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想做狗狗
「如果我跳下去的話，春野會一直記得嗎？」
這句無理由冒出來的一句話，跟著夜風輕飄飄的傳了過來，讓澤山春野微微一怔。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沉聲道：「就算不跳也會一直記得。」
氣氛仿佛陷入了僵局當中，但他卻像是絲毫未察一樣，上前兩步走到江崎直葉的身邊，聳聳肩道：「為什麼問這種奇怪的問題，我們兩個也是朋友吧，談不上什麼忘不忘的，又不是什麼路人角色。」
「.說得也是。」江崎直葉低聲道。
「這兩天總感覺你莫名的消極啊。」澤山春野目光眺望著遠方，裝作不經意般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
「直葉都請我住在這麼高檔的地方了，辦得到的話我也想幫忙排憂解難。」
「.是家裡的事情。」江崎直葉別過頭去，低聲道，「春野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了吧？」
幫？
怎麼幫.難道春野能夠阻止自己叔輩們的安排嗎.
就連那個叫「父親」的角色，也只能通過跑去國外的方式來逃避這份責任，更別說是她了。
「解決不了的話，傾聽一下也是沒問題的。」
站在一旁的澤山春野倒是顯得漫不經心了許多。
望著底下萬家燈火的京都城，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些，笑眯眯道：「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是意外的適合當「垃圾桶」的啊。」
「這點倒是看出來了。」
江崎直葉點了點頭，臉色莫名的平靜。
她在想既然對方這麼執著，那要不要說一部分？
高挑的少女有些猶豫了起來，但畢竟是跟自己的家事有關，況且被安排相親這種事情怎麼也不好說出。
至於母親的話，就感覺更加難以啟齒了些。
那天的那句「當初如果沒能生下你」，至今都在耳邊縈繞著。
那種深深的疲憊感一直纏繞在身上，跟練習劍道時的感覺不同，這次要明顯更加「累」一些，也更加難以振作起來。
「.春野，記住一個人其實也是要花成本的。」
最終，她無厘頭的說出了一句會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一旁的澤山春野自然也是有些困惑的轉過頭來盯著她。
「成本？」
「嗯，成本。」江崎直葉輕輕點頭，緩緩道，「人都只會記住一些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然後忽略掉自己覺得不重要的東西，就好像國小同學一樣，春野現在還能記得全部人的名字嗎？」
「還真不記得。」
澤山春野非常誠實的說道。
記全名字什麼的，當時他還在國小的時候都沒能辦到，更別說現在了。
「就是這樣的道理，成本就是自己跟對方之間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會留下什麼樣的感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心情，都會變成記住別人所要用到的成本。」
「但是，一旦需要記住的事情變多了，那就又要重新做出抉擇，看哪邊投入的成本更多，對自己更重要，從而去注意優先記住哪些事情。」江崎直葉低聲道。
「大概明白了。」
澤山春野摸著下巴，隨口道：「的確啊比起大學同學跟高中同學，國中同學的名字反而變得模糊了很多，當時還有幾個跟我玩的好的，現在也只能記的模糊的樣子，卻記不起名字了。」
「所以，我有的時候很羨慕有的人能一直記住別人.」
江崎直葉抿了抿嘴，略顯憔悴道：「一直以來，好像都沒有會特別記住我的人。」
「是嗎？我倒是覺得直葉挺惹人注意的吧？」澤山春野轉了個身，靠在欄杆聲慢悠悠道，「人長得很漂亮，劍道也拿過不少獎項，還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有錢到不得了的那種地步」
「然後，最重要的就是有著上述頭銜的直葉，成績居然還比普通人差上好幾倍。」
他頓了頓，開玩笑道：「換做我是直葉的同學，肯定印象深刻的不得了，會記住一輩子的那種。」
「.」
江崎直葉的嘴角稍微扯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微笑。
過了片刻後，她才低聲解釋道：「那種印象只是一時的，玉龍旗的賽場上人來人往，不會有人一直記住某位，哪怕是冠軍也不會一直記住，因為總有下一屆的冠軍，下下屆的冠軍。」
「至於漂亮跟家裡有錢也同樣是這樣，沒有了交集之後，他們也很快會忘記這一點的，春野難道還能記住自己國小國中時哪位同學最有錢嗎？」
「.的確不記得了。」澤山春野乾咳一聲道。
壓根沒關注過。
他好像在這方面有些不太能說服對方。
倒不是說自己不擅長這類的辯論，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那種不會去過多關注外人的人。
如果連自己都沒有特別會去記住某位同學的話，就更不要說在這裡開解江崎直葉的心事了。
「就算被記住了也不能說明什麼啊，就跟感情會變質會變心一樣.」江崎直葉忽然說道。
「不過，應該也會真的有人能一直記住另一個人吧。」她的目光漸漸偏移到了澤山春野的臉上，與他對視時輕聲道，「只是我的運氣太差了而已。」
「未來還久遠著，也不需要太過擔心這種事情吧。」澤山春野盯著對方看了會，繼續道，「至少會遇到三次讓別人記住你的機會的，所以放心吧。」
他不太擅長解決這種心理問題。
沒辦法，如果放在前世他十七八歲的時候，能夠跟對方在這裡胡扯八扯的扯上一晚上，能聊到對方從消極人士轉變成為陽光角色，各種富有人生哲理的大話更是信手拈來，保證將這位喜歡哲學問題的高挑少女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過很可惜，現在的他心境已經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現在的他更注重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以及自己要負責任的事情上。
多愁善感總感覺自己好像一個看透世事的詩人，空口說大話，莫名其妙的要扯出一大堆大道理去開解少女心事的年紀，已經久遠到他都快記不得了。
唉，如果現在站在自己面前傷春悲秋的是宮澤真紀就好了，自己根本不用思考那麼多，上去就用嘴巴堵住對方，然後多做幾次，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咦，話說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澤山春野輕輕吸了一口氣，一定是自己跟真紀交往後被對方傳染了。
不行不行，這樣「簡單粗暴」的想法跟那種偽裝成看破人生的想法都不能要啊，人還是務實一些比較好。
「怎麼了？」
回過神來的澤山春野，注意到面前的江崎直葉似乎又變得若有所思的樣子。
「沒」
「喔——」
澤山春野也沒有多想，隨口道：「話說，一直站在這上面看風景，很快就會膩了吧？」
「直葉吃宵夜了嗎？要不要下去陪我一起吃點東西，老實說碼了一天的字現在又有點餓了」他笑道。
「宵夜嗎？」
江崎直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肚子。
其實她不是很餓，但似乎沒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對方的邀請。
而且她其實也有著自己的一部分私心。
在感受到春野上到山頂後，莫名出現在心底的私心。
不.有可能是更早的時候就出現的。
至少想要讓春野一直記得自己.
因為可以做到跟真紀一直保持那麼長時間的感情，還能不褪減半分.這就說明了春野其實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種人了吧。
——會一直記得自己現在模樣的人。
雖然之前有一閃而過的尋思念頭，但江崎直葉覺得自己還算冷靜，不至於真的想不開跑去尋死。
但是等到從京都回去後，面對母親的質問以及叔輩們的逼壓，自己肯定只剩下了相親這麼一條路能走，到時候的她肯定會被家族安排著過上了完全不想要的一生，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不，其實就是死吧
所以才會想著要有人能夠記住自己現在還能算做是勉強自由的時候。
是春野的話，他肯定會一直記得.但這個前提是，自己必須留下足夠的「成本代價」才行。
而那所謂的「成本代價」，其實她也早就想好了。
倒不如說，在出發來京都的前一個晚上，就已經考慮清楚的東西.
「春野。」
走在身後，江崎直葉冷不丁的開口叫了一聲前面的澤山春野。
後者腳步一頓，有些困惑的回過頭來。
「怎麼了？」
「你喜歡狗嗎？」
「狗還算可以吧，雖然我家裡養的是貓，但對狗也不會很討厭。」澤山春野隨口道。
「會喜歡狗嗎？」
「如果是自己養的話，當然會喜歡了。」
「.是嗎？」
江崎直葉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風從身後的山頂猛然刮來，吹的澤山春野只覺得眼睛有些刺痛的感覺。
如此熟悉的一幕也讓他徹底駐足在了原地，再次回頭看去時，看到的卻不是那白里透粉，不帶一絲雜質的絕美風景。
——而是某種在風中逐漸飄碎，晶瑩剔透的東西。
「走吧。」
江崎直葉眨了眨眼，忽然加速到了他前面的位置。
「我的肚子也感覺有些餓了，早點下去吃東西吧。」
「喔，好」
帶著有些困惑的心情，澤山春野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本章完)