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初很高興見到折露葵。
因為從進入樓梯間後,所發生的超乎常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密集了——循環的樓梯,虛假的劇場,殺不死的神父,以及最後破碎的空間。
也許其中任意一件,都能令普通人當場崩潰。
已經異化的情緒結構使得灰原初在每一個當時都冷靜地將情勢應對過去了。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在心裡產生越來越多的問號。
這些問號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堆積在他的心裡,令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和「是什麼」。
終於,折露葵出現了。
灰原初相信她肯定有答案。
於是他開始主動講述自己的經歷,而折露葵則配合地耐心聽著。
一直到講到在樓梯間裡試驗循環的這一段的時候,折露葵終於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小灰,你有沒有意識到——」她抓住灰原初語句之間的空隙,插了進來,「你當時的行為,有些像……」
「像什麼?」
「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
「……」灰原初覺得有些受傷。
她又搖搖頭道:「玉置說的真是沒錯。」
「她說我什麼?」
「說你怎麼這麼沒緊張感——我很好奇,你當時不會真的是在催眠自己只是一隻猴子,用這種方法來逃避現實了吧?」
灰原初反擊道:「在沒有緊張感這一點上,我可還比不上你呢。」
「嗯?那是因為我很明白現狀。」
「這正是我缺少的。」灰原初聳肩道,「所以能停止挖苦我,並好好為我解惑嗎?葵老師?」
「……好吧。」折露葵算是回到了正題:「所以,你那時候看到了什麼?」
灰原初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折露葵點點頭,總結道:」同一時間,只能看到一個人。要麼在上面,要麼在下面。」
「不過——」灰原初若有所思道,「我突然想到,如果中間的這道圍牆不存在,那我們會看到什麼情形?同時能看到兩個對方?」
不等折露葵回答,他又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思路還可以再放飛一個檔次:「不。如果沒有圍牆,那麼就類似於一個樓梯圍繞著開放式的中庭。那麼我往上或者往下,能一覽無餘地看到所有樓層平台上的無數個玉置?而她也能看到無數個中間平台上的我?」
「更有可能你什麼都看不到,這個空間崩潰了。」折露葵答道。
「……」
「如果這棟大樓的樓梯間一開始就沒有隔牆,那麼它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是可能呈現出另外一種異狀……也就是說,你的觀察決定了它的形態。」
灰原初皺了皺眉:「……這和我的認知好像有些矛盾。」
「你的認知是指事物獨立於觀察之外客觀存在?」
「倒不是。」灰原初搖搖頭,他也學過測不準原理。但是他意識到折露葵所說的是另外一回事,「在特定條件下,觀察的行為本身就會對被觀察的對象產生影響,這我知道。但問題如你所說的,那就已經不是影響的問題了,而是變成了因果關係……」
「因為觀察本身確實是具有力量的。」折露葵頓了頓,「——這裡有個例子。曾經有一個都市傳說,說在某個廢棄的工廠里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廢棄的人偶。傳說中,人只要與它對上視線,就不可再移開。不然,就會死。」
「都市傳說也能拿來當例子嗎?」
「但是我親眼確認了那是真的哦?只要有任何視線『注視』著那個人偶,哪怕是通過監控器都行,它就不會有任何動作。但一旦失去了對它的注視,那麼在工廠範圍內的所有活物都會在瞬間被殺死。」
「……」
「我換一個詞,你也許會更明白一些『注視』或者『觀察』這類行為的本質——它也可以叫做,『靈視』。」
思索片刻之後,灰原初提了一個問題:「『真靈』的『靈』嗎?」
「對,你的理解是正確的。這裡的『靈』非常狹義,就是指向『真靈』這一個含義。」
灰原初又想了想,突然皺眉,意識到了折露葵的某種暗示:「——等等,你舉例的那個廢棄工廠……和我們現在這座通天之塔,是不是有著某種共性?」
「嗯……從本質出發來進行分類的話,它們確實是同類。」
「那麼,那個人偶——」
「自然,它其實是邪靈。」
「所以就像這一類的的區域……」
「——『統治域』。我們一般這麼稱呼它。」折露葵點頭道,「廢棄工廠是人偶邪靈的統治域。而這裡,是玉置佑美子的統治域。」
她突然露出微笑,放低了聲音:「或者說——玉置佑美子,所『注視』著的地方。」
灰原初一開始還以為折露葵會繼續解釋。但等了片刻之後,他才意識到這一次折露葵本來就只打算說這一句話而已。
他忍不住想要問問玉置佑美子現在的情況。
但瞬間,他打了個寒戰。
那個念頭仿佛一個引子,令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上方,樓板上方,雲層上方,無盡的高處,有某個存在正注視著他。
一開始,熟悉的被注視的方式令他想起用魂之蟬試探戰士長的經歷。
然後,接觸過不止一次的邪靈氣息又讓他想起了融化的川野。
但最後,他還是感知到了某種被稀釋到幾乎不可分辨的依戀意念,以及熟悉的感覺。
灰原初「認出來了」那個存在:那是紫色的虛空中那那枚巨大的「花」,邪靈化的玉置佑美子。
灰原初恍惚了片刻,從既戰慄,又熟悉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戰士長姑且不論。但同為邪靈,玉置佑美子與川野也有著迥然不同的感覺。
川野更多的是瘋狂的混沌。而玉置佑美子的注視雖然也充斥著某種毀滅性的情感,同樣是無法理解的,卻也是有序的——像是岩漿被某條規律束縛著一樣,正在以某種條件「運行」。因此,它掃描過來,然後遠離,並未特別針對灰原初——哪怕灰原初已經感知到了它。
灰原初深吸一口氣平復了顫動的靈魂。
他似乎有些明白折露葵的意思了,於是思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玉置的注視塑造了這個統治域?」
「半對半錯。」折露葵卻搖搖頭,「真正正確的說法是——正在與玉置優美子分離的真靈,祂的靈視決定了這個統治域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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