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灰原初準時醒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一邊盤算著一會兒去幫折露葵請御朱印的路程計劃,一邊下了樓來到了餐廳。
打開冰箱,拿了一盒牛奶……灰原初一扭頭,卻見餐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的。
傳統的日式早餐,米飯,秋刀魚,味曾湯,納豆,生雞蛋,海苔,醃菜……甚至還有一小盆認真切好擺盤的水果。
灰原初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他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
還有尹吹來香。
但現在,她人呢?
「來~香~醬??」灰原初扭頭朝著客廳,朝著樓上喊去,同時遣出了蟬群。
空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他的聲音在回想。
無人應答,蟬群也已經瞬間確認,這棟別墅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尹吹來香確實已經離開了,帶上了她所有隨身物品和行李箱。雖然用過廚房,但所有的地方都已經收拾乾淨,連垃圾都帶走了。
除此之外,這屑狐狸竟然什麼也沒帶走!
雖然有些失禮,但灰原初本來真的以為她會順走點什麼的。比如梳妝檯上的全套高檔化妝品,幾隻備用的全新款蘋果手機,或是他兜里的無記名信用卡什麼的……
「這傢伙,走了也不知道打一聲招呼。」灰原初滴咕著。扭頭回來望著這一桌尚存熱氣的飯菜,心情又好了起來。
——哪怕是來香,一旦良心發作起來,也還是可以客串一下田螺姑娘的嘛。
她嚶嚶嚶地唱著歌來,為他做好了早飯,然後就揮揮衣袖離開。
除了垃圾,不帶走一片雲彩。
灰原初心不在焉地想道,坐下來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吃完了飯,他懶洋洋地準備出門。
打開正門的一剎那,灰原初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車呢???
他昨晚停在院子裡那麼大一輛跑車呢??
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灰原初跑回玄關,偶然發現g放在入口托盤上的跑車備用鑰匙不見了。
他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常年「999+」消息的weline。
昨晚來香早就纏著他互加了好友。而此時,果然在消息列表最頂上的就是她的消息。
絮絮叨叨好多條,發送時間也是在他還沒醒的時候。
「初醬醒過來的時候,應該會發現來香已經不見了。但是不要傷心!只是因為一早還有打工,所以來香就先走了而已。」
「謝謝初醬昨晚收留來香,給來香住的地方。雖然一般來說,來香會把這個當做供奉,然後用身體來賜福,但因為昨天來香也超舒服,所以就想著另外再回報一下初醬比較好……」
「——那就是來香為初醬準備的愛心早餐了!初醬要全吃完,不能辜負來香的心意呢!」
「另外這個地方交通太不方便了,為了防止遲到,來香暫時借走了初醬的車~」
「醒了之後要來找來香哦?mua~」
——還私付了一張性感自拍。
……這屑狐狸還真不客氣!
不過除了吐槽幾句之外,灰原初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為了不耽誤辦事,他乾脆又聯絡了新田先生,又要了一輛車。
……
上午十點,上賀茂神社,灰原初順利拿到了折露葵要的東西。
雖然灰原初到達得比實際的授予開始時間要晚了一些,但因為折露葵早就與對方溝通好了預留的事項,他還是拿到了那款數量稀少的限定版貓肉球御朱印。
然後,灰原初便不假思索地轉身就走。
反正他自己對神社沒什麼興趣,折露葵也沒有拜託他代為參拜,
於是在跨過鳥居,來到神社境外之後。
灰原初意識到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那現在該做什麼了?
倒是可以立刻就趕最近的一班新幹線回到東京,說不定還能趕上下午的最後一節課……
……算了,灰原初決定,還去看看折露葵曾經提起過那個與她同名的祭典——「葵祭」。
灰原初立刻通過epionia連接到了網際網路,開始搜索相關信息。
被稱為「葵祭」的祭典的歷史,最早可追朔至距今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欽明天皇時代。
據記載,但當時發生風雨造成農作歉收、疾病散布。因此為了向神明祈福平息風雨農作豐收,舉行了祭祀賀茂神的祭典。
而到了平安時代,這項祭典更是正式定型下來,也因為儀式中祭典遊行的隊伍開始使用葵花及葵葉裝飾,而正式得名「葵祭」。
這就是廣義上的葵祭,實際包含了「流鏑馬神事」,「御阿禮神事」這兩項前儀,和「宮中之儀」,「路頭之儀」,「神社之儀」這三項正儀。
而由於最為受人關注,而成為了狹義上的葵祭的,指的則正是整個葵祭中正重頭戲,正儀中的「路頭之儀」:一場穿行京都主要街道的盛大巡遊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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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約五百人,三十六匹馬,四頭牛,兩台牛車所組成的龐大遊行隊伍,人人穿著平安時代的裝扮,化上古式妝容,從京都御所出發,歷經下鴨神社一直到上賀茂神社。
這場耗時約五小時絢麗華貴的巡遊,正是用來扮演與再現當年向下鴨、上賀茂兩神社傳送天皇諭旨和供品的官員隊伍的場面。
今天正是葵祭遊行舉行的日子。按照安排,遊行隊伍會在十點三十分鐘左右從京都御所正式出發。
灰原初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現在是十點出頭。
所以現在過去,時間剛剛好。
於是他將車開到京都御所附近的停車場,然後漫步走上街頭。
街道兩邊,早有觀看遊行的民眾簇擁在隔離紙帶,其中有不少也自發地穿上了和服,彷佛自身也成為了葵祭這道風景的一部分。
遠遠地,著古裝的遊行隊伍便緩緩移動了過來。
灰原初一邊饒有趣味地張望著,但也只是純粹看到一片花花綠綠的熱鬧,並不得要領。
好在這時候,他聽到遠處人群中有隱約的講解聲傳來。
「你們看到了,隊伍最前端左右各三騎的的先導騎馬隊,那叫做『乘尻』,其實就相當於古代六衛府的衛士。」
灰原初望過去——只見人群中,一名穿著傳統的黑色簡便和服的中年男子,正高談闊論著。
那名男子五官俊美,線條鮮明,卻不修邊幅,表情帶著些厭世的氣質。
他一手攏在黑色和服寬大的袖口中,另一種手持著古式的長杆煙,再加上比周圍人都高出一頭的身高,整個人在人群中便顯得鶴立雞群。
簇擁在他周圍專心聽著的人群,有本地的民眾,有眼神隱含傾慕的女子,有來自於東京的遊客,還有不少金髮碧眼的西方遊客和他們的翻譯。
灰原初也好奇地擠了過去,想聽聽那個男人的高見。
「後面背著弓箭的那些,就是『檢非違使志』與『檢非違使尉』,名義上是負責保護整個遊行隊伍安全的武官與判官。」
中年男人摸著下巴,繼續侃侃而談。
「檢非違使後面是五位『山城使』。這是因為在古時候,賀茂別雷神社和賀茂御祖神社其實是在平安京的範圍之外,屬於山城所管轄的。所以,山城也會派遣使者加入隊伍以示職責。」
「山城使後面則是『內藏寮史生』和『御幣櫃』。聽名字就知道,這些文官主要負責的,是管理祭祀用品以及天皇的財帛。」
「那輛披掛下紫藤花垂簾,前面有兩名橙衣牛童開道,旁邊還十多名車夫環繞著一同推拖,車輪足有一人多高的牛車,都看到了吧?原本,那是由『敕使』乘坐的。不過現在就只是隊伍裝飾而已,」
「那些『和琴』、『舞人』、挑擔貢品禮器的白衣『陪從』,就不多說了吧。」
和服中年人停下來,讓隊伍繼續走過,也留出了那些遊客聽翻譯的時間。
然後他繼續道:
「那名有御馬人單獨幫牽著高頭大馬,穿著華麗還配太刀的騎者,正是天皇的使者,所謂『敕使』了。敕使一般由四位近衛中將擔任,所以也被稱為近衛使。」
「那頂四位舍人輪流撐持的大傘。那叫做『風流傘』,傘上會扎滿的是牡丹、杜若等季節性的鮮花。風流傘除了富有觀賞性之外,也是連接本列的一個結。」
頓了頓,他強調道,「連接本列與齋王代列的結。」
彷佛為了呼應博學中年人的解釋似的。灰原初立刻就聽到,圍觀者的歡呼聲如潮水一般,從遠處逐漸地朝這邊傳來了。
灰原初遠遠望向風流傘之後看似稍稍有些斷檔的隊伍,明白中年人的意思。
遊行隊伍本來就被稱為「本列」和「齋王代列」這前後兩半部分,正由「風流傘」分隔開來。
片刻之後,齋王代列靠近,灰原初一眼就看明白了為什麼人群的歡呼聲大了起來。
「——『命婦』,打著花傘的那些女官。『女嬬』,負責膳食等事務的女官。『騎女』,跟隨齋王代的那些騎馬的女官。」博學中年人再次不緊不慢地開始了講解。
與本列不同的是,遠遠走來的齋王代列針中,雖然依然是有著大量的白衣「陪從」。但這時候這些陪從所簇擁在隊伍中心的,便是穿著花花綠綠和服,撲著白面,或是打著花傘,或是騎著馬的女子們了。
而圍觀者的歡呼聲,也終於到達了最高潮。
——遠遠走來的,是一抬由八名男丁供奉著共同抬著的腰輿。腰輿內端坐著的,是一名身著華美厚重的最高級制式和服「十二單」的女子。
博學中年人卻依然表情冷澹,但解說倒是仍然耐心,「這便是整個齋王代列,甚至可以說整個葵祭的靈魂——齋王代。」
「歷代齋王代的評選標準,大致要求出生於京都的未婚女性,年齡在二十左右;必須精通京都歷史地理,熟知茶道、花道;另外也必須品行端莊,相貌良好。」
「所以歷代當選者多為京都有名的寺院、會社、老鋪家的千金。還經常會出現母女、姑侄女時隔數年相繼當選的情況。」
「比如去年的齋王代,由聖結學院大學部三年級,二十歲的學生長瀨摩依所扮演。長瀨本人是「赤井電子工業」董事長的長女。她的母親的娘家也是京都有名的香木老鋪,母親本人與外祖母都曾經出任過齋王代,絕對算得上是名門世家。」
「除了以上這些外,要當選齋王代還必須有一項重要條件……」身著黑色和服的博學中年人突然冷笑一聲道,然後抬起手中的扇子指了指遊行隊列,「——必須要有錢。畢竟按照規則,扮演齋王代的所有花費都必須自己出。光是那套十二單大致就需要六百萬。如果加上化妝費,給予神社關係者的和服務人員的費用。一次齋王代所需要的花費,可是會到達一千五百萬這個數字哦?」
圍觀聽講的遊客們,頓時捧場地發出一陣驚呼聲。
而灰原初聽著,則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懂了,總之這個齋王代,其實就是「京都第一白富美」的評選是吧?
不過他遠遠看著一眼那面上化著古式妝容,即整個面孔都撲滿白粉的女子,實在看不出她是否漂亮。
或者說,他根本看不出那名「齋王代」長什麼模樣。
倒是那名不知哪家的小姐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又或者只是巧合,便朝著灰原初這邊典雅地微微點頭微笑致意,又引來了一陣歡呼。
那幾位西方遊客專注地點頭聽完了翻譯的話,然後又滴滴咕咕地同翻譯說了一陣子,最後由翻譯向那位中年人提問道:「那麼請問,如果說葵祭本質上就是在復現江戶時代官員隊伍前往神社進貢的場面——那這位顯然地位尊貴重要的『齋王代』,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行使什麼職責的呢?」
「好問題。」中年男子吸了一口長杆煙,然後將煙杆在手心敲了敲,提高了聲調,「答桉是——不存在。」
在四起的疑惑聲中,中年男子賺足了關注,這才慢條斯理地往下說去。
「所謂『齋王代』,意思就是『代替齋王』……所以實際上,在江戶時代,葵祭路頭之儀中並不存在『齋王代』,而是真正的『齋王』。」
「而『齋王』,指的是由皇族女性在尹勢神宮或賀茂神社擔任巫女,代表皇室侍奉天照大神。這項制度由天武天皇在平定壬申之亂後制定,持續了約660年,出現過60代以上由皇女與內親王出任的齋王。」
「在此期間,葵祭一直由齋王本人主持。這項傳統一直由室町時代、江戶時代延續下來,一直到……
中年人頓了頓:「一直到五十年代。」
「五十年代後,葵祭因政教分離的原則而被剔去了原本『正儀』中的『宮中之儀』,同時皇室的皇女也不再出現在祭典中,而代由平民中甄選的才華出眾的未婚女性代為持之。」
「這就是『齋王代』的來歷。」
灰原初聽得有趣,忍不住舉手問道:「可不管是齋王還是齋王代,祭典中到底為什麼需要這樣一名人物呢?」
中年男人被吸引了注意力,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望向灰原初。
然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灰原初好一陣子。
最後男人又敲了敲手中的煙杆,開口道:「好問題。」
雖然話是讚許,但他的表情與語氣卻還是老樣子——一臉厭倦。
「自古以來,齋王都由未婚皇族女性出任,她們通過占卜被選定後,需在宮中的初齋院和京郊潔齋所齋戒沐浴,至第3年秋天出發到尹勢神宮就任。」
「如果不是遇到天皇崩御、退位或本人的近親去世,齋王是不可以退任的,在任期間也必須全身心地獻與神明,絕對不可涉及戀愛情事。」
「雖然按照慣常的說法,那就是她們擔負重任,為皇室和民眾祈福……」男人突然反問灰原初道,「你覺得這種說法如何?」
灰原初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看不出有任何的必要。只是祈福,誰都自己可以做。如果覺得自己不專業的話,也可以拜託神宮的神官們。」
「非要設置一名『齋王』,然後嘴上說將整個皇室的祈福都交給她……充滿著故意為之,不懷好意的黑暗感覺。」
男人又看了他幾眼,緩緩地彎起了嘴角。
這是這個滿臉厭世的男人,頭一次露出笑容。
但很快,笑容就又不見了,像是初冬的雪一樣,還沒下到地面就在空中融化,沒留下半點痕跡。
他冷澹地說道:「沒錯。所謂的『齋王』,其實就是一種犧牲品。」
灰原初愈加感興趣了,洗耳恭聽。
然而那男人卻再次突然變成了提問。
「想一想吧。為什麼齋王與齋王代,只會出自『葵祭』。又或者說,『葵』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呃?
灰原初一時愣在了那裡,並不由自主地接過了那男人遞過來的名片。
「想到答桉了的話,就來找我吧。」
丟下這句話,那男人便像是給學生留下了足夠作業的講師一般,將手與菸袋重新揣回懷中,轉身瀟灑地擠出人群。
轉眼,奇怪男人的背影便徹底被觀禮的人群所淹沒。
灰原初則多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收回視線,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
名片上只有五個字,兩個名字。
「關墟」
「錦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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