西蒙·羅伯遜顯然是很不高興的：降價？你丫的說要降價就降價？
市場上你還能找到一台耗油率不到0.65、推力在6000公斤等級的、適合你們的灣流IV這種大尺寸豪華公務機使用的渦扇發動機嗎？
沒有！
所以, 我就不降你又能怎麼樣？
不過, 西蒙·羅伯遜也沒有一口回絕,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會慎重考慮的。」
結束了阿倫·E·保爾森的通話，西蒙·羅伯遜立刻給自己的秘書打電話：「查一下當年我們和華夏商飛集團簽署的那份技術和產品轉讓協議，其中有沒有競業禁止的條款？」
所謂競業禁止條款，說白了就是我可以把這個產品或者這個技術轉讓給你，但你不能將這個產品賣到這個市場或者那個市場、不能對我原本的「利益範圍」造成影響，這也是包括羅爾斯·羅伊斯在內的國際巨頭們在技術轉讓協議時經常採取的一種保護自己的利益的手段。
理智告訴西蒙·羅伯遜，他覺得當初拉爾夫·羅伯遜簽署的那份「tay」MK650和RB211的技術轉讓協議應該是有競業禁止條款的，但既然費爾南德斯·陳敢向灣流航空推銷他們的自產「tay」MK650發動機，這就不免讓西蒙·羅伯遜心裡有點打鼓：如果當真有競業禁止條款，費爾南德斯·陳應該不敢這麼做吧？莫非拉爾夫·羅伯遜那個老傢伙當初在簽署那兩份技術轉讓協議的時候，合同裡面當真沒有競業禁止條款？
至於西蒙·羅伯遜為什麼不知道合同的大致內容，這個也好理解，誰讓他是1989年才接替拉爾夫·羅伯遜成為羅爾斯·羅伊斯的董事局主席的呢，而羅爾斯·羅伊斯每年簽署那麼多份合作協議，他自然不可能每一份都去看，更別說幾年前簽署的合作協議了，那根本就不現實不是？
秘書自然是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去了。
很快，秘書就將當初與華夏商飛集團簽署的合作協議的複印件送了過來——之所以是複印件，是因為合同的正本一般是放在企業檔案管理部門專門保管的，而為了查詢的方便，公司一般都會對已經形成的合同文本準備幾份複印件，就是為了避免合同的正本在查詢的時候出現意外遺失的情況，這也是大企業、大集團管理檔案的必備手段之一。
西蒙·羅伯遜沒有細看合同的具體內容，而是很快找到了關於競業禁止的那一部分，然後……
西蒙·羅伯遜就懵住了：竟然沒有？怎麼怎麼會沒有？！
「查爾斯，關於競業禁止部分的條款呢？」西蒙·羅伯遜瞪著自己的秘書，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秘書或許是沒有將合同的部分給帶過來：「為什麼這部分的內容沒有？」
「我不知道啊，」秘書查爾斯也有點懵：臥槽！什麼？沒有競業禁止部分的內容？他結結巴巴的道：「合同的複印件是檔案管理部門給我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啊，這個……我先看看合同有沒有缺頁？」
如果有缺頁，那就說明很有可能是合同丟失了，但如果合同沒有缺頁……
意識到這種可能，西蒙·羅伯遜和查爾斯的額頭都是隱隱見汗：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意識到很有可能真的沒有簽署競業禁止條款的西蒙·羅伯遜，哪裡還會等自己的秘書動手？他立刻開始翻看合同的頁碼，等將合同的全部頁碼看完，西蒙·羅伯遜的心都涼了：雖然準確來說，查爾斯拿來的這份合同只是整個技術轉讓協議的大綱（完整的技術轉讓協議，所有的合同加在一起，重量超過500公斤，想想半噸重的書堆在一起是什麼感覺？），但在這份大綱連，完全沒有任何關於競業禁止方面的條款。
事情大條了！
這一刻，不但西蒙·羅伯遜慌了，查爾斯也慌了：如果此前與華夏商飛集團簽署的這份關於「tay」MK650發動機和RB211發動機的技術轉讓協議當中沒有任何競業禁止方面的條款，那豈不是意味著費爾南德斯·陳想要將他的發動機賣給誰，就能賣給誰？也意味著，費爾南德斯·陳想要挖自家的哪個客戶，就能去挖自家的哪個客戶？
意識到這種可能，西蒙·羅伯遜哪裡還能鎮定的下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齒的罵道：「查！去給我查合同的原件，到底有沒有關於競業禁止方面的條件！」
與此同時，西蒙·羅伯遜再也忍不住了，對已經離職了數年的拉爾夫·羅賓斯破口大罵：「羅賓斯你個老混蛋，當初費爾南德斯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然連競業禁止都沒有簽署一份？！」
遠在亞洲、此刻正滿面紅光的盯著眼前這架等待維修的波音747的拉爾夫·羅賓斯，忽然冷不丁的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揉了揉鼻子，拉爾夫·羅賓斯有些疑惑的抬頭看了看天：天氣很好啊，怎麼自己好像要感冒了？
………………
董事局主席忽然對某個合同給予了極大的關注，檔案管理部門自然是不敢怠慢，沒一會兒，羅爾斯·羅伊斯集團與華夏商飛集團簽署的引進「tay」MK650發動機以及RB211發動機的全部協議……包括一套原件和三套複印件……統統都擺在了西蒙·羅伯遜的面前。
大手一揮，西蒙·羅伯遜吩咐道：「給我找找關於競業禁止方面的條款。」
雖然檔案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對於西蒙·羅伯遜的要求有些不解，但不解歸不解，對於自家老大的話，誰也不敢怠慢，但很快，眾人的臉色就變了……
「先生，我這份文本當中沒有找到關於競業禁止方面的內容。」
「我這邊沒有……」
「我這邊也沒有……」
…………
隨著幾份合同全都翻完，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檔案管理人員的臉色難看歸難看，但也就是一般難看：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導致這份技術轉讓協議當中沒有競業禁止條件，但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就是一群管理合同和各種技術文件的，只要我們的工作沒有出現疏漏，那就跟我們沒關係。
但西蒙·羅伯遜的臉色就太難看了，他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拉爾夫·羅賓斯那個混蛋，竟然真的沒有與費爾南德斯簽署競業禁止條款……
羅爾斯·羅伊斯的麻煩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