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正義面談

  中野終於關掉了大屏幕,聲音沉重壓抑:「就是這樣……到目前為止,火鉈英雄已經殺了四個人。【,無錯章節閱讀】」

  「甚至,四分之三是他在被逮捕之後,在留置所內殺的……這對警方來說,堪稱恥辱。」

  「所以,在連檢察官都慘遭殺害之後,上面也終於重視起來了,用最快的速度把火鉈英雄轉移到了這裡,並且直接被應用上了你所見到了最高等級的約束措施……」中野走到反向玻璃前,指了指隔壁如同蟬蛹一般的火鉈英雄。

  灰原初卻只是回答了兩個字:「是嗎?」

  中野瞥了灰原初一樣,似乎確認是隊友,一下子恢復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吧,說實話。我也覺得和殺了幾個人無關。上面重視起火鉈英雄來,恐怕只是因為不破檢察官說的那件事大概是實情——被殺的人,都是與野田議員一案有關的重要證人。但就在特搜主導的搜查進入關鍵節點,檢察廳將要起訴野田議員的這個節骨眼上,這些人都被火鉈英雄殺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因為……這個錄像,本來肯定是不破作為特搜的內部資料來準備,是從一開始就不會讓我們得知的。只是因為不破意外被殺,特搜回收攝像機的動作又慢了一步,才讓我找到機會拷貝了一份裡面的影像,也終於知道了這件事其中的關節。」

  然後中野的神色稍稍認真了些:「我得到了明確消息,今天下午特搜就會正式接管這件案子。」

  「這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反正就是作為刑警繼續給檢察官老爺們跑腿……但是,對你卻有影響——因為你想見火鉈英雄。」

  「特搜比我們可強勢多了。哪怕是打了集團的幌子,但你介入此事的理由終究不夠充分,到時候肯定會被他們重新拒絕掉的。所以,我就現在把你叫過來了,

  「——趁特搜還沒來,你趕快把你想做的事情做了吧。」中野朝著單向玻璃揚了揚下巴。

  灰原初點點頭,首先道謝:「承你情了,大叔。」

  但他隨即又摸了摸下巴,從包括中野在內的這些人的態度里察覺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我覺得我的理由很充分啊?火鉈英雄說他能聽到超自然的聲音,這不就是集團的管轄範圍?」

  「你說的,是那個所謂的『正義耳語』吧?」中野卻露出了不確定的神情,「但是不破檢察官的推斷更合常理啊。那三個人的黑料,都是第三者交給火鉈英雄的。他只是在裝神弄鬼唬人……這樣,完全也說得通。」

  「但是,我和集團也合作很多次了。說實話,托你們的福,我也確實見過很多完全不講常理的事情……」

  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思考了些什麼,他才又開口道:「算了,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特搜肯定不會信的。特搜那邊肯定會選擇相信不破檢察官的推斷,而不是相信火鉈。而且……」

  中野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而且,如果火鉈說的才是真相,那麼不破作為精英檢察官,與那三個人渣豈不是完全沒區別?如果旁觀者形成了這種印象,那麼對特搜甚至檢察廳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灰原初扭過頭來,盯著中野。

  中野示意灰原初把耳朵湊過來,然後彎腰在他耳邊低聲道:「兩年前,我經手過一個案子。一名從事風俗行業的女子死於機械性窒息,而根據現場的情況,高度懷疑她當時進行某種具有高技術含量與危險性的服務項目。」

  「兇手沒留下任何證據,所以最終這件案子毫無進展,成了死案。」

  「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卻發現那段時間,好像剛好就遇上不破檢察官抽調了我們不少人手,去協助他辦理檢察官自偵案件。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當時以『指揮偵查』為理由,對我們正在辦理的其他案件,好像也有著超過合理限度的關心……」

  「……再想想火鉈英雄最後對不破檢察官說了什麼?」

  已經說得夠明白了,灰原初緩緩點頭。

  中野也坐了回去,恢復了正常音量道:「所以,小哥你明白了吧?」

  「特搜必須讓不破作為檢察官,從死亡的理由與意義上,都與那三個人渣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所以,特搜肯定會採納不破的說法。」

  「這件事,必須是「野田買兇殺人」,殺死了『三名污點證人』,並導致了一名正義的檢察官的『光榮殉職』。」

  「這件事,絕對不可以是『火鉈英雄鏟奸除惡』,殺死了『四名惡人』。」

  「特搜,必須按這樣來設定偵查方向。」

  「因為這些理由,特搜一定會阻止集團的介入。」最後,中野認真道。

  灰原初想了想,承認中野的推測可能還挺準的。

  但他並不在意:「那樣啊,也沒關係吧。讓他們再被火鉈殺幾個惡人,自然就會認清現實了。」

  「就是因為不想出現這種事,我急著現在就讓你過來。我就是希望你能早點確認事情的真假,然後如果事情是真的,你也能夠拿到令特搜也無話可說的證據,好讓集團強勢接管此事。」中野卻是苦笑道,「……總之,我可不想再死人了啊。」

  「死的都是惡人也不行嗎?」

  似乎應當是個不假思索回答的問題,中野卻沉默了片刻。

  「誰也沒法保證自己純潔無瑕,從小到大沒做過任何一點惡啊……」他最後說道,「如果火鉈英雄真的有那種能力,那麼會有一天,他的正義會宣判到我身上嗎?至少我自己,也是會產生這種惶恐的想法的。」

  灰原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叔,至少現在看起來,火鉈也不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你看你都見過火鉈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也有可能等首惡除完就輪到我了。」中野搖搖頭,然後指了指門口,「你可以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去?你不帶我去?」

  「我可不想成為死於火鉈手下的又一個亡魂,就讓我自己在這摸會兒魚吧。」

  「放心吧,你沒事的。我保證我會保護好你的,大叔。」

  「你就饒了我吧……」中野嘀咕著,但還是邁出了腳步,走在了灰原初前面,將他向隔壁房間帶去。

  兩人離開屋子,從走廊進入隔壁房間。灰原初走到火鉈英雄,開口道:「火鉈——」

  然後他才意識到,火鉈英雄現在這樣子根本沒法交流啊。

  灰原初一扭頭想問問中野能不能為火鉈解開一些拘束,卻發現這個膽小又厚臉皮的中年人從進門起就根本沒跟著他走過來,一直就等在離門最近的地方,一副隨時可以奪門而逃的樣子。

  不過,中野也看出了灰原初的意思,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隨意。

  於是灰原初上前解開了被縛者的眼罩,取下了口球。

  火鉈英雄那五官線條分明的臉再次展現了出來。

  他首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吸了吸流的口水,然後睜開眼望向了眼前之人。

  「灰原?」

  「嗯,是我。」

  「我們上次買了三大包咖啡豆這個你知道,但是在你來之前,我還買過五包,都在儲藏室南面架子的最上面。尤其是那包阿卡比亞的豆子時間很久了,要把它儘快用掉。咖啡館的鑰匙一共有三份,一份備用的在門口花壇下,其他兩份都在我的房間裡。如果有一天舞子小姐說她找不到鑰匙了,你要記得,從一開始那兩份里就是有一份在替她保管……」火鉈英雄立刻一口氣交待了一連串咖啡館工作的相關事項。

  「……等一下等一下。」灰原初真的感到有些驚奇了,急忙打斷他道,「這些東西很重要嗎?是適合在這種場合下優先交待的嗎?」

  「很重要啊。」火鉈英雄認真地看著他道,「畢竟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所以,以後mundo就要交給你來照料了。

  「……好吧,其實你也沒有義務接下這個責任。」他又想了想道,「那麼請灰原先幫忙記一下吧,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再把這些事情轉達給他就好。」

  「總之,請灰原轉告舞子小姐吧,就說我辭職了。」

  「工資,就直接充入咖啡館的運營資金去吧,算是我最後再請大家喝咖啡了。」

  火鉈英雄終於說完,然後期待地望著灰原初,似乎等待他答應下來。

  灰原初撓撓頭:「我是說啊,難道你不應該先問一下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一類的問題嗎?」

  「那些問題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mundo更重要嗎?」

  「沒錯。」

  灰原初想了想:「……好吧。那麼這樣:我答應你的要求,幫你照顧mundo。但作為交換,你要老實回答我一些問題。」

  「好,就這麼說定了。」

  灰原初一把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望著火鉈英雄道:「那麼,開始……首先,我很好奇,火鉈你殺死那四個人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火鉈英雄點點頭,沒半點猶豫地說道:「因為正義宣判他們有罪啊。」

  「你是說,那個在你耳邊耳語的正義?」

  「嗯。」

  「他是一個人?……我是說,他有著人類的形象,對吧?」

  「對。是『天體戰隊』里的『恆星之紅戰士』,你應當也看過那部劇吧?」

  灰原初問出了關鍵問題:「那麼,這位恆星之紅戰士,對你來說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我或者其他人都看不到,對嗎?」

  「對。」火鉈英雄乾脆地點頭道。

  灰原初呼出一口氣。

  猜想驗證的第一步,完成。

  「好——」他滿意地打了個響指,然後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中野一指的:「——然後,你看到那個男人了吧?」

  「嗯?」火鉈英雄順著灰原初的指示望向了中野,「這個男人怎麼了?」

  「正義看到他犯過什麼罪?正義會怎麼宣判他?」灰原初問道。

  火鉈英雄眯起眼睛,抬頭看了中野一眼。

  這一眼,令滿頭大汗全神戒備的中野一個激靈,手直接就摸上了房門,差點就直接拉開門逃走……儘管,看了一眼他的那個人,依然被牢牢地固定在拘束架上,連一根手指都沒法動彈。

  但只一眼,火鉈英雄就失去了興趣,收回了視線。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怎麼會知道他做過什麼。」他坦然道,「……既然不知道,那正義也就沒法宣判了。」

  這個回答,令灰原初頓時愕然。

  ——怎麼明明猜想驗證的第一步那麼順利,第二步卻又踏回去了呢!

  他盯著火鉈英雄的臉看了好幾眼,確認了火鉈沒在開玩笑的。

  在殺死四個人的整個過程可以證明,火鉈英雄是明確知道對方的罪孽的。那帶著濃厚儀式,百分百對應的死法,就是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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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在剛才中野播放的錄像中,火鉈英雄也正是那麼回答的:那就是「正義」對他的耳語。

  不管檢察廳是怎麼想的……反正灰原初從他的角度出發,對此瞬間產生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猜想——火鉈英雄,是一位升靈者。

  所謂的「正義」,或者說那位特攝英雄形象的內在填充物,正是為他引路的信使。

  這樣解釋的話,那麼明明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卻能一眼知道對方的罪孽,也就沒什麼不可接受的了。

  因為這就來到了真靈與權能的領域,與邏輯與現實無關,卻更像是命運與夢。

  所以剛才,他提出了問題,並滿懷期待,做好了火鉈英雄會回答「正義無所不知」中之類的話的心理準備。

  或者說,如果火鉈英雄真的如此回答了,才是驗證了他的想法。

  可——

  火鉈英雄,竟然否認了???

  「你確實不知道,但是,正義竟然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犯過罪嗎?」

  灰原初有些不死心,又繼續追問道。

  但火鉈英雄卻面露驚奇地盯著他:「……正義怎麼會知道呢?」

  灰原初驚訝地看著火鉈英雄,感覺腦袋有些短路:「可你說,正義對你的耳語……」

  火鉈英雄想了想,終於瞭然道:「啊……原來是這樣,我的話讓你誤解了啊。」

  「正義不知道那些人的罪行。正義只是根據那個人的罪行,做了合適的宣判而已。」火鉈英雄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解釋道,「正義就像法官,又不是什麼全知的神……你難道以為我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些人犯下的罪嗎?」

  「……不能嗎?」

  「怎麼可能。」火鉈英雄笑了起來。

  然後,他似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如果世上真有這種方便的能力,該多好啊。」

  灰原初皺起眉來。

  事態的發展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他有些意外,但主要是失望。

  就在灰原初沉默著思考接下來的應對的時候,倒是中野終於壯著膽子走近了過來。

  他又問了一句:「所以,你真的沒有那種看了一眼就能知道對方罪孽的能力?」

  「沒有的。」火鉈英雄神情輕鬆地答道,「我真的沒有你說的這種能力。」

  中野點了點頭。

  「……好吧,那麼從這裡開始,就是我的工作了。」他嘟噥了一句,從懷裡掏出了筆記本與原子筆,臉上的神色也徹底拋開了剛才的畏懼,一副進入了工作狀態的樣子。

  中野問道:「那麼,你是怎麼知道那幾個人做過那些事情的?」

  「當然是有別人告訴我的。」

  中野的神情再次慎重了起來。他掏出口袋裡的錄音筆,按下了錄音鍵,然後重新回到筆記的狀態,問道:「那個人,是誰?」

  「一個叫野田次郎的男人。」

  中野的筆差點劃破紙張,臉色僵硬。

  「你知道那個叫野田次郎的是什麼人嗎?」

  「知道啊。我知道他是前國會議員,而且前幾天剛被關入這所監獄。」頓了頓,火鉈英雄確認道,「他現在還在這裡,對吧?……此時,此刻。」

  中野本能地點了點頭,然後再次皺眉確認道:「就是這個男人,給了你那三個……不,四個人的情報?」

  「對。」

  中野深吸了一口氣,又掃了一眼錄音筆確認了工作狀態,然後放慢語速問道:「野田次郎議員給了你情報與指令,讓你殺死吉川,木村,中村,中島,還有不破檢察官,對嗎?」

  「嗯?才沒有。」火鉈英雄卻一口否認,並露出了不快的表情,「我殺死他們,是因為正義的宣判啊。」

  他盯著中野,語氣堅決地說道:「那幾個人,就是該死,不是嗎?這和誰給的情報無關啊。」

  正在一旁聽著這對話,灰原初突然從心頭逐漸升起了某種危險的感覺。

  蟬群突然嘯叫起來,送來了某個推測。

  「正義也宣判了野田次郎死刑……你之所以進入這所監獄,也是為了殺他而來的,是嗎?」灰原初脫口而出。

  中野愕然,扭頭望向了灰原初。

  而灰原初卻突然抬起頭來,透過天花板望向上方的虛空。

  無盡深淵之上,久違的靈視壓迫了下來。

  這一次,靈視灼熱,澎湃,沸騰,翻滾著襲來。

  就如同——

  恆星表面,由岩漿所構成的潮汐。

  「叮鈴鈴鈴鈴鈴鈴——」

  刺耳的警鈴聲突然響起。

  刺鼻的焦味與其他難聞的氣味的訊號也在同時傳入了灰原初的腦中,驚醒了正沉心感應著靈視的他。

  灰原初意識到,那是中野已經衝到了門口,一拳砸碎了報警器。

  但他沒有精力回頭去確認中野的狀態了。

  面前那股龐大的存在,瞬間就牽扯了灰原初的全部心神。

  灼燒焦味,灼熱的靈視,滾滾地輻射了過來。

  面前那具鎖著火鉈英雄的拘束架的周圍,突然降臨了焦灼的地域。

  拘束架的金屬杆梁滾燙,發紅,發亮,拘束衣更是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

  被包裹在拘束衣中的火鉈英雄,已經從一枚巨大蟬蛹,變成了一枚巨大的火炬。

  但火鉈英雄卻一言不發,連神色都沒有改變。火焰在他的身體上燃燒,在他的頭頂上燃燒,隨風飄搖,仿佛他的短髮向外具有生命力的延伸。

  火鉈英雄耐心地等待著……似乎正在耐心等待著拘束衣燒盡。

  他的瞳孔,是代表著高溫,比火焰還明亮的灼黃色。

  第196章 正義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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