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人間公道
「汝既通靈，想必從吾等記憶中，目睹了那場末日般的人禍。」
場間男女老幼，音色各異，卻整齊劃一地說出同一句話，仿佛被某個存在借了喉舌。
「整個江戶，都被烈焰吞噬，焚屍遍野，生靈塗炭……」
「此等人禍之中，焦屍遍野，人如草薺……」
「我們松平一族，只是想要活下去，何錯之有？」
他們僵硬地邁步，齊齊朝夏凡聚攏而來，想要阻止他朝那人魂塔接近……
【信仰值-99……】
【信仰值-99……】
【信仰值-99……】
【信仰值-99……】
但只要接近夏凡身側半米，那些重迭在住戶體內的透明靈體，仿佛被一雙無形大手扯上半空，在扭曲之中魂飛魄散開來……
「過去的事，我不知道，也沒資格評價。」
「我只知道，你們這樣，不算是『活下去』……」
「還而這些活著的人，有權決定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但你們的傀儡。」
在神宮寺葵詫異的目光中，夏凡雙手插袋，如入無人之境，自人仰馬翻的人群中穿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石堆之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乎感受到巨大的威脅，那座石塔劇烈搖晃起來，無數道聲音共鳴成憤怒的嘶吼。
「所以，這玩意兒，多半是神諭里提到的『守屍荒魂』吧？」
夏凡仰頭看去，只見石縫中擠出了一張張痛苦扭曲的半透明面容。
「原來如此，組成高塔的石塊，不是石塊，是骨灰燒制的骨瓷……」
「刻著每一個川越松平家，逝去族人名字的骨瓷！」
青苔、泥土、灰塵自塔上抖落，那些不規則石塊如瓷器般光滑的表面，以及鐫刻其上的一個個姓名，在神宮寺葵眼中變得清晰可見。
「川越松平家，世世代代埋葬於此的先靈，在後人長年累月的祭拜之中，聚合成了夏凡閣下所說的『守屍荒魂』。」
她腦海中不禁浮現，那些松平氏族人，死去後被燒成骨灰，再用草木燒製成磚，被一塊塊壘上石塔的場景……
「這些『肉傀』有他們的人生，那我們呢……」
「上天，何曾又給過我們松平一族，一線生機？」
這些透明人臉自石縫中擠出，在塔頂上方肉成一團渙散的巨臉，發出層層迭迭的魍魎之音。
「當年戰爭一事，歷史早已蓋棺定論。」
「據我所知，松平氏一直乃主戰派，曾向軍部輸送士兵……」」
「你們松平家，就是導致當年戰火不停，生靈塗炭的萬千罪人之一！」
這惡靈的自負言論，似乎刺痛了神宮寺葵的神經，讓她小臉瞬間冷冽下來。
「和國自食惡果，戰敗喪權，淪為殖民區。就連時任天皇，都投降請罪，發布《人間宣言》，否認『現人神』身份，自抹神格……」
「汝川越松平一族，興於戰火，滅於戰火，在我看來，乃人間公道！」
「八幡祈願·大妖貫射！」
她纖纖素手一松，長弓弦音顫動，一抹無形之箭劃破穢氣，在那張巨臉上貫穿出一道空洞。
「就連『遲來失』，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那「守屍荒魂」上的一張張人臉，只是貪婪地吸了一口周圍的穢氣，便將空洞填補如初。
「以這座石塔為御神體，被後人信仰祭拜，逐漸摸到了『荒神』的門檻嗎……」
長弓撐地的神宮寺葵，眼中滿是驚訝。
自古以來，八幡宮這柄木弓射出的「遲來失」，哪怕面對荒神，也能一擊重創……
卻偏偏在她手上，接連遇到赤神、守屍荒魂這種擅長自愈的克星。
「等等，夏君，伱在幹嘛……」
她忽然注意到，就在自己搭弓引箭的期間，夏凡竟然已經一聲不吭地攀上那座石塔，踩著參差不齊的石塊，朝頂部爬去。
「人間公道？」
「川越松平一族，世代統御這片土地，汝等區區下町賤民，豈敢妄言公道？！」
似乎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脅，那守屍荒魂的巨臉咧成一道深淵巨口，朝著掛在石塔上的夏凡當頭咬下！
「太好了，我還在擔心，哪怕爬到頂上，跳起來也摸不到呢……」
塔身上的夏凡反而鬆了口氣，停止了攀爬，毫無俱意地仰頭，看向這張由無數人臉聚集而成的巨臉……
他瞳中光芒急速黯去，化作深邃的黑，將周邊眼白一同吞噬。
「區區，下町賤民？」
不屑的輕笑，自「夏凡」嘴角浮現。
「哪怕吾，再不屑這尊『御神體』，也不是汝這小小荒魂可以觸碰的。」
看也不看頭頂的龐然巨物，他淡然鬆手躍下，朝那石堆輕輕踢了一腳。
「不……區區陰陽師……體內為什麼會有神……」
似乎察覺到什麼，那守屍荒魂表情凝固，下墜之勢驟停，口中發出不可置信的低呼。
【信仰值-999……當前累計信仰值26789】
但話未說完，祂如同被扎針、撕扯的氣球，在空中四分五裂開來。
「不……我松平氏，不可能就這麼結束……」
那些一張張破碎的人臉，哀嚎著，掙扎著，想要回歸那座石塔。
「轟隆隆隆……」
但在地面劇烈晃動之中，那石塊壘成的高塔，就這麼土崩瓦解，散成灰色細沙……
石塔化塵，盤踞的穢氣亦四散沖天，消失在雲層之中。
場中呆立著的住戶們，也悉數倒地。
「就這麼輕輕踢了一腳，就拔除了摸到荒神門檻的『守屍荒魂』，還毀掉了這座詭異的招魂塔？！」
「夏凡閣下，剛才這招，到底是哪家的除靈秘術？」
雖然見過夏凡輕鬆碾壓赤神神降、擊退荒神武士等場面，但剛才這一幕，仍然讓神宮寺葵覺得完全超出了自己這些年所學的「超自然理論」。
瀰漫的塵埃之中，夏凡孑然傲立的身影，在她眼中變得越發深不可測。
虧得自己還計劃從相對薄弱的地塊入手破陣，他卻輕而易舉地以最難的方式，瞬間解決了眼前的困境。
「汝剛才說……」
「天照的代理人，公開發布宣言，向民眾否認了自己『現人神』的身份，自棄了神格？」
隔著霧氣般的塵埃，身形模糊的夏凡，用冷傲不可一世的語調，向神宮寺葵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