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血氣旺盛

  裝了一會高深莫測後,北山杏衣扯開話題道:「你覺得你們『十傑』現在的一席、二席怎麼樣?他們對昨天的主題似乎都不太拿手,明天不限主題,希望他們能給我帶來些欣喜吧。」

  「您是說司學長和小林學姐麼?他們兩個都是非常厲害的料理人,明天一定可以讓您滿意的!」

  紀之國寧寧非常認真地道。

  她是遠月的一份子,同時屬於「美食中樞機關」一方,自然要說自己同伴的好話。

  「小林學姐,雖然為人有些不太正經,還總是做些讓人為難的事情,但她是珍稀食材的大師,每次都能做出很新奇的料理。」

  「而司前輩,他……」

  說到司瑛士的時候,紀之國寧寧頓了頓,然後才道:「司前輩是個很特別的人,雖然他平時看著很懦弱的樣子,好像很沒自信,但是一旦碰上和料理相關的事情,他就會變了個人似的,變得無比強硬和堅決。腦子裡只有如何精進自己的料理這件事,執著且純粹,這就是司前輩,最強無敵的料理人!」

  「哦,是麼……」北山杏衣笑了笑道,「小林龍膽你就只說幾句,說起司瑛士卻說了這麼多,你很仰慕他對不對?」

  「是的,畢竟司前輩是『十傑』一席,站在遠月頂點的料理人」

  紀之國寧寧直言不諱道。

  東瀛人普遍慕強,紀之國寧寧也是如此,同為料理人,她很難不仰慕那位將料理試做一切的強大料理人司學長,當然,這裡是正常的學妹對學長的仰慕之情,並沒有其他男女之間感情成分在裡面。

  「雖然你這麼說,但要我感覺,還是那個叫小林龍膽的女人更有趣些。你所欣賞的司瑛士的那份執著和純粹,在我看來反而無趣,而且……危險!」

  北山杏衣幽幽道。

  「?」

  紀之國寧寧生出疑惑,忍不住問道:「橫山小姐,您為什麼這麼說?」

  「坐下說吧。」

  北山杏衣對紀之國寧寧道,兩人剛才一直站著說話,她也是現在才記起要招呼人坐下。

  「是,橫山小姐!」

  紀之國寧寧依言坐在沙發上,同時心裡非常激動。

  讓她坐下,說明北山杏衣小姐一時半會不打算結束對話。

  能和北山家的代表「促膝長談」……父親大人,您的女兒出息了!

  「實不相瞞,實際上我大學是在中原讀的。」

  北山杏衣坐下後對紀之國寧寧道。

  「是!」

  紀之國寧寧對此沒有任何感想。

  東瀛有太多文化是從中原傳承過來的,甚至於到了現在,很多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都有著學習漢學的傳統,所以對於紀之國寧寧來說,去中原求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尤其中原武術家現在都還是全世界最大的武術圈子,北山家分家的人去中原留學順道探查中原武術界的情況非常符合邏輯,只要不是北山家本家的人去就不值得大驚小怪。

  「在留學期間,我學習了很多中原文化,要說對我於中原文化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

  北山杏衣伸出食指,點在身前的茶桌上,只聽「滋啦」一聲,北山杏衣輕易在小方桌上劃出一個標準的圓。

  紀之國寧寧的眼皮子跳了下。

  家學淵源的她一眼就看出這茶桌是一張用上好的黃花梨木製成的高檔家具,但這不是讓她驚訝的地方,紀之國寧寧驚訝的是,北山杏衣隨手劃出的圓居然刻入茶桌足有半指深!

  這可是黃花梨木啊!以質密和硬度著稱的黃花梨木啊!北山杏衣居然隨手就在上面劃出個圈……這就是武術家的力量麼?

  紀之國寧寧為北山杏衣的舉動驚嘆不已,北山杏衣卻在心裡微微撇嘴,對自己剛才那一手非常不滿。

  如果是換做顏開或者薛文海來做相同的事情的話,一定可以比她更輕描淡寫,剛才那聲「滋啦」都不會有。

  這兩人的武功都已經練到了「剛柔並濟」的境界,就北山杏衣始終停留在「至剛至強」,沒能做到「剛極生柔」。

  馬蛋,又輸了的感覺!

  心中不爽,但北山杏衣還是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在圓的中間劃出一道「s」,然後在「s」的兩邊各點了一點。

  「這是,太極?」

  紀之國寧寧不確定地道。

  不是她不認識太極,而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北山杏衣畫一個太極,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麼?

  「中原文化中,一直有『過猶不及,物及必反』的說法,道家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儒家的『中庸』,釋家的『話不可說盡,勢不可用盡,凡是太盡,緣分勢必早盡』,這些話都是類似的意思。」

  「或許在紀之國這樣的傳承多年的料理人家族看來,執著和純粹是種非常寶貴的品質,是錘鍊出優秀料理人的必要品質,是『匠人精神』的體現,但是在我看來,這兩品質實際上有點……危險!」

  北山杏衣很嚴肅地道:「執著且純粹的人,說白了就是極端自我的人,歷史上很多危害遺禍極深的事情,就是那些極端自我的人引發或主導的。而且同時具備這兩種品質的人,還很容易走上狹隘的道路,說實話,雖然現在司瑛士是遠月學生中公認的第一,我相信他的料理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這也是執著切純粹的人的一大特點,他們很容易短時間內就在某方面達到一定成就,但卻又因為自身特性,很容易停留在原地不得寸進。我想,司瑛士未來幾年可能都不會有太大進步,如果他一直保持這所謂的執著和純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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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之國寧寧還是不理解,在她的認知中,想要提升自己的技藝,就是需要這種執著純粹的精神,怎麼在北山杏衣看來,這反而成了缺點了?

  「沒聽懂是吧?」

  橫山杏衣笑了笑,也沒有介意,畢竟她說的這個,對受東瀛傳統文化長大的紀之國寧寧來說確實可能難以理解。

  東瀛是一個非常不懂如何掌握度的民族,過猶不及的道理對東瀛人來說有點超綱了,雖然北山杏衣自己也是東瀛人。

  「這樣吧,我舉個例子,『鋼』你知道吧?」

  北山杏衣對紀之國寧寧道。

  「當然。」

  紀之國寧寧點頭,作為一種在現代社會非常普及的金屬材料,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鋼。

  「同樣是鐵,我們一般把含碳量小於0.02%的鐵叫做『熟鐵』,含碳量2%以上的鐵叫『生鐵』,而含碳量在0.02%到2%之間的鐵就是所謂的『鋼』了。」

  北山杏衣給紀之國寧寧科普了下,紀之國寧寧再次點頭,表示她知道。

  「以鍛刀來說,熟鐵軟,生鐵太脆,肯定是『鋼』的性能更為優越。人實際上也是如此,雜質太多當然不行,但是太過純粹也不行,只有剛好蘊含著那麼點恰到好處的『雜質』在,人才可以被錘鍊成『鋼』。」

  北山杏衣看向紀之國寧寧道。

  紀之國寧寧震驚於北山杏衣的話,因為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道理,以至於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做出何等反應。

  「一席司瑛士和二席小林龍膽,我實際上更看好小林龍膽,之前她呈現給我的料理雖然透著一股糾結和猶豫,但卻比司瑛士的要鮮活,司瑛士的料理……」北山杏衣想了想,突然想到一個最恰當的形容,「……就像一朵沒有芬芳的花朵,美麗,卻失之內涵,和那些真正的鮮花相比,哪怕更加美麗,也讓人完全親近不起來。」

  紀之國寧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評價司瑛士的料理,此前她聽到的,從來都是對司瑛士的褒獎之言。

  「真要說起來,到目前為止,你們遠月學生端上來的料理中,我最中意的實際上是那個叫田所惠的小姑娘做的那道『水晶咕咾肉』,可惜阿……九妹貪吃,把那道料理吃完了,不然我還真想嘗嘗。」

  北山杏衣笑道。

  這話讓紀之國寧寧又是感到一陣憋屈,她頗為不服地道:「那個田所惠,她只是個一年級的新生,而且曾經被退學過一次!」

  北山杏衣笑了:「那又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份也不在意她的過往,我只是從她的料理中,看到了她對食客的細心招待而已。『咕咾肉』外面那一層冰糖,在調節酸甜汁的同時,也有著保溫的作用,和之前那個叫幸平創真的小子想出用三番粉製作蕎麥麵以保證香味的做法是一樣的,都是在最大限度保障食客的食用體驗。」

  說完之後她看向紀之國寧寧:「我發現,你們『美食中樞機關』製作料理的時候,似乎都沒考慮過食客這個因素。你們只是機械地將料理依照心中已經擬定好的食譜製作出來。料理人、料理、食客,這三者間的聯繫,我在你們這邊只看到了料理和料理人之間的聯繫,食客反而成為了局外人。」

  「那是因為……」紀之國寧寧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北山杏衣說的是對的。

  「美食中樞機關」的核心理念之一,就是要制定統一的「美食標準」,而這個標準肯定是掌握在「美食中樞機關」手上的,這樣一來,「美食中樞機關」的精英們只要製作符合「美食中樞機關」標準的美食就可以了,至於吃料理的食客會是什麼心情,這根本不在「美食中樞機關」的考慮範圍之內,反正只要是說「美食中樞機關」的料理不好吃,那就是不會吃橄欖的粗人,不懂欣賞藝術的暴發戶,未來若是真讓「美食中樞機關」得到薙切繪里奈的「神之舌」,在東瀛料理界掌握絕對的話語權,「美食中樞機關」簡直可以為所欲為。

  「看起來,你們這個『美食中樞機關』對食客不怎麼友好呢。」

  北山杏衣微微搖頭。

  「橫山小姐請不要誤會,我們『美食中樞機關』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紀之國寧寧著急道,如果北山杏衣對「美食中樞機關」有了不好的感官,這對「美食中樞機關」來說是重大打擊,因為北山杏衣代表著的,可是東瀛第一豪門北山家啊!

  「我不知道你們『美食中樞機關』是什麼意思,我只看你們怎麼做。明天的『食戟』,我就拭目以待吧!」

  北山杏衣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淦,閒扯太多,內傷復發了!

  北山杏衣捂住嘴巴道。

  「橫山小姐,你怎麼了?」

  紀之國寧寧忍不住想看探查北山杏衣的情況,被北山杏衣伸手制止。

  「沒事,不用擔心,練武之人血氣旺盛,偶爾吐幾口血也是合情合理的,你不要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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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山杏衣一臉淡定地道。

  「是……是這樣的麼?」

  紀之國寧寧總覺得北山杏衣的話有點扯淡。

  「當然是這樣!」

  壓下內傷的北山杏衣擦去嘴角的鮮血,對著紀之國寧寧一本正經地道:「你不懂,我們武術家就是這樣的,這和定期鮮血有益身心健康是一樣的道理。」

  「啊,是這樣麼,寧寧受教了!」

  好忽悠的紀之國寧寧老實點頭道。

  同時心裡也在想,就算定期吐血對武術家來說很正常,但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吐血了呢?難道吐血這回事對武術家來說是不受控制的?那樣的話,不是和女人每個月都要來一次那個一樣了麼?

  好厲害!其他女人是從上面流,武術家居然可以從上面吐,仔細想想,還是這樣方便多了啊!

  紀之國寧寧看向北山杏衣的眼神更加崇敬。

  北山杏衣拿出手帕擦嘴邊的血跡,突然感覺道紀之國寧寧升起一股莫名的崇敬之情,雖然搞不清是因為什麼,但是算了,反正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有人曲解她的意思莫名其妙將自己的一些行為腦補出什麼深意,她已經習慣了,而且這種感覺很不賴,她就繼續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好了。

  「紀之國家的丫頭,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今天就和你聊到這裡吧。」

  北山杏衣起身送客。

  「是,橫山小姐,打擾您這麼多時間,真是不好意思,但請允許我以後有機會再來聆聽您的教誨!」

  紀之國寧寧起身鞠躬道。

  「有機會再說吧。」

  北山杏衣微笑道,同時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不過大概是沒機會了,老娘等到這邊事情結束後,就要準備再次離家出走,跑去中原找老公了,誰還要留在東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