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界面一直停留在紫瞳和顏開最後的聊天記錄上,貓貓揮手的動圖已經重複了一夜,想來這隻貓貓的手也已經很累了,石見沙羅在輸入框裡輸入一段文字,輸完後又立刻刪除,刪除完後又開始輸入,然後再刪除,如此反覆多次,短短一句「早安」,卻已經被她用各種方式編輯了好多次。
怎麼辦,是等他回復還是我先向他問好?如果我先向他發消息,被他認為是個凡人的女人怎麼辦?
石見沙羅無比糾結,眉頭緊蹙的她若是被外人見著了,一定會覺得她非常嚇人,像是遇到了很生氣的事情,陰沉得可怕。
就在石見沙羅猶豫不決的時候,她和顏開的聊天界面上突然跳出一條消息,驚得全無準備的石見沙羅慌神之下不小心按下了發送。
「石見同學,我錄了首曲子,你幫我聽聽給些意見可以麼?」
「顏同學早上好!今天的天氣真好,不是太熱的樣子,感覺很適合出門呢,昨天太熱了,還是今天這樣好,你有興趣出門玩麼?我知道今天有支不錯的樂隊要開演唱會,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可以聽聽其他人是怎麼彈吉他的!」
顏開:「……」
石見沙羅:「……」
顏開想不到石見沙羅能這麼快回復這麼多內容,而石見沙羅也想不到顏開會突然發來消息,氣氛頓時凝固住了。
在短暫的尷尬氣氛後,是顏開先一步打破了尷尬。
「謝謝石見同學的好意,但是我最近這段時間打工比較滿,沒什麼時間去看演唱會,只能辜負你的好意了。」
面對善意,是顏開做不到無禮回應的,只有在面對那些自視甚高的人時,他才會以更高的姿態懟回去。
收到顏開回復的消息後,石見沙羅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被顏開當做是怪人,然後快速回復顏開道:
「沒事沒事,你自己的事情最重要,演唱會以後有空也可以看的。你剛買了吉他,花了一大筆錢,當然是打工重要一些。對了,你剛才不是說你錄了一首曲子麼?請務必讓我聽一聽,一定很好聽!(附「一臉期待少女.JPG」)」
和現實中面對面交流時完全不同,在藉助網絡工具進行溝通的時候,石見沙羅除了顯得有點話癆外,總體來說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顏開笑了笑將花費一晚上時間不斷練習直到剛剛才錄滿意的《一笑中》以音頻的形式發給了石見沙羅。
「我自己聽和別人聽到底是有差別的,我不認識其他在音樂方面有專長的朋友,所以還是要麻煩你幫我把把關。」
朋友?朋友!朋友!!
在顏開話中聽出「朋友」意思的石見沙羅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此時就算她是十級面癱,面部神經全部壞死,做任何表情都會朝著兇惡方向發展,她也忍不住露出了激動的笑容,俏臉興奮得比電烙鐵還要紅。
「他說我是他朋友!」
石見沙羅激動地喊了出來,喊完之後又重重倒回床上,抓起枕頭捂住自己的臉,在床上不住來回滾動,最後噗隆冬一聲摔下床了才消停下來。
也幸好此時石見久已經上班去了,不然就該以為自己的妹妹這是羊癲瘋發作,該送醫院去了。
屁股著地的石見沙羅痛得露出一個「狂怒」的表情,她好久沒有這麼痛過了,但此時的她根本連揉屁股的閒工夫都沒有,掙扎著爬上床,將遺落在床上的手機拿了過來,顫抖著用手指將顏開發來的音頻點開。
舒緩的吉他聲自手機的揚聲器傳來,石見沙羅的疼痛為之一消,識貨的她一下子聽出來了,一夜過去,顏開的吉他技術又進步了,原本還有的那麼點技術上的小瑕疵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彈起來非常流暢,聲音也是完美無缺,那把難搞的吉他已經徹底臣服在了顏開手上。
顏開的進步又一次震驚到了石見沙羅,但是這一次,她沒有覺得嫉妒,反而為顏開的進步感到非常高興。
因為我們是朋友麼!
朋友進步了,石見沙羅當然覺得高興。
在這種「我朋友真厲害」的喜悅情緒中,石見沙羅聽完了整首曲子,最初還是因為這是顏開彈的唱的,所以石見沙羅對這首曲子自一開始就有很高的好感,但等到這首曲子完全在她面前展開時,那種「江湖江水江山如畫」,「青山清水青春如風」,「人生起落天地有情」的意境就徹底感染了她,就算這是一首完全陌生的人演奏出的歌曲,她也非常喜歡,歌曲中那種灑脫從容正是不善表達情緒的她最嚮往的。
「彈得真好,唱得也真好,我很喜歡,顏同學你好厲害!(附「少女一臉崇拜星星眼.JPG」)」
這話石見沙羅可一點也沒有吹捧的意思,她是真心覺得這首歌曲厲害,不止吉他彈得好,唱得也好,雖然顏開唱的是中文,她沒能聽懂歌詞中的含義,受到的感動稍微打了點折,但那股灑脫的韻味已然擊穿了她的心臟,讓她喜歡得不得了。
真正好的音樂,即便語言不通,依然可以讓人知道歌曲中蘊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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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誇獎。」
顏開笑著回復石見沙羅。
「顏同學,你未來是打算做獨立音樂人麼?我敢肯定,你一定會成功的!對了,我哥哥以前混過樂隊,在音樂界有些人脈,你若是想出道,需要我讓我哥哥幫你聯繫麼?以顏同學你的實力,無論是做獨立音樂人還是和其他人組成樂隊,都可以大紅特紅的!」
石見沙羅覺得顏開這首曲子已經完全是可以拿去出唱片然後大賣特賣的程度了,她非常支持顏開以後成為職業音樂人,這樣的話,或許她也可以和顏開有更多的交流,因為她在未來也是打算成為職業音樂人的。
以後可以和顏同學一起工作麼?會有更多相處的時間麼?
石見沙羅雙手捂著臉頰,屁股的痛還沒好呢,就又開始在床上滾來滾去。
「謝謝好意,但是不需要,我來東瀛是為了畫漫畫的,這首歌曲也是為我新畫的漫畫配的,我並不打算成為音樂人。」
顏開的回覆讓石見沙羅懵了。
等等!你說什麼?你吉他彈這麼好,唱歌也這麼好,居然要跑去畫漫畫?這不糟蹋天賦麼!
「你為什麼要畫漫畫?」
石見沙羅情緒很激動,這條消息她不假思索就發了出去,而這種很沖的語氣讓石見沙羅在發完之後就立刻後悔了。
她只是想問顏開為什麼歌唱那麼好,吉他也彈得那麼好,卻放著職業的音樂人不做,而去畫漫畫,但剛才那話發出去,卻有蔑視漫畫的意思了。
石見沙羅只是想和顏開多些交流的機會,所以才希望顏開能做音樂的,但若顏開真心喜歡的是畫漫畫,她也絕對會全力支持,剛才的話又是言不達意……
石見沙羅可以和顏開打字聊天本就是為了避免說話言不達意的毛病,想不到現在還是在衝動之下舊病復發,這讓石見沙羅非常後悔,忙撤銷了這條消息,然後重新回復顏開:
「對不起,剛才我說話衝動了,我沒有看不起你畫漫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以後搞音樂的話,我們可以走得更近一點。」
「「大和」撤回了一條消息」
「對不起,剛才的話也請你忘記!(附「伸手作挽回狀少女.JPG」)」
顏開看著石見沙羅的line消息,雖然她已經撤回了那句「你為什麼要畫漫畫」,但這句既然已經發出來了,就牢牢記在了顏開腦中。
對啊,他為什麼要畫漫畫?因為想畫所以就畫了,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一定要如此,甚至,在冒出這個念頭之前,他連漫畫也沒怎麼接觸過,但就是生出了這樣的衝動,然後立刻將之付諸現實,期間甚至沒有多思考過。
這可能和顏開自小接觸最深、關係最親近的那些人有關,無論是父母,舅舅舅母,乃至外公,他們都是那種做事非常果決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會向著目標前進而絕不會有一絲停留的人。
顏飛十五歲入江湖,三十歲劍試天下未嘗一敗;
薛文蓉十七歲放棄自己一直以來喜愛的音樂而選擇成為薛家傳人,最終名動天下;
薛文海二十二歲遊歷中原匯百家武學與一身,真正的天縱奇才;
北山杏衣十五歲離家出走追求人生的自由,雖然最兒戲,但是那種敢於反抗家中權威的膽魄卻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最甚的;
薛定山十六歲自祖宅挖出「霹靂神掌」武功秘籍,在沒有任何基礎也沒人任何人教導的情況下強練武功,打出了「風雷掌」的赫赫威名,闖出了一段武林的傳奇……
這些人隨隨便便拉一個人出來,那都是妥妥的主角模板,放眼天下少有人及。
而這些了不起的人,這許許多多的了不起的故事從小就圍繞在身邊,要說顏開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要說顏開沒有一點壓力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想要做成一件事」這個想法就被深深地植入了顏開的心裡,而在畫漫畫這個念頭以及許許多多的畫面自腦中冒出後,顏開幾乎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家裡,想要去實現它們。
顏開並沒有覺得家裡有什麼壓抑的地方,只是,潛意識裡他也已經意識到,自己家裡的人存在感都太強,他們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在深深影響著顏開,若是不離開他們,顏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畫漫畫當然能讓顏開收穫快樂,看著那一個個腦內的人物鮮活地在自己筆下誕生,這種成就感是非常讓顏開滿足,而顏開在畫那些故事的時候,竟出奇地也是在被那些故事影響。
在畫完《劍嘯江湖》之後,他看著白雲走出燕北飛的影響後,覺得自己也不能總是模仿顏飛,顏飛是個不苟言笑的人,童年的遭遇養成了他對外人的冷漠,但顏開並沒有經歷過顏飛的那些遭遇,他並不需要表現得像顏飛一樣苦大仇深,而且顏開被顏飛取名為「顏開」,本就是希望顏開以後能多笑。
所謂的顏開,就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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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舅舅都是很愛笑的人,笑起來也都很好看,但顏開卻不是這樣的,他常年都是那種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的表情。
霞之丘詩羽已經吐槽過他好多次了,若不是顏開會武功,而且武功很好,她很擔心以後顏開出社會了被人打死,這笑自帶嘲諷,很欠揍的樣子。
顏開當時就表示這不能怪自己,自己的唇形天生如此,哪怕是他不做任何表情,嘴角自然而然就會微微翹起,這個叫「仰月唇」,薛文蓉和薛文海都是這樣的唇形,姐弟兩人都是樂觀開朗而又健談,是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人。
可惜顏開卻不是這樣,他遺傳了薛文蓉的硬體,卻沒搭載配套的軟體,所以日常的表情就變成霞之丘詩羽口中那種「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要顏開做出改變又是不行的,因為無論是讓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多一點,變成一個徹底的笑容,又或是將勾起憋回去,都不符合顏開的性格,前者顏開沒有那麼多可以樂呵的事情,後者顏開家裡也沒人出事,他做不到這麼苦大仇深。
放下手機,輕輕將眼鏡摘下,顏開來到洗手間,定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遺傳自薛文蓉的容貌和薛文海有七八分相似,都是那麼完美,只是相較於薛文海菱角分明,顏開的武功更有一種銳利的感覺,尤其是眼眉,薛文海眉毛很粗眼睛很亮,看上去就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很可靠,而顏開,他不是劍眉星目,而是劍眉劍目,眼眉間突出的是一個生人勿近,殺氣騰騰。說實話,和石見沙羅很相似,不管他本人願意還是不願意,看上去就是有種很可怕的感覺。
顏開突地露出一個微笑,鏡子中的自己也隨之改變起來。
「咦!好傻的樣子,還是算了吧,就算想當自己,也用不著這樣傻笑!」
顏開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然後重新帶上了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