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314.18章 雪之下砂夜一直在等

  雪徹的銀河沖刷了過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就像面對海嘯一般,玉置佑美子只覺得絕望。

  在最後的時刻,某種被玉置佑美子從小養成後來又被她拋棄的習慣,再次浮現了出來。

  她低下頭去,閉上眼睛,握緊雙手,開始祈禱。

  當然,自從那一次事件後,她已經不再向從小到大一直祈禱的那個神祈禱了。

  現在,她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向那個少年道別。

  最後說了一聲「再見」,她靜靜地等待著千刀萬剮及體,等待自己被那無數的刀刃切成不可再分的細小顆粒。

  ……

  但在過去了不知多久之後,她突然驚覺,自己竟然還存在著。

  ——因為她還能感受到「注視」。

  魔女仍然在「看著」她,所以她還沒有被切碎。

  於是玉置佑美子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握緊的雙手。

  ——她不但活著,甚至完好無損。

  注視仍然從頭頂上壓了下來。

  於是,佑美子緩緩抬起頭來。

  眼前的情景,令她心跳慢了半拍。

  玉置佑美子連視線都不敢挪開,只是用腳踢了踢旁邊的綾乃:「綾乃,快看——!

  」

  正抱著頭,蹲在地上,像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膝蓋里,瑟瑟發抖的綾乃,也終於反應過來了。

  「欸?我怎麼還活著——」

  她傻傻地抬起頭來,也在瞬間就像凋像一樣僵硬住了。

  「舞台」與「場景」已經被完全撤去。現在包圍在她們周圍的,便只有紫色的深邃虛空。

  而在虛空之中,她們卻擁有某種立足之地。

  腳下的地面材質是金屬,往前看去,在平台盡頭繼續向上延伸出兩條登天一般的道路。

  ……但那兩條登天之路上熟悉的種種痕跡,還是令玉置佑美子一下子醒悟過來。

  ——那是手臂。

  魔女的手臂。

  她們現在的立足之處,是在魔女的掌心之中。

  玉置佑美子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強烈的心跳,繼續用最慢的速度抬高視線。

  終於,魔女的「身軀」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腰,腹,肩……如果不考慮摩天大樓一般的龐大體積以及鋼鐵的材質,那只是一具線條美麗的少女身軀而已。

  從魔女的背後,肩胛骨處,正有無數銀光不停地噴湧出來,組成兩道光翼。

  細細看去,其中卻是難以計數的刀劍,有著已經失傳只存歷史記載的傳統刃器,有著粗糙卻也足以殺人的劍胚,甚至還有各式各樣的刑具。

  可肩膀繼續往上,魔女脖子之上,卻沒有頭顱。

  但也並非空空如也——在頭頸的斷口中,只是如花瓶一般插著密密麻麻的各色刀柄。

  這具如同摩天大樓一般的無頭少女之軀,正跪坐著。

  它將雙臂輕輕擱在大腿上,並溫柔地將她們托在掌心之中。

  ——然後從高高的上方那沒有頭顱,只有刀柄的位置,繼續向下朝她們投來帶著冰冷溫柔的「注視」。

  與魔女的注視對視了片刻,玉置佑美子從中感受到了某種指引。

  於是她重新放平了視線,望向了前方。

  前方近百米處,有一個與後面作為背景的巨大魔女相比,顯得渺小而不起眼的身影。

  雪之下砂夜正跪坐在那裡,表情平澹地看著她們。

  她跪坐著,懷裡抱著什麼。

  佑美子第一時間便意識到,這個砂夜終於不再是她們剛才在各處舞台上看到的幻象了。這就是砂夜,與她們一同進入舊薔薇館的那個雪之下砂夜。

  於是玉置佑美子拉起綾乃,走了過去。

  等走到近處,她才看清了砂夜懷中所抱之物。

  一把歸鞘的雪徹刀,以及一隻沙盤。

  在那沙盤之中,沙子正規律地定時轉換著,反覆轉化為四季庭院,黃昏校園……無數她們剛剛經歷過的舞台。

  「砂夜——」佑美子喚道,「終於找到了你了。」

  經歷了那麼長的經歷,終於抵達終點,她有些百感交集。

  「就是,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的。」綾乃也有些怨氣,「只有你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裡,太過分了吧?」

  雪之下砂夜平靜地說道:「我也是有事情需要做的。」

  「什麼?」

  「等待你們。」

  「所以說啊——」

  「為了等待你們,我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什麼?」

  「如你們所見,殺死我自己。」

  佑美子從砂夜的話語裡產生了一絲怪異的感覺,皺眉道:「為什麼等待我們要殺死你自己——」

  雪之下砂夜卻沒接她的話。

  她只是將膝頭的血雪徹刀遞了過去。

  玉置佑美子不明所以地接過了刀,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重量,愈發感到不解。

  雪之下砂夜端詳著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問了一個問題:「所以,玉置,還有尹集院,你們記得我們分開有多久了嗎?」

  「這裡不是『舞台』嗎?在時空這麼混亂的地方,沒辦法記清楚時間啊。」綾乃苦著臉道。

  玉置佑美子則努力整理著經過:「但總之,我們不是一起去鐘樓上調查,然後進入了舊薔薇館嗎?

  綾乃也幫著想了想:「對對,然後在想要離開舊薔薇館的時候,我和佑美子被送入了那座塔里。」

  「砂夜你就是在那個時候和我們分開的吧?然後,你就直接送到這裡來了?」玉置佑美子以為自己想明白了,「然後就在這裡……一直等著我們?」

  「嗯,是這樣沒錯。」雪之下砂夜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但這只是一周目的事情。」

  「一周……又是什麼意思?」佑美子握著手裡沉甸甸的刀,心中愈加不安,「砂夜,你在說什麼奇怪的事情?」

  而雪之下砂夜則繼續問道:「那麼,佑美子,就按照你現在的記憶,你來到這個地方,又是打算做什麼的?」

  「當然是找到你,然後大家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怎麼離開?」

  佑美子語塞:「不知道……但是,大家在一起,總會有辦法的吧?」

  「離開,是要去哪裡?」雪之下砂夜繼續用無起伏的聲音提問。

  「你要說哪裡——不就是回到現實嗎?」佑美子皺起眉頭,不明白她的意思。

  砂夜則繼續道:「這裡是我的舞台。來到這裡之前,你們在哪裡?」

  玉置佑美子答道:「在我的舞台。」

  「再那之前呢?」

  「舊薔薇館——」

  「你說的現實,就是指舊薔薇館嗎?」

  佑美子本想說是,但隨即又皺了皺眉。

  「不。」她果斷答道。

  「其實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差不多已經有些明白了。」佑美子嘆了口氣,回想起來了當初穿過走廊里那道鳥居時候的情形。

  那個時候,她有一種仿佛進入異世界的奇妙感覺。

  而現在她明白了,那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相」。

  「雖然無法肯定……但我猜,既然這裡是再現的砂夜你的舞台,無盡之塔是再現我的舞台,那麼舊薔薇館,自然就是再現的綾乃的舞台。」她扭頭看了一眼綾乃,「所以,在穿過鳥居的那個時候,我們就已經離開現實,進入這個異空間了吧。」

  然後玉置佑美子頓了頓,用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們應該回到的,是寧靜堂。」

  雪之下砂夜澹澹道:「但是寧靜堂不是現實。」

  佑美子愣了愣。

  「『寧靜堂』……是什麼地方?」尹集院綾乃在一旁好奇地發聲。

  玉置佑美子看了一眼雪之下砂夜,又看了一眼尹集院綾乃,突然之間便被恐懼所淹沒。

  「學校,學校的名字……」佑美子囁嚅著說道。

  尹集院綾乃奇怪地看著她:「學校的名字?是聖結啊?」

  「砂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佑美子愈加慌亂了起來。

  「開錯了鎖。」雪之下砂夜又抬頭瞥了她一眼,似乎懶得解釋。她反而扭頭望向了旁邊的綾乃,喚道:「尹集院綾乃。」

  她的語氣很平澹,但被叫到的綾乃卻呲熘一下閃到了佑美子身後,發著抖不敢出來。

  然後雪之下砂夜命令道:「把玉置的鎖全部打開。」

  「哎?」

  「五秒內不做,我會砍你。五,四——」

  「在做了在做了!

  」

  綾乃發著抖,直接射出一道鎖鏈沒入了佑美子的心口。

  鎖鏈在瞬間消失,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玉置佑美子又愣了片刻。

  ——「這只是一周目。」

  突然之間,剛才砂夜的這句話卻在腦海中閃現出來……

  玉置佑美子驟然一悚。

  因為這句話並不是她剛才聽到的那句……雖然很相似,但並不是同一句。而是來自於記憶的最深處,在不知多久以前,聽到的另一句相似的話語。

  「——只是一周目。」

  「——一周周周目目目周目周目周目目目————」

  雪之下砂夜的聲音開始在玉置佑美子的腦海中迴蕩,迴響。

  玉置佑美子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雪之下砂夜。

  伴隨著重疊的聲音,她開始覺得眼前好像不止出現了一個「雪之下砂夜」。

  「嘩啦啦——」伴隨著一道道虛幻的聲響,仿佛心底的無數道鎖被打開了。

  而被釋放出來的,卻是無數個雪之下砂夜。

  她們逐漸浮上到意識的上層,呈現在玉置佑美子的視野中,疊成了層層的重影。

  她們在同一個位置,用相似的語氣,點著程度相似但卻有些微不同的頭,說著相似的話語。

  ——「玉置,你忘記了。我們三個人一起,那是一周目的事情,而現在是三周目。」

  ——「原來如此。但這第八周目里,你們兩個剛好都沒想起來事情的緣由。」

  ——「進度多少了?……不,算了,不可以告訴我。」

  最後,不知是眼前這個,還是記憶里的某個雪之下砂夜,凝視著她。

  「玉置佑美子,其實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比你記得的,要久。」她凝視著佑美子,口齒清晰,態度平澹地說道,「……因為自從第一周目之後,我就沒有離開過這裡。我只是一直在這裡,等待著你們偶爾能夠『通關』,到達這裡。」

  玉置佑美子只感覺恐懼感所形成的海,已經淹到鼻孔上。

  她瀕死一般地呼吸著,將要溢斃。

  更有無數張碎裂殘缺的畫面,突然之間便在腦海里炸開。

  不只是眼前這一幕。而是其他的畫面,從薔薇的邀請,雨中的鐘樓,黑暗的舊薔薇館……她所有的經歷,都開始分化。

  從一化為二,二化為四,然後化出無數。

  ——化為一道向著左右上下無限延伸,由無數畫面如蜂巢一般堆積起來的電視牆。

  在同樣的場景下,似曾相識的經歷一層層地重疊起來,每一層都無比相似,卻又有著微妙的不同,

  在這許多次之中,她有時候有綾乃陪伴在身邊,有時候只有孤身一人。

  她有時候會在舊薔薇館裡被人偶殺死,有時候會困死在無盡之塔中直到失去意識。

  但也有數次,她真的突破了一切障礙,到達了終點。

  ——就是這裡。

  玉置佑美子想起來了。這一段劇情,她就是經歷過不止一次——就像舞台上演出的無數次同一幕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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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確實,其中只有第一次,雪之下砂夜真的如她所記憶的那般,在她身邊。

  「啊——!

  !」玉置佑美子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旁邊傳來砂夜的命令:「關掉鎖。」

  「啊,好,好的——」然後是綾乃慌忙的應和聲。

  ——「啪」。

  面前那堵閃爍著無數情景的電視牆被一下子拔掉了電源。玉置佑美子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卻終於獲得喘息的機會,在黑暗中用最大的力氣呼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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