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沉默片刻,最後咬牙答道:「——好。【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尹吹來香終於滿意地比劃了個手勢:「成交~~」
然後,她直接跳過了亞瑟的提問,回答道:「嗯,這就是佑美子的劇本。」
「……玉置的劇本?不是折露葵的?」
尹吹來香則攤開手道:「是佑美子的自由發揮啦。佑美子原本的戲份,你們都看過對吧?確實不該是現在這樣的……但是她剛才自己決定了啊,她鼓起了可能是此生最大的勇氣,決定違抗那個女人的安排,按照她自己想要的發展去演。
「你明白的,這個地方可是初醬的體內哦?所以,其實也可以說是一個心想事成的領域。那麼,若佑美子的願望足夠強烈,不用她說出來,初醬自然會回應她的。
「於是,布景自動變化了。
「初醬也自然而然地配合著佑美子,演著她想要的劇本。
「這場舞台,就是大家事初渾身解數,對初醬的爭奪哦?」
亞瑟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聽懂了,如果玉置的願望足夠強烈,或許灰原真的會實現她的願望。
「……那麼,我真正想問的,就是這個——但是玉置的願望就是灰原本人吧?如果灰原真的答應實現她的願望,那後面會發生什麼呢?
「這會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我是說,這個領域會發生什麼變化。
「是大家會回到現實,還是會永遠沉溺於這個平凡但幸福的夢境中?」
亞瑟捏緊拳頭,臉色沉重而嚴肅地問道。
但尹吹來香卻半點關子都沒賣,連半秒鐘都沒停留,乾脆無比地回答道:「反正佑美子是不會成功的啦。」
「——啊???」
意想不到的答桉令亞瑟頓時一滯。
來香則晃了晃手指,耐心解釋道:「你想啊,這可是那個女人寫的劇本哎!
她把佑美子排在第一個出場,但你覺得她會預測不到佑美子的打算嗎?
「一般來說,第一個出場的,一定是雜兵啦。
「那個女人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她相信,就算佑美子搗亂,劇本也一定會按照她原來寫的那樣,正常發展下去的。
「佑美子是不會成功。因為她只是一個凡人。
「佑美子,超普通的。所以她也有自知之明。她對初醬……本來也只有『結婚』這種最平凡最沒有想像力的願望罷了……就像你看到的這樣。
「這個願望,其實很好滿足的。這很好滿足哦?初醬只需要分出自己的一個分身,就可以了。」來香露出某種曖昧的表情,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只需要初醬給她一根小手指……就會變成一個大初醬哦?很大——的初醬。」
「但問題是……現在,佑美子似乎逐漸不滿足了。她逐漸生出念頭,想要獨占初醬。
「……這怎麼行呢?這是絕對不可以的——神明或許會出於博愛與憐憫,將自己的一部分賜予人,讓他去愛人,讓他去被愛。但人,就算再貪婪,也不可能獨占神明哦?
「如果佑美子只是想想要得到初醬這個『人』,初醬可以康慨地給出很多個;但如果她想要的是初醬的『心』……那可就,早就售空了哦?」尹吹來香如狐狸一般壞笑了起來。
「就是因為我知道佑美子不會成功,才把她帶過來的哦?」尹吹來香露出了天真純潔的表情,「初醬,是絕對不會被佑美子絆住的。」
她最後微笑著,朝台上攤開手道:「——看吧。」
……
餐桌前,與妻子對視著的勇者還在微笑著。
但不知從何時期,他的微笑,逐漸凝固下來,化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對。」他皺起眉頭,低頭望著自己的飯碗,沉思道,「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那一天嗎?那一天,我確實跟蹤你了。」
「但是在打退匪徒以後,我也沒出現在你面前,更沒有去佑美子家裡。」
他沉默下去,回憶著:「那一天晚上,後來,我見到了……」
「——葵。」他沉思片刻,最後,吐出了一個名字。
突然之間,臉色發白的道具屋娘,勐地從桌前站起。
桌子被她的身體推動,在地上發出難聽的「嘎吱」的摩擦聲,桌上的碗碟更是隨之落到地上,在聲聲脆響中摔得粉碎。
而在這些聲音之中,道具屋娘發出了尖叫一般的悲鳴聲:「灰原君?灰原君!
求求你了——別,別醒過來!
」
在她的悲鳴聲中,黑子一般的獄卒們不知從何出現。突然之間便如潮水湧上舞台,無情地推開女主角,迅速搬走現場那副「現代溫馨小家庭客餐廳」的場景,並將新的布景豎立起來。
幾秒之後,新的布景便出現在了那裡。
——這一次,才是符合《勇者斗魔王》這一幻想主題的場景:一間狹小的道具屋。
道具屋娘站在櫃檯後面,臉上掛著淚水。
而在她面前,櫃檯前方道具屋進門後後的這塊小小地方里,地上畫著一枚魔法陣。勇者正從其中站起身來。
「佑美子,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勇者揉著額頭,現在正是一臉宿醉一般的痛苦表情,像是如夢初醒,「這是……夢境陷阱?」
道具屋娘沒有回答,像是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失魂落魄。
「……好像想起來了。」他繼續揉著太陽穴,低聲開始了原本,「……很久很久以前。」
……
場下,亞瑟與惠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嘴唇在動,情不自禁地一同背誦台詞。
因為,現在勇者所念誦的,才是折露葵所寫的原版劇本,原版台詞。
——
很久很久以前,魔王突然出現,帶來災難帶走公主,又消失不見。
小村年輕勇者,拔劍許下誓言,要踏過千山萬水,殺到魔王面前。
道具屋青梅竹馬,少女溫言規勸:山高水遠,何必冒險?
年輕勇者卻說,平靜生活,非我所願。兩人爭吵一番,各自負氣,說著再不相見。
但在出發之前,少女卻擋在面前。她苦苦哀求再見一面,軟語道歉,說願送他一把寶劍。
勇者不畏艱險,唯獨眼淚無法視而不見。於是被她牽起手來,帶回樹屋門前。
——然後,咯嘣,中陷阱啦。
勇者靠著自己堅定的毅力擺脫了夢境陷阱,卻發現陷入了更難自拔之境:眼前哭泣著的少女。
「你答應過我的!」道具屋娘一邊哭著,一邊道,「小時候一起過家家的時候,你答應過的,你會實現我一個願望!不管那個願望是什麼!」
「呃,我好像是答應過……」勇者摸了摸後腦勺,有些尷尬。
身為勇者,就必須言而有信。
道具屋娘繼續哭著說道:「我都根本沒提出要你答應和我結婚之類的過分願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去——」
「哦,結婚?那我就和佑美子結婚吧。」勇者爽快答道。
道具屋娘愣了愣,連哭都忘了,一下子停止下來。
她張嘴望著勇者好一陣子,才慌忙地回過神來,一邊絞起手來,一邊低聲道:「倒,倒也不用……只要,只要你答應不離開村子,不去找魔王……」
「不,不可以。」
「啊?」道具屋娘一下子就傻了眼,然後本能地道,「那——」
勇者卻繼續斬釘截鐵,提前預測並打斷了道具屋娘本來想說的話:「那個也不可以的。什麼『只愛著你一個人,忘掉魔王』那種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哦?我必須要去找魔王才行。」
道具屋娘瞠目結舌站在原地,似乎花了好久才徹底理解了勇者的意思。
她的嘴唇哆嗦了好一陣子,最後控制不住失聲尖叫起來:「——但為什麼『和我結婚』就可以啊!
!為什麼『結婚』就說的那麼輕鬆啊!
!」
「因為魔王不在意勇者結婚不結婚啊?」勇者摳摳耳孔,「也不在意勇者身邊有沒有女人的。
「不管勇者發生什麼,魔王都會在魔城的最深處等著勇者。
「於是……最後殺死魔王的一定會是勇者。而如果勇者不是老死而是被殺死的,那麼殺死他的,一定也是魔王。
「總之,等我殺掉魔王之後,就會回來和你結婚的。
「嗯,如果佑美子想要我先給你留下一個孩子再走,我也沒問題——」
——「砰」。
一杯茶在勇者臉上被砸的粉碎。
勇者沒反擊,沒生氣,只是默默地抹去了熱水與玻璃渣。
「你這個——」而道具屋娘則保持著扔出水杯的姿勢,渾身顫抖如墜冰庫,聲音也一起發著抖:「——渣——男——!
!」
勇者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原地盤腿坐了下來,托著下巴,望向道具屋娘,似乎在耐心等待著她氣消。
兩人對視了許久,道具屋娘一個人憤恨的呼吸聲,終於逐漸輕了下去。
最後,勇者攤手道:「佑美子……你真的,要聽真正的理由嗎?」
道具屋娘猝不及防,臉上的表情無法說謊:她被突襲一般地突然慌張起來,既畏懼又期待,矛盾到手足無措。
於是,勇者澹澹地揭曉了答桉:「因為——佑美子來晚了。」
道具屋娘愕然了片刻,然後尖叫起來:「不,不可能!我才是第一個,我才是第一個喜歡上灰原君的!」
但勇者搖搖頭道:「不是的。佑美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其實在無盡之塔攻略完成,我們剛剛分開的那時候,你還沒喜歡上我,對吧?」
「……」
「回想一下我們最後的那段對話吧……」勇者抱起肩膀停頓下來,似乎留給道具屋娘回憶與說話的機會。
道具屋娘愣在原地,隨著眼神閃動表情變幻,似乎隨著回憶的進程張了好幾次嘴。
但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出來:「……」
於是,勇者嘆了口氣,搖搖頭:「還差一點,對吧?感覺上,似乎就只差一線……但這一點點,其實正是天壤之別,而且是必然。因為,你自己那個時候……都不確定。」
「……」
「所以你才事先約定了『下次見面』。因為你知道自己被埋下了種子,但——」勇者深深凝視著道具屋娘,「我看得到你的願望。那個時候,它還未發芽。」
道具屋娘別過臉去:「……」
而勇者也深深地嘆了口氣:「沒辦法啊,只是一枚種子的話,正常人都會選擇等待,對吧?佑美子當時也是那樣想的……等以後吧,等以後。以後的日子,還長的很。等多接觸了,才能真正確定自己的心意。
「因為佑美子是個既溫柔,又認真的人……不,應該那麼說,佑美子溫柔對人的方式是認真的,而不是泛濫的。
「所以,她不會因為一時衝動而做什麼決定,她會認真思考清楚才行動。她最害怕的,就是因為一時衝動,而到最後導致同時傷害到兩個人的結果。
「佑美子對待我,也是這樣認真的。她要很認真地思考,說服自己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一直到佑美子遇見了砂夜,又遇見了綾乃之後。
「那個時候,佑美子其實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從砂夜和綾乃那裡聽到灰原初的故事的。她這時候這才意識到她忘記了一件事:世界不是靜止的,灰原初的身邊也不是靜止的。在她確定自己的心意的這段時間裡,灰原初和世界……都不會等她。」
勇者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道具屋娘的表情,說到這裡便住了口。
又沉默了片刻,他嘆了口氣,突然簡單地結束了:「……算了,其實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佑美子確實是來晚了。」
道具屋娘則抬起頭來,從牙縫間擠出一個字來:「——誰?」
「那麼灰原君,打算實現誰的願望?」她盯著灰原初,哽咽起來:「是,是啊……我真是太傻了。我還以為,我和灰原君之間可以來日方長……但是在我傻傻地等著的時候,卻有人搶先向灰原君許願了,對吧?」
「但,是,到,底,是,哪,一,個?」她咬牙切齒道,「是砂夜,還是綾乃,還是——給我一個名字!
!」
「雖然你有些誤會……但我當然是可以告訴你她是誰的。」勇者則溫和地看著她片刻,最後平靜地說道:「那當然是——」
道具屋娘一開始表情強作鎮定地望著他,但在他的開口的瞬間便迅速崩塌為絕望,最終自己搶先一步尖叫起來打斷了他:「不——別說了!
」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眼睛,尖叫道:「我不聽!
!我不要聽!
!」
勇者住了口。
道具屋娘已經一邊抱住自己,一邊顫抖著,一邊小聲地哭了起來。
她邊哭,便發出難聽的笑聲,吐出七零八落的句子:「——原來如此。
「我真傻,真的。果然,那個時候你們早就——
「原來,我是真的晚了一步啊……如果不是我晚了一步,如果不是——」
「不,不是,我總覺得你好像又有哪裡誤會了,我說的你晚了的時間點其實——」勇者頓了下,突然不知為何陷入了沉思。
「謝謝你,佑美子,你提醒了我。原來我是早在那個瞬間,就決定了啊……」他最後自言自語道,「原來,真的是那麼早……」
但這時候,道具屋娘已經不哭了。
也好像沒有在聽他說了什麼了。
仿佛什麼都已經無所謂,她只是深深地埋著頭,別說表情,整個人都仿佛一點點陷入到道具屋的黑暗背景之中去。
黑暗,良久。
勇者又等了一會兒,終於再次小心翼翼地道:「佑美子?我該走了。我是說,你答應送我的劍……」
黑暗似乎會繼續沉默下去。
但突然之間,從中傳來幽幽的兩個字:「——結婚。」
「……好。我承認了。我來晚了。」
「但是我……」
「我不想認輸……」
「啊——!
!」道具屋娘終於從沉默中爆發了。
也不知是被那一句話激怒了,她抬起雙拳捏緊,仿佛是想要用盡出生到現在的所有力氣一般,大喊出來道,「我不想就這麼認輸啊!
!」
道具屋娘咬牙切齒,瞪著勇者,撕扯著嗓子喊道:「好啊,那就結婚吧!
「你剛才答應過的對吧?結婚是可以的!
那就和我結婚啊!
「想要寶劍是嗎?那就用你這個人渣自己的一生來換啊!」
勇者倒是沒被突然爆發的道具屋娘嚇到。
他只是凝視著她,像是突然看出來了什麼似的,笑了出來。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轉過去身去,走向門外。
「可以,等我先去打敗魔王。」勇者一邊說道,一邊順手拿過旁邊掛在旁邊牆壁上的銀劍插入背後的盾牌中,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店門之外,「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的話。那我應允……無論如何,到最後,都至少會有一個與你所熟悉的一模一樣的灰原初回到你身邊,和你結婚,與你共度一生。」
最後一幕,是道具屋娘一邊拼命地對勇者遠去的背影揮手,一邊扯著已經嘶啞的嗓子喊著。
「——只是第一步!
!灰原君,我等你回來和我結婚!
但那只是第一步!
「——玉置佑美子不會認輸的!
「——我不會輸給那個女人的!
「——反正灰原君都答應了結婚了,所以我才是正室啊!
!……嗚……
「嗚嗚嗚……哇……」但喊著喊著,她還是再一次哭了出來,「好不甘心……可是至少……但還是好不甘心……」
幕布緩緩落下了。
led字幕條上,打出一行字來:【第一幕,完】
……
幕布落下。
玉置佑美子走下台來。
她看都沒看旁邊的亞瑟與惠人一眼,只是自顧自一邊抹著臉上的眼淚,一邊磨著牙,嘴裡飛速地念叨著什麼走下台來,與他們兩人擦身而過,沖向後台。
亞瑟轉身望著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突然道:「可敬的愛欲之主啊。我總覺得,我好不容易決定獻上貢品,您的賜福,卻似乎有些貨不對板吧?」
「雖然確實灰原拒絕了佑美子。但好像理由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吧。」
身後傳來了一陣似有似乎的裝傻笑聲:「哎嘿嘿嘿……」
然後,便悄無聲息,再無回應。
亞瑟回頭去,身後卻是空空蕩蕩。
尹吹來香,早就不知何時跑掉了。
嘆氣搖頭,亞瑟又扭頭問惠人道:「你覺得折露葵的劇本如何?」
「不知所謂。」惠人首先對劇本本身做出了公正的評價。然後他又回想了下剛才實際的演出效果,不由得搖搖頭再次修正道:「……不對,爛透了。」
「哈哈,但是昨天灰原剛看過劇本,今天我們周圍的血肉就發生了這般的變化啊?」亞瑟笑了起來,「嗯……也就是說,最簡單的結論:灰原這傢伙,超喜歡這個劇本的。」
「而且——」他瞥了一眼玉置佑美子的背影,「一條支線就以這麼滑稽的方式解完了。」
「真是諷刺。我們攻略了那麼久……但最終提出這個解答,將劇情最終推進到這個關鍵節點的,卻不是我們。」他隨之嘆了口氣,有些自嘲又有些憂鬱地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所以,最了解灰原心思的,終究還是她麼……」
沉默片刻,惠人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話說,折露葵自己,也有一個角色吧?」
「想想就知道了吧?她的角色,只能是……」亞瑟最後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到懶得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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