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洞爺丸
「拜託，我可沒空受你差遣，也不想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看了一眼新收到的神諭，夏凡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實不相瞞，我們此行，是想要尋找到，被它替換掉的女孩的人魂，可否為我們指名方向……」
他將身後的雲外鏡放下，誠懇地向「雲外鏡之主」詢問道。
「締結『鏡之契約』，將身體交給雲外鏡的人，等於自願放棄『生』的資格，人魂將去往三途海。」
「按我族規矩，吾雲外鏡只會與將死之人締結契約，既可以另一種形式延續他們的人生，也能填補我們的『自我』。」
「這些孩子，若不是我失去心智，他們又在鏡中天被困得瘋了，斷不會破壞規矩。」
看著那被咒術束縛的雲外鏡，這「雲外鏡之主」嘆了口氣。
「這些人身上的事，鏡之一族難辭其咎。我會撤掉受害者身上的『鏡之契約』，喚回去往人間的族人……」
「但以我目前的狀態，無法通過離開鏡中天前往三途海，只能由這族人帶二位前去，尋找那些人魂。」
她艱難地伸出手，在空中輕輕一划……
長街中央，空間如鏡面一樣憑空破碎，開出一人寬的裂隙。
「事不宜遲，那我們就繼續前進了。」
夏凡背起那雲外鏡，毫不猶豫地準備進入裂隙……
「離開之前，妾身，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那封信的主人，後來如何了？」
「雲外鏡之主」忐忑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
「那封信的主人，您是問水木先生吧？」
「水木先生，著作了許多妖怪書籍和漫畫，還創辦了『妖怪學』這一民俗學科，一生都在向世人講述關於『妖怪』的故事……」
「十年前，他因為多器官功能不全在東京的醫院去世，享年93歲，也算善終。」
沉吟了一下，神宮寺葵仔細地答道。
「實不相瞞，我當初，曾與水木亡妻締結『鏡之契約』，以其病軀復活。」
「承其遺志，我與水木有過十餘年的夫妻之緣，後因天照滅殺妖族，才不得已分別。」
「看來，他到死，都沒忘記妖怪的事……忘不了也好，或許有朝一日，能在彼岸重逢。」
那雲外鏡之主幽幽一嘆，向二人擺了擺手。
「二位時間緊急，就不再叨擾……」
「感謝相助，那我們便告辭了。」
鞠躬告別後，夏凡和神宮寺葵，並肩走入了那道縫隙。
「這是，碼頭？」
眼前一花，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座燈光朦朧、寂靜無人的碼頭。
從富有時代感的裝潢和布置來看，這座碼頭至少已有近百年歷史。
「我可沒見過，四面八方都是海的碼頭。」
神宮寺葵環視了一圈，發現周圍全是漆黑無光、浪潮洶湧的海面，這碼頭竟似一座孤島般，沒有連通陸地。
「接下來，怎麼走？」
撲面而來的海風仿佛能讓人結冰一樣冷，呼嘯的風聲仿佛夾雜了無數人哀怨的呼喊，讓她不禁縮了縮脖子。
「問你呢。」
夏凡抖了抖背上的雲外鏡。
周圍詭異的環境，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等……船……來……」
這雲外鏡，比之前似乎更加虛弱，用慢放一樣遲緩的語速答道。
「嘩啦啦啦……」
它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海面下方，無聲無息地浮起一艘巨大的渡輪……
那渡輪白頂黑底，背上負著四枚血一樣紅的巨大圓形煙囪，甲板上空空蕩蕩。
這艘完全看不出「人為駕駛」痕跡的渡輪，就這麼無聲地越過暴風雨肆虐的海面，停在了這處碼頭邊。
「嘟嘟……」
悲痛欲絕的汽笛聲中，船舷邊的鐵板自動搭上碼頭通道，似乎在催促二人。
「神宮寺，我們走吧……」
「嗯。」
夏凡和神宮寺葵對視一眼，大步踏上了甲板。
空無一人的甲板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殘留的漆面上隱約可見「洞爺丸」的字樣。
「洞爺丸……這艘船，不是早在幾十年前，被颱風顛覆了嗎？」
「出現在這裡，是同名同姓，還是另有原因……」
審視著那三個字，神宮寺葵臉色微霽。
洞爺丸號，是連通本州島和北海道的渡輪，早在數十年前的颱風中沉沒，導致一千三百多人死亡，是十一區近代傷亡最大的一次海難。
「這艘船，是溺亡者想要靠岸的執念凝聚而成，會將遊蕩在常世的人魂，一同載往三途海。」
「但那個地方，並不會接納執念未散的靈魂，所以這艘船只能在常世和三途海之間，永遠來回往復……」
「就像我們，永遠被困在鏡中天，重複著百鬼夜行的夜晚一樣，哈哈哈哈哈……」
那雲外鏡，啞聲低笑道。
「嘟嘟……」
哭泣般的低沉汽笛聲再度響起，甲板通道收回，無人駕駛的渡輪駛離碼頭，朝無邊無際的大海深處駛去。
「這海裡面的，全都是惡靈？」
駛入大海中，神宮寺葵才看清，這漆黑無光的海面上，竟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手……
這些人手姿態格外猙獰痛苦，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最終只能無力地沉入海面，片刻後又再度探出……
「呼呼呼……」
不待她細看，渡輪已駛入暴風雨區，陰寒的罡風、結冰的雨滴，兇猛地迎面而來。
那堪比颱風的風聲中，裹挾著的「雜音」也越發清晰，竟是誘人發狂的慘痛哀嚎。
「嘶……」
神宮寺葵的千草袍上太陽紋亮起金芒，卻無法完全抵禦這人類難以承受的低溫和哀鳴。
她只能面色痛苦地捂住耳朵，團起身軀瑟瑟發抖。
「到我這裡來！」
看出巫女狀況不對，夏凡顧不得其他，在狂風中將她攬入懷中。
不知是身為「御神體」的緣故，還是有某位神明庇佑，這中詭譎莫測的暴風雨，也奈何他不得。
「夏凡閣下……」
被夏凡緊緊抱住，神宮寺葵只覺身體一暖，周圍的世界也安靜了下來。
「沒事的，別怕。」
「嗯。」
夏凡靠在船舷後方，將神宮寺葵抱在懷中，靜靜眺望著渡輪前進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